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书名:足尖上的丘比特 作者:颜灼灼 本章字数:14183 下载APP
蓝婧予立即附和说她也饿了,还吓唬我:“别再去鬼屋那里了。昨晚还没被吓够啊,当心真把鬼给招来了。”
    朱尊一和李甦淼对鬼屋也不感兴趣,于是一群人闹哄哄的要立即赴宴,卓羿宸只得很无奈地跟着他们走了。
    只有保尔留了下来,他拍拍萧瑟的肩膀,说了句什么,我注意到他带着笑意的目光向我投来。
    萧瑟也看了我一眼,用法语回话,然后两人都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我觉得莫名奇妙。
    “保尔老师问我他这个电灯泡会不会太亮,我跟他说天马上黑了,正好需要电灯泡照明。”萧瑟说。
    我抿了抿嘴角。“走吧,等天黑教授他们也该回去了。”
    鞋子洗了晾在阳台上穿不了,我只能穿着拖鞋出门。萧瑟低头望着我的脚问:“夏天穿拖鞋怎么还穿袜子,你不怕热吗?”
    “怕热也没办法,我的脚……要保暖。”我没有说实话,那是因为,我跳了十年的芭蕾舞,由于常年穿着足尖鞋,脚趾已变形,大明骨异常突出,趾甲常常瘀血,脚尖部分和趾甲间长满茧子。叶梓涵她们也一样,芭蕾舞女演员从很小起,就用脚去适应舞鞋,我穿舞鞋掉了两次以上的脚趾盖,其他女孩有的十个脚趾盖都掉没了,就直接用橡皮筋缠住脚尖,缠得紧紧的,这样就感觉不到疼痛,可以在掉了脚趾盖的情况下练舞。
    “世界上最美的脚,是芭蕾舞演员的脚;世界上最丑的脚,也是芭蕾舞演员的脚。”我看过一部关于芭蕾舞的纪录片,片中一位年轻的芭蕾舞演员这样说。穿起足尖鞋,系上粉缎带,立起的双足里隐藏着每一个芭蕾舞演员的秘密。我们最不自信的就是自己的脚,大热天也不敢穿着凉鞋招摇过市。
    “你们真辛苦,饮食要控制,还得耐热。”萧瑟感慨。
    “这根本不算什么,更辛苦的事情多得是。”我回应。芭蕾舞演员要付出的艰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萧瑟点头说:“我知道,所以我很钦佩你们,这是真心话。”
    “钦佩?”我想起他曾经的所作所为,止不住地冷笑。
    萧瑟轻轻一叹,不再作声。
    我们光顾着自己说话,把保尔冷落在一旁,他也不在意,自己拿着个相机沿途拍照,自得其乐。太阳正向西沉落,天边的晚霞绚烂的燃烧、扩大。在傍晚的凉风里,不觉得丝毫的暑气。
   沐眠带来的那位王教授不光率领了一帮学生,还把工程人员也请来了,当工程人员将钻井机钻到地下几十米深度的时候,一股难闻的气体直往上蹿,并向空气中迅速弥散,遇到明火时迅速燃烧,正如萧瑟此前推测的那样,是甲烷。
    王教授详细考察了周边的地形,也向村民了解情况后,基本得出了结论:这里溪边周围以往的植物主要是芦苇,多少年来,它们不断生长,不断腐烂渗透到地下,长年的累积,加上几十米地下的淤质土富有营养物质,夹杂的植物腐烂发酵后形成了甲烷气体。那么之前发生在“鬼屋”里的命案,的确是甲烷中毒事件。
    我不得不对萧瑟刮目相看了,村里流传多年的闹鬼传闻,他可以快速精准地触摸到真相。“你以前……化学成绩很好吗?”我问。
    “如果我说好,你也不会相信吧。”萧瑟自嘲地笑笑,“你一定认为,像我这种流氓痞子,成绩怎么可能好。”
    我没有否认,虽然对他的看法已经有所改变。
    沐眠将王教授一行送上车后折返回来,我们几人这才赶往99间大厝喝喜酒。
    农村的喜宴热闹非凡,直至深夜才散场。村民们先后散去,只留下几个帮忙的,包括叶梓涵和她的父母。  
  “童忻,去我的工作室坐坐吧,我今天开始做一个新的作品,艺术都是相通的,你可以给我提提意见。”赵均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吓了我一跳。
    “忻忻”,一只手突然搭在我的肩上,我又是吃了一惊,是萧瑟,他亲昵地搂着我的肩,语气慵懒,“已经这么晚,我们该回去休息了,工作室另外找时间去。”
