第5章 第五章
翻译到最后一条，余惊之啃煎饼果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过完年五月份要带桥桥上北京来治病，你把房子还有钱都准备好。”
这一句里面难得没有对他的不满，但他看了却眉头微皱开始忧虑起来。
他现在没有房子，也没有钱，舅妈他们来北京了只能挤在他这个小小的城中村里，他叹了口气，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去找份兼职，起码要在舅妈来之前给他们租好房子。
桥桥叫何桥，他舅妈的儿子，是比他小三岁的表弟，他舅妈不喜欢他百分之九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表弟，还有百分之十应该就是看不惯他是个哑巴。
其实余惊之小时候不是哑巴，他七岁之前都还是正常健康的样子，一切从他父母要带着他出门玩儿开始发生转变，何桥当时四岁，趁他妈妈不在硬跟着他们出了门。
他现在还能记起来的片段就是何桥玩性大，坐在他旁边打翻了一瓶他们带的饮料，饮料打湿了他的衣服，他从小体寒，到服务区后何桥闹着要上厕所，爸爸妈妈因为害怕他衣服打湿了吹到寒风，于是他一个人被放在了车里。
他是听到救护车的声音才知道外面出事了，但他当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直到两个警察还有个医生打开了车门，那个医生把他抱住在耳边很温柔很轻的说着一些宝宝乖，宝宝困吗，宝宝要不要睡觉的话。
他推开医生想下车又被抱了回来，外面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愈发响亮，才七岁的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只呆呆的叫了一声‘妈妈’，医生和警察的面孔就渐渐模糊起来，他的眼泪毫无预兆的大颗大颗砸了下来。
那天开始他就失去了双亲，医院鉴定说是因为车祸的时候爸爸妈妈保护着何桥，所以何桥才没有失去性命，但因为年龄太小受到的伤害太大，捡回了一条命却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他就是在警局突然失声的，舅妈带着他在警局，他从知道事实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哭，哭了太久，警察小心的问他话，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被诊断为癔症性失语，从那天开始，他就成了哑巴。
舅妈恨他父母，连带着也恨他，恨为什么留在车里的是他而不是何桥，恨他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带他儿子出门。
他也恨自己，他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把何桥赶下车去，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他们下服务区。
或者当时他也跟着下服务区了，会不会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
没有亲戚愿意收养他，只有舅妈，虽然是又骂又打的把他领进了门，但好歹让他长到了十八岁。
在舅妈家他住在一个储物间，舅妈对他非常不好，非打即骂，把对生活和命运的不满全都发泄在他身上，他说不了话，再大的藤条打在身上也只有咬着牙硬撑着，每天放学后就要做好饭去医院给照顾何桥的舅妈送饭，然后帮着舅妈做一些零工赚点钱，就这样靠着肇事司机赔的五十万勉强撑到了十八岁。
十八岁一到，他就被舅妈赶到了听说工资很高的北京来挣钱。
那五十万早就在医院花了个精光，他上班后挣的钱基本上也都给何桥治病花了，只是二十年了，何桥依然毫无起色，舅妈不愿意不愿意放弃，他带着何桥这二十年里转过很多医院。
他有时候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他要负责何桥的一辈子，但正如他舅妈从小到大在他耳边咒骂的那一句所说，他是因为何桥逃过一劫，所以活该为了何桥这样过一辈子，这就是他的命。
余惊之看着手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握着手机在屏幕上轻轻的打了几个字，点击了发送。
“好，我下午就去打，给你们多打点，舅妈，你给桥桥换好点的药。”
这句话发过去，余惊之才想起来他不能在舅妈面前主动提起何桥，这样会把舅妈惹生气。
马上，一条长达三十几秒的语音蹦了出来，余惊之没敢点开听，也没敢转为文字。
