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车流堵得让人心烦。
高架桥上，周琅手握着方向盘，等待着前面的车子通过红绿灯路口，一颗心焦躁到了极点——
电话里的人告诉周琅，宋怀书在开车的途中突然信息素失控。
alpha可能是担心打开车窗后会影响到车流里的所有人，于是全程紧闭着车窗压抑自己。但年轻的alpha低估了自己的信息素强度，又或者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宋怀书在三环上被自己的信息素压制得险些晕厥咋驾驶座里，为此甚至差点引发一场连环追尾事故。
好在宋怀书在即将晕倒之前努力将车子的方向盘扭转了方向，车子直直地撞在了路边的减速带与花坛上，这才将事故损毁降到了最低。
但是宋怀书的现状非常糟糕。
除了脑袋被撞伤了之外，被交警送到救助站唤醒的他，情绪已经崩溃。信息素失控之余，他的嘴里一直叫着周琅的名字，医院里的好几个alpha医生都不慎被宋怀书伤到了些皮肉。
后来还是副院长出现，任命几个beta护士来控制住了这位失控的alpha，并连着为他注射了三支镇定剂。
之后这些医生将宋怀书送进了隔离舱暂时隔离了起来，然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镇定剂用多了对于高等级alpha的副作用也很严重。
果然，宋怀书过了一段时间后又一次陷入了崩溃之中，他大力敲打着隔离舱的墙壁，眼里的热泪疯狂地朝外流淌。
医生没辙，只能又联络警方去找宋怀书的社会关系，其中一个十分有经验的医生强调：“找那个叫周琅的人。”
想起刚才在电话那头时而传来的痛苦呜咽声，周琅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攥紧了似的，一阵接一阵地抽痛。那是宋怀书的哭声，周琅一听就知道。
他的alpha小狗正在哭着求他回到自己的身边，哭声大到隔着隔离舱和电话，都能被周琅听见。
……
真正见到宋怀书，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周琅在靠近隔离舱时，只觉得脚下的每一步都走得困难重重——他的宋怀书，怎么会可怜成这个样子。
隔离舱里的宋怀书此刻已经将自己蜷缩在了隔离舱的最角落里，明明是身高近似一米九的大高个子，硬生生努力把自己缩成了力所能及的，最小的一团。
他将头埋在膝盖间，身体因为痛哭而微微颤抖着。周琅只能看见宋怀书低垂着的脑袋。
怎么会这么可怜呢？周琅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不知道是为宋怀书，还是为这个被宋怀书的哭声束缚住自由的自己。
在周琅走到隔离舱的门口后，身边的护士开口：“先生，他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你确定要开门进去吗？”
周琅闭上了眼又睁开：“开吧。”
“那请先生务必注意安全。”
他不会伤害我的——周琅在心里说。但这件事，周琅没必要让这个温柔的小护士知道，于是他点了点头，在护士开门以后，直直地走了进去。
原本低头啜泣着的alpha听见了脚步声后猛地抬头。那双哭红哭肿了的双眼立刻就捕捉到了周琅的身影。
他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瞳孔都缩了缩，愣愣地看着周琅朝自己走来，做不出反应——我在做梦，宋怀书心想。
而下一秒，周琅蹲下身体，轻轻抚摸上宋怀书的脑袋：“你好歹也是个alpha，为什么分个手都这么没出息？”
宋怀书呆呆地眨了眨眼，原本蓄在他睫毛上摇摇欲坠的热泪没有征兆地滑落下来，落在宋怀书布满泪痕的脸上，又很快被隔离舱里的空气风干：“琅哥…琅哥，是你？真的是你！”
宋怀书小心翼翼地喊了周琅好几声，像是在分辨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嗓音沙哑，又带着厚重的鼻音。
周琅抚摸宋怀书脑袋的手指颤了颤，他听见自己闷声回了一个“嗯”。
下一秒，周琅就被眼前可怜巴巴的alpha抱了个满怀。
alpha身上的白兰地信息素，周琅一无所知。但这不影响他暂时对着宋怀书施舍自己的心软和怀抱。两人相拥着坐在地上，周琅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宋怀书的脊背。
他应该是喜欢宋怀书的，周琅心想：
从他一开始不在乎宋怀书是个alpha的事，到后来为了宋怀书改掉了很多习惯，再到现在，他甚至为了宋怀书，退让了自己的底线。
每一个迹象都在昭示着同一个事实，那就是周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宋怀书，又或者他爱宋怀书。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周琅感到快乐。先不说他所信奉的人生信条里，绝对不包括爱吃回头草这一项。何况他和宋怀书之间，绝对不仅仅是喜不喜欢这么简单。
这份爱建立在宋怀书对自己的欺骗之上，光是想想周琅都觉得自己的心在抽痛。
回国以后，周琅就找人查了查宋怀书的身份。在这之前，他对宋怀书的了解，全部都基于宋怀书说的话——宋怀书说他出生首都的一个中产家庭，父亲和母亲离了婚，他是跟着母亲长大的。过去周琅对这些不疑有他。
直到宋怀书轻易出现在嘉州，还持着枪，甚至有本事去劝动嘉州的老银行家亲自向自己道歉。所有的一切都只说明了一个事实——宋怀书连出身都对自己说了谎。
这也是周琅下定决心提分手的最后一根稻草：宋怀书的身世是个迷，周琅找的私家侦探都没办法查到太多，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宋怀书跟首都那个豪门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得知这个结果的周琅其实并不感到太意外：现在想起来，周琅觉得自己也有一部分原因，他太喜欢宋怀书，这份喜欢来得冲动又没由头，跟宋怀书恋爱时的激情和快感又让周琅欲罢不能，这才让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等到宋怀书的情绪终于彻底稳定下来后，周琅拍了拍宋怀书的后背：“我带你出去。”
宋怀书却用力摇头，抱在周琅腰间的手也勒得紧了些：“不要，我不要你走。”