    如此暧昧的姿势和语气让我很不舒服,但是想到赵均宁深夜邀请一个女孩子去他的工作室,如此无礼,我决定还是忍受萧瑟这样的行为。
    赵均宁讪讪一笑。“那就改天吧,不打扰你们了。”
    沐眠下山不方便,就和我们一起留宿叶梓涵家中。叶梓涵今晚要很晚才能回,她的闺房也不好随便进。家里没有其他多余的房间,沐眠要和我同住,尹静姝只能和蓝婧予一个房间,我们几个人就只有蓝婧予独居一室,位于三楼,和主人房在同一层。因为她称自己睡眠不好,不想再受到影响。但是现在来了新的客人,蓝婧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尹静姝也很不情愿,她和蓝婧予的关系很一般,还曾私下对我说,看不惯她那卖弄风情的样子,跟骚狐狸似的。
    我对尹静姝心存歉疚,却也别无他法。
    虽然晚睡,但演员有早起练功的习惯,第二天早晨我照样醒得早。沐眠仍在熟睡中,昨晚听她说今天休假,可以睡个懒觉。我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出房间洗漱后下楼。萧瑟、保尔、秦风、卓羿宸、朱尊一和李甦淼比我起得更早,已经在一楼客厅内泡茶闲聊了。
    此时萧瑟正悠闲自在地靠在沙发里,衔着一支烟,在那儿微笑。我很不喜欢他这副痞气十足的样子,故意装作没瞧见他,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我刚坐定,尹静姝和蓝婧予也下楼来了。蓝婧予媚眼如丝,穿着一件超短的收腰粉色连衣裙,露出一双白皙诱人的美腿,脚上穿着鞋袜。她把身边的尹静姝反衬得膀大腰圆。偏偏尹静姝还鼓着腮帮子,很不高兴的样子,更显得一张脸肉嘟嘟的,比蓝婧予的瓜子脸大了一圈。
    我看尹静姝的神情,便知她和蓝婧予同居一室必定相处得不愉快。但我还来不及私下问她,就听得蓝婧予尖声抱怨:“我昨晚真是太倒霉了,睡在猪圈里。”
    蓝婧予这话引得在座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她,想知道“睡在猪圈里”的具体含义是什么。
    她指了指尹静姝,拧起细挑的眉毛。“这个人打呼噜实在可怕,吵得我一整晚睡不着觉。我本来以为‘鼾声如雷’是只用来形容男人的,没想到对女人也适用啊!”
    朱尊一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全屋只有他一个人笑。我是笑不出来的,蓝婧予这样当面揭尹静姝的短,特别是打呼噜这种对女孩子来说很糗很没面子的事情,还用“猪圈”这般恶毒的形容词,实在太伤人了。保尔不懂中文,在场的其他四个男人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没有笑。
    尹静姝气得涨红了脸,就要发作,这时外面传来叶梓涵的声音:“谁来帮忙端下早餐。”
    我担心她们吵闹起来,忙拉了尹静姝一起去,她很不情愿地被我硬拽了出去。我们端回两大盘馒头和地瓜,搁在餐桌上。其他人陆续进了餐厅,在餐桌前坐下。我忽想起将手机落在房间里了,脚步匆匆向餐厅门外走去,萧瑟正好快步走进来,我们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撞到了一起。我被那惯力冲得打了个趔趄,几乎在同一时间,萧瑟伸手揽住我的腰,用力一带,我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突然间,我觉得周围变得安静了,所有人的眼光都对我们投来,我和萧瑟成了注意力的焦点。
    萧瑟双臂一收,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了我。
    一阵哗然响起,还夹杂着“啧啧”声。我急于脱身,萧瑟却像是故意要表演给大家看,紧搂住我不肯松手。
    “快放开!”我不想让人看笑话,咬牙低喊,踩了他一脚,以示抗议。
    “好舒服啊,跟按摩一样。”他俯下头,贴在我耳边厚颜调笑。“我舍不得放,怎么办?”