他知道，提及他弟弟，舅妈对他只有无尽的辱骂和怨恨，只有钱能熄灭她的不满和怒火。
他收起了手机，从柜子里又翻出一张银行卡，准备先去把钱打回去，等发了工资再把钱存进来。
他揣着银行卡走在路上，戴了很多年的围巾把他的脖子勉强遮的严实，仍然抵挡不住冷风的侵入。
周围有很多三五成群的人，小孩子在爸爸妈妈的怀里撒着娇，情侣们牵着手走在路边。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街边的店铺红红火火热闹非凡，整个世界都在为新年的到来感到雀跃，唯独余惊之毫无波动。
他只感觉周围的一切和他都格格不入。
他已经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年了，最开始来北京的时候，每到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他都觉得心里又酸又痛，时间一久，也就跟别人对他的排挤一样习惯了。
银行自助机器上显示着他的余额，数字四后面孤零零的跟着四个零。
他从自己老家那个沿海小城市来北京漂了快十年，每个月六千多的工资要三千四千的往回寄，房租七百一交，就看运气还能剩个一两千出头，现如今也只能说是存了一点点微弱的辛苦钱。
可是他也不是十年里每个月都有工作，每个月都能有六千往上稳定的收入，舅妈也不是每个月都只要固定的三四千，很多时候都要比这个数目还多。
所以他至今为止，也才存了四万左右属于自己的钱。
他边还舅妈家的钱边存钱，节约到过年的时候都很少让自己吃上一顿好的。
他打了五千回去，给舅妈发了信息说钱转了。
然后又点开那几个招牌群，他的求职信息已经被其他的信息刷了上去，本来对在群里找兼职也没抱什么希望，他站在银行门口，叹了口气，准备回家休息了第二天下班去人才市场看看。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碰到的同事看他的目光里不仅有之前的嫌弃，现在还带了一丝鄙夷。
他低头自动无视了他们的目光，走进了工作间戴起手套开始了工作。
这个时候不与人对视，不与人主动产生沟通的机会，只需要做到低头沉默就好，这是他二十几年积累下来的经验。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在公司微波炉前等自己的饭盒打热，里面有几个同事也在里面，他们一见余惊之进来，全都把椅子挨着对方挪，几个人贴的紧紧的。
“过完年五月份要带桥桥上北京来治病，你把房子还有钱都准备好。”
这一句里面难得没有对他的不满，但他看了却眉头微皱开始忧虑起来。
他现在没有房子，也没有钱，舅妈他们来北京了只能挤在他这个小小的城中村里，他叹了口气，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去找份兼职，起码要在舅妈来之前给他们租好房子。
桥桥叫何桥，他舅妈的儿子，是比他小三岁的表弟，他舅妈不喜欢他百分之九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表弟，还有百分之十应该就是看不惯他是个哑巴。
其实余惊之小时候不是哑巴，他七岁之前都还是正常健康的样子，一切从他父母要带着他出门玩儿开始发生转变，何桥当时四岁，趁他妈妈不在硬跟着他们出了门。
他现在还能记起来的片段就是何桥玩性大，坐在他旁边打翻了一瓶他们带的饮料，饮料打湿了他的衣服，他从小体寒，到服务区后何桥闹着要上厕所，爸爸妈妈因为害怕他衣服打湿了吹到寒风，于是他一个人被放在了车里。
他是听到救护车的声音才知道外面出事了，但他当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直到两个警察还有个医生打开了车门，那个医生把他抱住在耳边很温柔很轻的说着一些宝宝乖，宝宝困吗，宝宝要不要睡觉的话。
他推开医生想下车又被抱了回来，外面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愈发响亮，才七岁的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只呆呆的叫了一声‘妈妈’，医生和警察的面孔就渐渐模糊起来，他的眼泪毫无预兆的大颗大颗砸了下来。
那天开始他就失去了双亲，医院鉴定说是因为车祸的时候爸爸妈妈保护着何桥，所以何桥才没有失去性命，但因为年龄太小受到的伤害太大，捡回了一条命却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他就是在警局突然失声的，舅妈带着他在警局，他从知道事实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哭，哭了太久，警察小心的问他话，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被诊断为癔症性失语，从那天开始，他就成了哑巴。