周琅幽幽叹了口气：“……我暂时不走，但是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这里是隔离舱，门口还有护士盯着你。”
宋怀书的目光几经流转：“出去以后，你还会不要我吗？”他抬起头来看着周琅问，那双眼睛里展露的情绪分外可怜。
周琅差点因为这样的眼神动摇——但也只是差点。他知道眼前的alpha需要安抚，所以周琅也不介意稍微退让半步。
他轻轻吻了吻宋怀书的额头，没有直接回答宋怀书的问题：“我们回去，好好谈谈，行不行？”
周琅施舍的耐心和温柔让alpha痴迷眷恋，他在周琅的注视下点了点头，从周琅身上爬了起来。
离开医院之前，周琅带着宋怀书去给医生道了个歉。副院长也在里面，他大概是认识周琅的，在接过周琅递来的香烟，问：“你的人？”
周琅回头瞥了眼老老实实低着头的宋怀书：“不是。”
宋怀书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
副院长挑了挑眉：“那我怎么听说，他一直叫你的名字？”
周琅垂了垂眼，没有继续跟副院长继续这个话题：“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人我带走了，改天请你吃饭。”
“小问题，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周琅的手一直被宋怀书攥在手里，像是生怕放松一点就再也碰不到周琅一样。
两人走到停车场后，宋怀书仍然紧紧抓着周琅的手不放，周琅只好开口说：“你这样牵着我，我没办法开车。”
宋怀书眨了眨眼，十分不情愿地放开了周琅。
上车之后，宋怀书就死死皱紧了眉头：“这是谁的车？”alpha信息素这么浓，臭死了！
周琅系上安全带后斜睨宋怀书一眼：“你东哥的。”解释完他倒是拿出了先前程耀东用过的信息素掩盖喷雾喷了喷：“好点没？”
宋怀书乖巧地点头：“我可以忍受的，琅哥。”
周琅却嗤笑一声：“装，你接着装。”
“……”宋怀书老老实实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周琅觉得他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下一秒，周琅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
进了他们同居的公寓之后，宋怀书就从身后用力抱住了周琅，并将脑袋埋进了周琅的肩窝里：“琅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声音低低的，语气也很委屈。
周琅被宋怀书蹭得脖子发痒，他扭了扭头示意宋怀书先放开：“坐好，我们谈谈。”
“不可以就这样谈吗？我想抱着你。”宋怀书嘟嚷着说，环在周琅腰间的手力度不减，像是生怕他挣脱似的。
周琅叹了口气：“怀书，听话，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alpha抿紧了唇角，像是做了好半天心理挣扎，才十分不情愿地放开了周琅。并跟着他坐到了沙发上，两人面对着面。
沉默大概持续了半分多钟，周琅盯着宋怀书出众的五官，宋怀书也毫不吝惜他的可怜与委屈：“琅哥，你原谅我一次，我不会再做这些事了。”
“怀书，你认为我们之间之所以分手，就是因为上个月的事吗？”周琅无比认真地看着宋怀书，语气不算凝重，却听得宋怀书一整颗心都忍不住往下沉。
他试探着朝周琅伸出手，周琅没有躲，任由宋怀书将手覆盖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宋怀书松了一口气，但这个alpha从来不是个适可而止的人，他的贪心会因为周琅的放任得寸进尺。
于是宋怀书干脆从沙发里起来，几下移动到周琅的身前，单膝弯曲着，以一种臣服仰视的姿态半跪在周琅面前。之后他轻轻握着周琅的手，让周琅抚摸上自己的脸蛋，开口保证：“我以后所有事都听琅哥的，好吗？”
周琅深深地盯着宋怀书，他发现宋怀书真的很懂得拿捏自己，说不定他比周琅本人还了解周琅。这对周琅来说并不是个好事。
“我不喜欢被欺骗，但这只是其中之一。”周琅用食指抚摸着宋怀书的眉眼：“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跟你恋爱了，怀书。”
宋怀书的呼吸都有些颤抖：“你别说气话，琅哥。”
“你听我说。”周琅的手指已经顺到了宋怀书高挺立体的鼻梁上：“这不是气话，我是真的单纯想和你分开了。”
“可你上个月还在说喜欢我…你说你喜欢我的……”宋怀书攥住周琅的手，力道很大。
周琅差点再次心软——没办法，他对于宋怀书，从来没有真正狠下心过。但这一次，周琅却不打算再让步了。
“我是喜欢你，但我更喜欢新鲜，也更喜欢自由。”周琅回握住宋怀书的手：“你是我所有恋人中最特别的一个，也是跟我在一起最久的一个，但正因为我们在一起太久了，我不想继续了。”
宋怀书把周琅的话理解成了另一份意思，他那双凌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再开口时却又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掩藏了起来。
“你喜欢上别人了吗？”宋怀书望着周琅的眼睛试探着问，眼眸深处的狠厉险些藏不住满溢出来——但他的演技一直很好。
周琅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你不该这么想，我不是你这样的小年轻，爱情对我来说真的没这么重要。”
“那什么对你才重要？金钱，地位，还是你公司往国际上发展的计划蓝图？如果是这些的话，我可以给你，琅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只要你，你别不要我……”
周琅听着宋怀书有些急切的恳求，太阳穴有些发痛——宋怀书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在装傻。
想到第二个可能，周琅心里就像被一根刺扎了一样，细细密密的疼，很不好受。
“我说了，我需要自由。”周琅的语气带着些冰冷残忍的理智：“而你，恰恰最给不了我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