    “你放开她!”伴随着一声断喝,卓羿宸冲了过来。
    空气紧张起来,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萧瑟慢悠悠地抬起头,手臂却没有丝毫的松动。
    “请你放尊重点!”卓羿宸的声音里透出压抑不住的怒气。
    萧瑟轻笑了一声,并不搭话。
    我被动地站在那儿,这么一急一窘,我知道自己一定已经满脸绯红。
    “好了,开玩笑别过火。”双手捧着一盘水煮鸡蛋而来的叶梓涵看到这一幕,赶紧打圆场。
    萧瑟这才有所动作,而且像是故意要和卓羿宸较劲,一点一点、很缓慢地松开了手臂。
    我暗暗出了口长气,望向卓羿宸,他背脊挺直,眉毛不悦地紧蹙着。我尴尬地侧过头,又瞥见蓝婧予的嘴角带着个嘲讽的微笑。好在其他人都没有作声,包括尹静姝。换作往日,她必定带头起哄,但是她正在生蓝婧予的气,顾不上别的了。
     萧瑟去厨房端来一大锅刚熬好的白粥,大家开始吃早餐。餐厅内出奇的安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上午继续采风,中午回来得晚,沐眠正在客厅内着急等待,见到我们立即迎上来,将我和萧瑟拉到一旁说,要一起去财主老爷家吃午饭。
    “财主老爷?”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村里那个有名的财主老爷。”沐眠主动解答我的疑问,“我的爷爷奶奶是这村里人,他们去世前我常来。财主老爷脾气不好,但是对我很好,说我的性格很像他的大女儿。他上午正好有事到族长家来,看到我在这儿很高兴,让我过去吃午饭。我说要带两个朋友一起去,他马上就答应了。”
    我暗暗称奇,原来乖张的老头也有慈爱的一面,不过像沐眠这样俏皮可爱的姑娘,的确很讨人喜欢。但我因为早晨发生的事情,对萧瑟有抵触情绪,推说和财主老爷不熟悉,不想去。
    “就当帮我个忙嘛,我想让财主老爷开心一些。”沐眠竟冲我撒起娇来,“他其实很可怜的,虽然有钱,但是非常孤独。两个女儿都离开了他,大女儿很多年前自杀了,小女儿被迫和他断绝了关系。他的大女儿原来也是芭蕾舞演员,所以你可以和他聊聊芭蕾舞。当然,你千万不要直接提到他的大女儿,他那个脾气,容不得别人揭他的伤疤。”
      这姑娘撒娇的声音真好听,娇娇甜甜的,要是男人听了准保发酥。连我身为女人都被蛊惑了,不忍心拒绝,只好叹着气说:“好吧。”
      萧瑟大概也清楚我是因为他才不愿去财主老爷家吃饭,一路上跟在我和沐眠身后,自觉保持距离,没有上前搭话。
      我忍不住好奇,询问沐眠财主老爷家为何会发生那样的变故。
     “你知道叶家村和罗家村不通婚的祖训吗?”沐眠反问我。
     我说知道,昨天刚听说。沐眠于是告诉我,她曾听村里人说起,大概二十多年前,叶参议的大女儿和罗家村的一个小伙子偷偷相恋,不顾整个家族的反对结了婚,后来却发生意外,好像是残废了,不久后她回到村里,投湖自尽了。”
    “二十多年前?不是三年前也有人投湖自尽吗?”我听得有点糊涂,“萧瑟说过,上世纪八十年代,两个村子有一对男女违背祖训结婚,后来妻子遭遇一场意外横祸去世,但没说投湖自尽。”
    “我和萧瑟说的应该是一码事。三年前也有个叶家村的姑娘投湖自尽,在同一个地点,起因也是和罗家村的人相恋。所以村里人都说是违背祖训遭到了报应。真是可笑,都过去几百年了,怎么还有人信那些东西,不过是巧合罢了。结果村里人把自己搞得神神叨叨的,还祸害了那些本应该勇敢追求幸福的年轻人。”沐眠完全是批判的口吻。
    叶参议住在99间大厝隔壁青石堆砌而成的古民居内,远远的就瞧见他站在门口,正伸着脖子张望。
    我们走到他面前,他板着一张脸,语气不悦:“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我饿着肚子等了你们一个小时。”
    沐眠上前挽住老人的胳膊,带着撒娇的语调:“叶爷爷,对不起啊,我们不是故意的。他俩跟着舞团的人去采风,回来得晚。”
    叶参议的眼光温和了一些。“都进来吧。”
    财主老爷家的房子是四合院的结构,东西南北四排房子,中间围着个小院子,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栽种了一些花木,角落里有个石佛龛十分醒目,佛龛凿在青石上,雕工精湛,前面地上摆放着拜佛跪垫,香炉里插着燃剩的香棍,原来财主老爷是个虔诚的佛教徒。
    北边是客厅、餐厅、厨房,还有一个后门通往外面,其他朝向的基本都是房间,还有卫浴室。我大略数了一下,至少有六七间。很大的一座房子,只有叶参议独自一人居住。
    餐厅里除了中间有张大长方形桌子,四周全是凳子外,什么都没有。桌上的菜饭都摆得好好的,简单的家常菜,西红柿炒蛋、酸菜豆腐、白萝卜排骨汤、红烧鱼,不会太油腻,都比较合我的胃口。
    “这红烧鱼是哪里来的?”萧瑟一定是想起昨天去钓鱼的事情。
    叶参议哼了一声。“外面买的,不是湖里的。”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不客气了”,萧瑟当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往嘴里送,“味道不错,老爷好手艺,你们也快尝尝。”
    叶参议没开口招呼我们,萧瑟倒像个主人一样。沐眠也随后动筷子吃起来。
    我有些拘束地望了望叶参议,他正盯着萧瑟,眼里似有些许温情闪动,这让我颇感意外。叶参议注意到我在看他,眼中的温情瞬间消失,生硬地对我抛来一句“怎么还不吃”,自己就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地扒着饭。
    我不吃米饭,把自己的那碗米饭给了身边的萧瑟。