舅妈恨他父母，连带着也恨他，恨为什么留在车里的是他而不是何桥，恨他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带他儿子出门。
他也恨自己，他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把何桥赶下车去，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他们下服务区。
或者当时他也跟着下服务区了，会不会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
没有亲戚愿意收养他，只有舅妈，虽然是又骂又打的把他领进了门，但好歹让他长到了十八岁。
在舅妈家他住在一个储物间，舅妈对他非常不好，非打即骂，把对生活和命运的不满全都发泄在他身上，他说不了话，再大的藤条打在身上也只有咬着牙硬撑着，每天放学后就要做好饭去医院给照顾何桥的舅妈送饭，然后帮着舅妈做一些零工赚点钱，就这样靠着肇事司机赔的五十万勉强撑到了十八岁。
十八岁一到，他就被舅妈赶到了听说工资很高的北京来挣钱。
那五十万早就在医院花了个精光，他上班后挣的钱基本上也都给何桥治病花了，只是二十年了，何桥依然毫无起色，舅妈不愿意不愿意放弃，他带着何桥这二十年里转过很多医院。
他有时候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他要负责何桥的一辈子，但正如他舅妈从小到大在他耳边咒骂的那一句所说，他是因为何桥逃过一劫，所以活该为了何桥这样过一辈子，这就是他的命。
余惊之看着手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握着手机在屏幕上轻轻的打了几个字，点击了发送。
“好，我下午就去打，给你们多打点，舅妈，你给桥桥换好点的药。”
这句话发过去，余惊之才想起来他不能在舅妈面前主动提起何桥，这样会把舅妈惹生气。
马上，一条长达三十几秒的语音蹦了出来，余惊之没敢点开听，也没敢转为文字。
他知道，提及他弟弟，舅妈对他只有无尽的辱骂和怨恨，只有钱能熄灭她的不满和怒火。
他收起了手机，从柜子里又翻出一张银行卡，准备先去把钱打回去，等发了工资再把钱存进来。
他揣着银行卡走在路上，戴了很多年的围巾把他的脖子勉强遮的严实，仍然抵挡不住冷风的侵入。
周围有很多三五成群的人，小孩子在爸爸妈妈的怀里撒着娇，情侣们牵着手走在路边。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街边的店铺红红火火热闹非凡，整个世界都在为新年的到来感到雀跃，唯独余惊之毫无波动。
他只感觉周围的一切和他都格格不入。
他已经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年了，最开始来北京的时候，每到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他都觉得心里又酸又痛，时间一久，也就跟别人对他的排挤一样习惯了。
银行自助机器上显示着他的余额，数字四后面孤零零的跟着四个零。
他从自己老家那个沿海小城市来北京漂了快十年，每个月六千多的工资要三千四千的往回寄，房租七百一交，就看运气还能剩个一两千出头，现如今也只能说是存了一点点微弱的辛苦钱。
可是他也不是十年里每个月都有工作，每个月都能有六千往上稳定的收入，舅妈也不是每个月都只要固定的三四千，很多时候都要比这个数目还多。
所以他至今为止，也才存了四万左右属于自己的钱。
他边还舅妈家的钱边存钱，节约到过年的时候都很少让自己吃上一顿好的。
他打了五千回去，给舅妈发了信息说钱转了。
然后又点开那几个招牌群，他的求职信息已经被其他的信息刷了上去，本来对在群里找兼职也没抱什么希望，他站在银行门口，叹了口气，准备回家休息了第二天下班去人才市场看看。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碰到的同事看他的目光里不仅有之前的嫌弃，现在还带了一丝鄙夷。
他低头自动无视了他们的目光，走进了工作间戴起手套开始了工作。
这个时候不与人对视，不与人主动产生沟通的机会，只需要做到低头沉默就好，这是他二十几年积累下来的经验。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在公司微波炉前等自己的饭盒打热，里面有几个同事也在里面，他们一见余惊之进来，全都把椅子挨着对方挪，几个人贴的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