    “你怎么不吃米饭?”叶参议立即问。
    我实话告诉他,是为了控制体重。
    他叹了口气。“学舞蹈的孩子都很苦。”
    我被老人的叹气声触动了,我敢断定,他绝非表面上看来那样不近人情,甚至有着感情丰富的内在,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他用坚硬的外壳伪装了自己。 
    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沐眠麻利地动手收拾碗筷,我也要帮忙,却被萧瑟拦住,让我陪叶参议聊聊天,他自己和沐眠一起进了厨房。
    叶参议面无表情地坐在板凳上,摸出烟袋,开始卷叶子烟。我有些局促地坐在一旁,正思索着如何开口,却听见他叹息着说:“我的大女儿,以前也是跳芭蕾舞的。”
    我愣了愣,然后带着种自己也不了解的感动的情绪说:“她一定跳得很好吧。”
    “是非常优秀。”叶参议混浊的眼里泛起了泪光,“梓涵和她的姐姐岩芳,就是因为崇拜她才学的芭蕾。姐妹俩都很能吃苦,但是学芭蕾还需要天分,姐姐的天分不如妹妹,后来就放弃了。”
     “梓涵也非常优秀。”我由衷地说,
     他点点头,却不再说话了,梗着脖子,显得很孤僻,很冷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也沉默着。
     萧瑟和沐眠忙完从厨房出来,见到的是我和叶参议依旧坐在桌旁,他抽着自己手卷的叶子烟,满屋子烟雾弥漫,而我默默地出神。
    “吸烟有害健康,老人家,少抽点烟。” 沐眠善意提醒叶参议。
    叶参议不以为然。“农村过年熏腊肉,烟子烤过后,猪肉都不生虫嘛。我抽烟也是这道理,叶子烟抽了不上火,我每月都要抽一斤。”
    “您老口才好,我说不过。”沐眠见萧瑟也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转而跟他开玩笑,“你呢,抽烟也是为了不生虫吗?”
    萧瑟喷出一口烟雾。“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
    沐眠“噗嗤”笑出声来,我也禁不住发笑。
    “哼,年轻人,不学好!”叶参议却不高兴了,“滚出去,我看到你这样子就心烦。”
    老头子喜怒无常,也不给人留情面。我为萧瑟感到难堪,他倒跟个没事人似的,慢悠悠地站起身来。“那我们就先走了,您注意身体。”
    我们道别的时候,叶参议只是摆摆手说:“出去后把门关上。”他没有送我们,我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了一眼,他坐在餐桌旁不动,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昏黄的光线笼罩着他,仿如时光破碎的剪影,落寞而苍凉。
    沐眠要回去了,我和萧瑟将她送到村口,她搭村民的摩托车下山。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萧瑟提议再去看看情人湖,大概是叶参议那落寞而苍凉的剪影太令我动容,我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穿出密林后,一眼便瞧见叶梓涵立于湖畔的身影。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她是在走之前到这里悼念投湖自尽的姐姐吧。
    “这个湖好像有魔力,会吸引人跳下去。”我不经心地说。
    萧瑟怔了怔,看看我,他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好半天,才说:“其实这湖不应该叫情人湖,应该改名为苦情湖。”
    “苦情湖”这三个字触动了我,我眩惑地站在那儿,望着不远处的叶梓涵,她穿着一袭飘逸的真丝连衣裙,神秘性感的紫色,身段纤细修长,苗条优美。一头微卷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浑身上下,都带着种夺人的高贵,四周的湖水、树林,还有若隐若现弥漫着的那层绿雾氤氲的轻烟,都使她像出于幻境的、诱人的林中精灵。
    好一会儿,我才把自己挪到湖畔,挨近叶梓涵的身侧。她直立在那儿不动,似乎对我的到来毫无觉察。
    我弯腰注视着湖水,清澈明净的湖水映出我和叶梓涵的身影,她那样美丽迷人,相比之下,穿着素色普通衣裤,绑着简单马尾辫的我寒碜而逊色。有样东西落进了湖里,泓绿盈盈的水面立即起了皱。
    那是一朵淡紫色的月见草花,我吃了一惊,但是看到湖水里反映出来的另一个人影后,我便知道那朵落入湖中的花是萧瑟的杰作。
     叶梓涵转过头来,面对着我们,日光透过树梢顶端射在她的脸上,她眼里有晶莹的泪珠迎着阳光闪亮。“你们也来了。”
    “走之前再来看看湖。”萧瑟的语气有些伤感。
    “我和姐姐的感情非常好,她去世后,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触景伤情,就一直没有回来。“叶梓涵主动说起了她的姐姐,”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我们舞团已故著名芭蕾舞艺术家叶莺曾经编创中国版的芭蕾舞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想起叶家村的祖训和姐姐的悲剧,便到资料室翻找出叶莺留下的剧本。我看了剧本,感触非常深,向裴团长提出在原有剧本的基础上进行修改加工,重新编排这台原创舞剧。我本来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这个提议很快通过了,裴团长和秦风都希望推动芭蕾舞剧的本土化发展,我的想法和他们不谋而合。”
    “叶莺和叶家村有什么关系吗?”我问。叶莺当年已跻身世界芭蕾明星的行列,她的名字在舞蹈界自然无人不晓。只是她早已去世,也很少有人再谈论起。这会儿叶梓涵提及,加之叶莺也姓叶,还是这台舞剧的最初编创者,我突然想到,她是否与叶家村也有什么渊源。
    “这个……”叶梓涵略微迟疑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
    叶梓涵又告诉我们,她亲自参与新舞剧的编创,融入了更多叶家村的故事,还有以姐姐为代表的人物的悲剧性命运。演员选定后,主创团队到实地采风,感受风土人情也提上了日程。得知堂兄叶开泰要结婚的消息,她便和秦风商量,能否把采风行程定在婚期那几天。秦风答应和团里协商,因为团里各种事情太多,直到出发的前一晚才确定下来。
     ”发生那样的事情,你的父母一定也很痛苦。“我想起叶梓涵热情好客的父母,还有他们痛失爱女的不幸,心中黯然。   
     叶梓涵的长发被山风吹乱了,胡乱的披拂在胸际和面庞上,“他们当初极力反对姐姐和罗家村小伙子的恋情,还劝说她嫁给张家村村主任的儿子。我恨过他们,但是后来明白,他们其实也是受害者。这个村的村民都无法摆脱祖训的魔咒,这里比较封闭,人的思想观念也落后,特别是村里的老人都是老古董,顽固不化。人言可畏,这种现状不是短期内改变得了的。”
    她凄然长叹了一声,重将目光投向静幽幽的水面。我和萧瑟的目光也追随着她,落在那翠莹莹的波光上。我们都被定住似的不能移动,时光仿佛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梓涵猛然回过身。“我要回去了,晚上在我家吃饭。”她对我们扬扬手,返身就奔进了树林,她像一道紫色的光,几个回旋,就轻快的失去了踪影,剩下我和萧瑟在那儿呆呆发愣。
    “明天要回去了,可是蝴蝶谷还没有去。”我喃喃说。这几天过得太混乱,连行程安排都忘了。
    “想去吗?我现在可以带你去。”萧瑟的眼睛闪了闪,“不过路程比较远,要骑摩托车。”
    萧瑟的疯狂摩托让我心有余悸,但是考虑到其他人都已经圆满完成采风任务,唯独我耽误了蝴蝶谷之行,便把心一横,咬咬牙说:“走吧!”
    萧瑟乐了。“看你这表情,有英勇就义的悲壮。”
    我抛给他一个白眼,不吭声。
    萧瑟笑得洋洋得意。不过这回,他骑摩托车的速度很平稳,也没有卖弄特技,惊心动魄的一幕没有再重演。
    我们很快到了蝴蝶谷,这里不但是蝴蝶的栖息地,还是避暑的天堂,满山野花争奇斗艳,流水瀑布飞溅,轻烟笼纱,碧水清波,随处可见色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萧瑟向我介绍说,这里自然生长着成千上万只蝴蝶,蝴蝶谷内景点密布,蝴蝶泉、玉女池、彩虹瀑、南天柱等等,这些奇妙美景将神秘的峡谷装扮得格外雄奇秀幽。
    时间紧迫,我们无暇逛景点,只是下到谷底,在溪流边小憩。我在溪边的草地上坐下来,双手抱住膝。萧瑟也坐下来,用手拔着草,再让它们从他指缝里流下去。
    “幼稚!”我盯着他的动作评价。
    “我是把这些草当作你的头发,如果你的头发愿意借给我玩,我就不用这么幼稚了。”萧瑟嘴边带着个含蓄的笑,眼光在我的脸上探索发掘。
    我带着怒气扬起眉毛,瞪大眼睛。
    “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萧瑟采下一朵淡紫色的野花,随意置于T恤衫胸前的口袋处,“这花不如月见草花那样清新淡雅,但是颜色相近。我觉得淡紫色很适合你,你就像一朵月见草花。”
    这举动和话语暧昧意味甚浓,我的脸发热了,恨恨地抬起头来,却找不到驳斥的话,噎了一会儿才说:“叶梓涵才适合紫色,高贵的颜色。”
    萧瑟作沉思状,眨动着眼睛。“叶梓涵适合深紫色,成熟、神秘、高贵。而你是另一种风格,清新、素雅的淡紫色。”
    我做出不屑的样子,心里的气却是消了。“紫涵是完美的化身,我很羡慕她。”话一出口我自己愣了一下,怎么跟萧瑟说起这种话来了。
    “不用羡慕别人,总有一天,你会比她更加完美。”萧瑟说得很诚恳。
    “是吗?”我泛泛的问,把手伸进水里,让水一直浸到我的胳膊上。
    “过敏的地方还没好,当心又发作。”萧瑟拉过我的手,用他的T恤衫将我的手臂擦干。
    萧瑟的动作很快,我还在愣神中,他已经俯下身,把水捞起来,泼洒在面颊上,那些水珠晶莹的挂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面,迎着阳光闪亮。
     他愉快地望着我,我避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他胸前那朵被揉皱了的月见草花上,我不由自主地伸手将那朵花取下,那抹被摧残了的淡紫色躺在我的手心,显得可怜兮兮的。美丽在一瞬间就枯萎了,就像叶梓涵的姐姐,还有二十多年前那个为爱背叛家族,却死于非命的女子。
    我仰视着云和天,出神地凝想。
    有水珠砸在了我的头上,我惊回神,看到雨点击破了水面,划出的涟漪一圈圈的向外扩散。下雨了,雨点纷纷坠落,无数的涟漪,无数个圆圈在水面扩散。
    “快回去。”萧瑟见我还盯着水面的涟漪看,一把将我拽起,揽过我的肩,带着我快速奔跑,我们奔上了绿荫遮蔽的小道,虽然幽暗,雨点却被树叶挡住了大部分,只是风吹过来的时候,雨水从树叶上猛烈筛下。
    小道湿滑,又是下坡,我们只能放慢脚步。来的时候我还觉得这绿荫挺浪漫的,但是在这样的急雨下漫步绝非享受。我们都归心似箭,但是到了停车的地方后,我却犯难了,我们就这样冒雨骑摩托车回去吗?万一萧瑟心急之下又回复疯狂赛车模式,岂不是很危险?
    萧瑟从摩托车后备箱里取出一件军绿色的雨衣,“这是摩托车双人雨披,可以两个人用。”
    “双人雨披?”我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新鲜玩意儿,有些发怔,萧瑟将雨披往我头上套下来,再戴好后雨帽,扣上安全帽。
    双人雨披是连体的,由前雨帽与后雨帽组成,适合两人乘坐摩托车遮挡雨水。萧瑟自己也套上,我们同时跨上摩托车。“我会骑慢点,不用担心。”他回头对我说了一句,便发动了马达。
    我双手轻轻抱住他的腰部,以免车辆急转弯时被甩掉。呼啸的狂风急雨裹挟着大地,整个世界水雾弥漫。雨点打在头盔上噼啪作响,我躲在萧瑟身后,他的身躯像一道高大的屏障,给了我安定的力量,我不自觉地抱紧了他,看着雨披上流下来的水珠,听着风雨和摩托车的喧嚣,陷入一份朦朦胧胧的沉思里。
    终于回到了叶家村,已经傍晚,远处的云层堆积着,暗沉沉的。雨势越来越小了,天空中飘着细雨,凉凉的扑面而来。
    我们将雨披脱下,连同摩托车一起归还后,没有伞,迎着细雨向叶梓涵家走去。到了门外的走廊上,萧瑟突然站定,双目炯炯然地凝视着我。“刚才路上为什么抱我抱得那么紧,紧到我……”他咽住,没有往下说。
    我的胸中一阵发热,我知道自己的面孔必然发红了。“哪有……”我无力地否认。
    他侧目斜睨了我一眼。“难道是我产生了幻觉?”
    “有可能。”我低低地说。
    萧瑟走近我,凝视着我的眼睛。我心虚地往后退。
    他笑了起来。“跟你开玩笑的,别紧张。”
    我也不知所以地笑了起来,一层融洽的气氛开始在我们之间弥漫。
     
    尹静姝搬回和我同住一屋,她撂下狠话,如果再和蓝婧予住一起,她就不姓尹。
    晚餐过后,叶梓涵和他的父母有事一起出门了,萧瑟和保尔也外出散步。尹静姝拉了朱尊一他们几个男演员打牌,我不懂打牌,准备先上楼洗澡,然后随便找本书看看。上到三楼时,竟瞥见秦风和蓝婧予一起进了蓝婧予住的房间,关上房门。
     这两人什么情况?好奇心驱使我放轻脚步跟过去,趴在门上仔细倾听。隔音效果不好,蓝婧予的声音清晰传来:“你答应我的B角,什么时候兑现?”
    “才和我上过两次床,就想要兑现?“秦风冷哼,”现在先把我伺候舒服了再说。“
     这发现让我太过震惊,秦风一直以单身王老五形象示人,没想到他和蓝婧予有这样的秘密关系,而且连住在人家家里也不忘偷情,实在太大胆。联想到蓝婧予对尹静姝那样尖刻的挖苦嘲讽,不只是因为被尹静姝的呼噜声吵得失眠,更重要的是尹静姝妨碍了她和秦风的好事吧?
    我带着鄙夷离开,可能是太过紧张的缘故,竟然踢到了墙边的垃圾桶,发出“砰”的一声响。我吓得什么也顾不上了,飞快逃离,冲上了四楼。
    进房间稍微平定心神后,拿了换洗衣物,到斜对面的浴室洗澡。浴室内有个浴缸,我没有用浴缸的习惯,也担心卫生问题,便光脚踏入浴缸,站在里头淋浴。前两天我也是这样洗澡的,浴缸很滑,我每次都小心翼翼的。但是这一次,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我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擦干身子时,突然断电了,浴室内瞬间一片黑暗。毛巾搭在另一头的架子上,我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只能摸索着出了浴缸,大概是有些慌了神,心里又急切,我忽略了浴缸滑这回事,猛抬起一脚要跨出浴缸,结果另一脚脚底打滑,我惊叫了一声,仰身栽倒进浴缸。
    后背重重磕在浴缸底部,我疼得龇牙。这时黑暗中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童忻,你怎么啦?”是萧瑟的声音。
    我更加慌乱不知所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声音都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去。
    砰然一声闷响,浴室的门被撞开了,我吓得叫了起来。
    “童忻!”萧瑟喊我,“我刚才听到你的叫声,喊你也没答应,出什么事了?”
    “我……我没事……你快出去。”我急于将他赶走,虽然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但我一丝不挂地躺在浴缸里,如何面对他。
    萧瑟却没有走的意思,反而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
    “你别过来!”我慌得大喊。
    “你到底怎么了?”萧瑟追问。
    我只好告诉他我不小心滑掉了,同时重申,要求他出去,我自己能爬起来。
    但是,萧瑟伸出手来,碰触到了我裸露的肩部。“告诉我伤到哪里了,这么黑我看不见,你不用慌。”
    “背……”我有气无力地应声,“你出去,我自己……啊——”
    我惊呼着被他抱了起来,一阵寒颤突然通过我的全身,我瘫在他的怀里,头昏脑涨。他摸黑抱着我走出浴室,黑灯瞎火的,我完全分不清方向,只感觉他用脚蹬开一扇门,进了房间。他将我放在了床上,让我侧趴着。就在此时,室内骤然大放光明,来电了。楼下传来一阵欢呼声,那些打牌的人也饱受停电的煎熬。
    猝不及防之下,我就这样赤身裸体的暴露在萧瑟眼前,我惊慌失措地胡乱拉过床上的毛巾被,毛巾被是折叠齐整的,我颤抖的手竟打不开,还是萧瑟从我手中扯过毛巾被,展开来,将我的身体整个儿盖住。
    我披着毛巾被缩在床上,身子发着抖,牙齿打颤。刚才洗了头,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贴住我后背的毛巾被很快湿透了,头脑也愈发的昏沉。
    萧瑟在床前蹲下,平视我,他黑色的眸子紧紧迫地盯着我,眼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那光让我害怕,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羞窘、尴尬、狼狈和恐惧,各种复杂的情绪对我层层包围,泪珠再也不受控制,冲进了眼眶,迷蒙了我的视线。
    “你哭什么,我又没把你怎么样。”萧瑟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去给你把衣服拿来。”
    他很快站起身,出了房间,我目光飘散,才看清楚这不是我的房间,应该是萧瑟和保尔居住的,我更慌了,万一保尔回来,那可怎么办?我心神不宁地等待了好一段时间,萧瑟才拿着我的睡衣和毛巾回来,他手里还有一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药油。“我先给你把头发擦干。”他走过来,在我身侧站定。
    我死死拽着毛巾被的两端,手心全是汗。“我自己擦,请你出去!”
    短暂的沉寂过后,我感觉到床铺一沉,萧瑟已欺身对我压了下来,双手撑在我的身体两侧,整个人几乎从身后贴住我,他灼热的呼吸肆无忌惮地喷洒在我左侧的耳廓。“如果我真想把你怎么样,你逃得了吗?”
    我恐惧得浑身发冷,心脏擂鼓似的敲着胸腔,呼吸急促而不均匀。“别这样行吗,我怕你了。之前顶撞你是我不对,我道歉,你放过我吧……”我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恳求着。其他人都在一楼,我求救无门,而且身上有伤无力反抗,只能服软求饶。
    萧瑟不动不语。我趴在那里,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也摸不透他究竟要怎么样。他的气息密密缠绕着我,使我窒息。
    蓦然间,一种又麻又痒的感觉让我浑身颤栗,萧瑟的双唇含住了我的耳垂,舌尖轻舔。我浑身肌肉紧绷,恐怖得想要大哭。
    “这是给你的一点教训。”萧瑟的声音压迫着我,“我不介意成为你所认为的那个我,不过这次,我决定还是先放过你。”
    他说完很快直起身来,在我身侧的床沿坐下,拿毛巾给我擦拭头发。
    我本能的抗拒,他禁锢住我摇摆的头。“最好乖乖别动,否则我会改变主意的。”
    我只好僵住不动。
    他低笑了一声,开始用毛巾给我擦头发。我的心跳得厉害,一种昏乱的情绪抓住了我,我顿时觉得不知身之所在了。昏乱中,感觉到萧瑟的手离开了我的头发,将我身上的毛巾被扯下。
    我猛一个激灵,惊吓的喊:“你要干什么!”
    “给你涂药。”萧瑟的语气透着不满,“我没有这么饥渴,再说你又不是什么天仙绝色,激发不了我的欲望。”
    我不作声了,茫然趴在那里,像个受了委屈的、无助的孩子,任他的手在我背部受伤的地方揉搓。他的动作很轻柔,我却难受得要命。其实背部的痛感已经有所减轻了,应该摔得不严重,但是他的手刺激折磨着我,我连心都扭了起来。
    然后,更让我无地自容的一幕出现了。房门被人推开了,萧瑟没有将房门反锁。来人发出了惊呼声,随即叽里咕噜说起话来,听那声音必是保尔无疑了。虽然他说的是我听不懂的法语,但从他惊讶又带着玩笑的语气,我也能猜到那话中的含义。
    萧瑟迅即拉过毛巾被,遮住我裸露的身体,自己起身向保尔走去,用法语不知和他说了什么。我大气都不敢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个男人呱拉了一通,保尔爽朗大笑几声,出去了,他的脚步声很响,关门也很用力,震得我心头大跳。
    我挣扎着,终于爬了起来,身体勉强可以活动了,说明没有伤筋动骨。我大大松了一口气,万一摔出什么毛病来,对一个舞蹈演员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
    我用毛巾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强抑住紊乱的心跳问:“你们刚才都说了什么?”
    萧瑟的眼光紧紧地落在我脸上。“他以为我们是在房间里办事,怪我怎么不把房门反锁,害得他冒失尴尬。我都跟他解释清楚了。”
    他故意把“办事”二字咬得很重,我的脸蓦地发热了,扬眉瞪着他。
    “怎么,不怕我了?”萧瑟咧着嘴,微笑着看我。
    我被他看得整个人又紧张窒息起来,垂下了头。“麻烦你出去,我要穿衣服。”
    “好。”他答应得很爽快,“药油我放桌上了,晚点让尹静姝再帮你搽一次。刚才停电是因为三楼的总闸跳闸,叶梓涵正好回来,弄好了。我跟她要的药油,据说效果很好。不是什么大伤,多搽几次就好了。”   
    我抬起头来,他的眼里有着真切的关怀,我心中激荡过一阵温柔的暖流,柔声道了“谢谢”。
    他笑了笑,关门出去了。
    我长吁了一口气,忍着疼痛尽快穿好睡衣裤,拿着那瓶药油开门出房间。萧瑟站在门外,双手插在裤兜里,背对着我,听到响动他转过身来,嘴边泛起一丝笑意。“我在替你把门,免得再有人闯进去。”
    我臊得慌,有些忸怩地问:“停电的时候,你怎么会在浴室门口?”
    “你怀疑我是躲在门外想偷窥?”萧瑟嘴边的笑意消失了,“我没有这么低级。我散步回来,想上楼洗澡,刚到浴室外面就停电了,随后就听到了你的叫声。”
    “单凭叫声,你怎么能确定是我?”我表达疑问。
    “我对你的声音很熟悉了,而且钓鱼落水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叫声。”萧瑟又笑了起来,“这叶家村好像跟你八字不合,你来到这里后就多灾多难。”
    萧瑟说的没错,我到这里后是多灾多难,长红斑、差点命丧“鬼屋”、落水,还有……基本被他看光了。我的脸又发热了,逃开了他的目光,掉转头匆匆进入自己的房间,刚要关门,萧瑟追过来,伸手一拦。
    我吓了一跳,连着倒退了两步,他眼睛清亮,唇边仍然带着笑意。“怎么话还没说完就跑了?”
    这时有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蓝婧予的身影随即出现在楼梯的转角处,她穿着紧身裤和红色T恤衫,盘着的发髻蓬松凌乱,更添几分媚态。楼上是练功房,难道她练功去了?停电前她不是还和秦风在三楼的房间里偷情……我明白了,想必是我踢到垃圾桶惊动了他们,后来两人故意拉下电闸,趁着停电的时候,蓝婧予假装上楼练功,掩人耳目。
    我的脑子里念头交错,连和蓝婧予打招呼都忘了,反倒是萧瑟先说了句:“这么晚还上楼练功吗,好刻苦。”
    “笨鸟先飞嘛。”蓝婧予妩媚一笑,“我不像童忻,有人罩着,只能靠自己努力喽。”她轻飘飘的眼神从我脸上掠过,扭摆腰肢下楼去了。
    “她什么意思,你有谁罩着?”萧瑟疑惑地问。
    “我……我要休息了。”我仓促的,有些结舌。心中愤然,听蓝婧予那口气,是暗指我和萧瑟有不正当关系,包括我能得到B角,也是靠萧瑟上位,这简直就是贼喊捉贼!
    “好吧,那你就好好休息,晚上做个好梦。哦,记得先把头发吹干。”萧瑟大声的笑笑,转过身子快步走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关上了房门,又慢慢挪到床上,慢慢侧躺下来。我把头埋在枕头里,疲倦袭击了过来,我闭上眼睛,忘了要吹干头发这回事,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醒来已是下半夜,尹静姝的鼾声在黑暗中起伏。背还疼着,头也发胀,摸摸头发,还有些湿,我费力地下床,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就失眠了。睁着眼睛,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了无睡意。侧卧久了身子发麻,想翻身伤处又作痛,身体难受,心里也不舒服,像塞着一团乱糟糟的东西,既把握不住是什么,也分解不开来。尹静姝的鼾声一直没有停歇,听着愈发的心烦气躁。这种时候倒是能深切体会到蓝婧予的烦躁生厌了,当然,她所说的“睡在猪圈里”是夸大其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