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话声再次充斥进关琥的耳朵,他微微晃了一下头,首先的感觉是听力恢复了,随后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仍是胖女人的说话声,仿佛从他昏迷到清醒只是瞬间的经历。
“可恶,都是王火那家伙搞出这么多事,他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你说这东西真能找到宝藏吗?我们已经死了两个人,这笔生意值不值得豁出命去干……”
拜女人的唠叨所赐,关琥的神智逐渐恢复了,他努力睁开眼,随即被射来的灯光晃到了,眼皮微微颤了颤,阖上又睁开,这个动作重复了数次后,他才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
“这家伙醒了。”
男人的声音响起,随即一张消瘦的脸凑到关琥面前,由于凑得太近,关琥突然之间没看出他是谁,随着男人的后退,他才看清对方的长相,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原来林山木跟这个女人是一伙的,他真是太蠢,居然没想到……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传过来,胖女人走到了关琥面前,手里拿了根香肠不断往嘴里塞,她看了关琥一眼,将另一只手里拿的杯子朝他泼过来。
杯里的凉水泼到了关琥的脸上,成功地将他激醒了,但为了降低对方的警惕,他依旧眯着眼睛,做出迷糊的样子,动了动身体,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双手还是反绑的状态,并且绑得很结实,身体不像昏迷前那么虚弱,但要靠手劲挣断绳索,得费些工夫。
“这是哪里?”他打量周围,用含糊不清的语调说。
这个房间的灯光并没有那么明亮,反而接近于阴暗,周围断断续续传来机器运转的响声。
借着房中唯一一盏灯泡的光亮,关琥发现这里很宽敞,角落里零零散散放了些桌椅杂物,靠墙还有几台大型的冰箱冰柜,噪声正是这些机器发出来的。
看来他是在昏迷中被移到了这里,看摆设,这里像是地下储藏室,周围没有门窗,无法知道时间,想到张燕铎回来却找不到他的情景,关琥开始焦急。
小腿被皮靴踹了一脚,女人吃着香肠,不耐烦地说:“看什么看,你还想找机会偷跑啊?”
她下脚很用力,关琥被踹得蜷起腿来,不过跟手臂上的伤相比,那种痛不算什么,在活动中他发现自己整只左臂都在作痛,溢出来的血将外套都弄湿了,黏糊糊得很难受——
这两个人不会好心地为他止血,所以他的伤口还是手绢扎住的状态,还好女人忙着吃东西,没再对他使用暴力。
林山木站在旁边,打量他,说:“你还别说,这小子挺能蹦跶的,我都担心这绳子捆不住他,被他偷跑。”
“要不就先挑了他的脚筋。”女人指指放在桌上的匕首,轻描淡写地说。
匕首刚切过香肠,刀刃油腻腻的,看得出很锋利,想象着被它挑断脚筋的感觉,关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真是最毒妇人心,他们刚来住店时,胖女人一直笑脸相迎,还不时说些插科打诨的话,甚至帮他们应付警察,关琥怎么都没想到她原来是有目的的。
他在心里飞快地琢磨着女人的身份,又忍不住后悔跟张燕铎约了在这里碰面,张燕铎还不知道女人有问题,万一被她算计了怎么办?
正想着,就看到女人吃完了香肠,拿着匕首向他走过来,关琥急中生智,立刻说:“你们不是想靠司南找宝藏吗?我可以带路,挑了我的脚筋,就没人带你们去了。”
“我呸,你要是知道宝藏在哪里,就不会在车里一直问我了。”
“我那是要看你的情报是不是跟我掌握的一样,如果我提前说我知道,还怎么诱你讲实话?”
情势危急,关琥的脑筋运转从没像现在这样灵活,眼看着女人拿着匕首逼近,关琥额头渗出了冷汗,突然大叫道:“方河,你不想也跟你那些同伙一样死的话,就聪明点,跟我合作!”
女人停下脚步,惊讶地看他,像是奇怪他怎么叫得出自己的名字。
关琥也愣住了,在心里飞快地问自己——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还知道什么?对,这些人提供了很多线索给他,现在只要他把所有线索连接起来,就解开谜题了!
“我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亏你猜得到我是谁。”女人鼓着脸腮,很不爽地说。
要不是命悬一线,关琥真想吐槽她——吃这么多,要想不变成这个样子才奇怪吧?
不过方河的话在无意中给他提供了新线索,让他的推理更完整了。
关琥努力让自己挺起上半身,靠着桌腿坐起来,做出很有底气的样子,说:“金木水火土,你就是五行中的水,方河名中带水,也是唯一的女人,要想猜到并不难,不过你的长相跟我们拿到的情报不太一样,没想到你这么会伪装,害得我还怀疑是不是搞错了。”
“情报?”
“就是我们收集到的有关你们的详细情报,”关琥呵呵笑道:“你不会以为就凭我们兄弟两个人,就想跟国际犯罪集团争宝藏吧?”
小腿又挨了一记重踹,方河哼道:“我没有伪装,这就是老娘原本的样子,三年前我也是个大美女,都是因为得了这个嗜食症,才会变成这样的,不过也刚好借此逃脱了仇家的追踪。”
方河摸摸脸颊,借着灯光,关琥看到她脸腮下方有个小疤瘌,那大概是开刀取美人痣留下的,至于酒窝,她都胖成这副模样了,根本看不到酒窝在哪里,再加上她的胡吃海塞,任谁都想不到她是照片里的消瘦美人。
方河踢完关琥,又不悦地看林山木,说:“看来他不像你说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别听他唬烂(闽南语,说大话),他只是在诈你。”
“你没唬烂,那你找到的司南呢?”关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人之间的罅隙,故意说:“你是自己先找到了,想独吞吧?要不是我把你抓回来,现在你已经跑去找宝藏了。”
“你胡说八道,昨晚我就偷了你的,还是个假货!”
看到方河不悦的目光投来,林山木急忙解释道:“我刚才都说了,我不是得手后不跟你会合,是这家伙的对头把我抓去了,你看我身上这些伤,都是拜这家伙所赐!”
为了取得信任,林山木翻起自己的衣袖跟裤管给方河看,他自己越想越气,冲到关琥面前,抬起脚对他一阵乱踢,叫道:“妈的,你还敢挑拨离间,要不是因为你,老子也不会被当诱饵吊了一晚上,还差点挂了。”
关琥被他踢得滚倒在地,林山木还觉得不解气,准备再踢,被方河拦住了,说:“时间紧迫,先说正事。”
“这家伙打晕我两次,这种教训还是轻的。”
林山木想夺匕首,被方河闪开了,皱眉教训道:“他现在在我们手里,你要报仇,什么时候不能报,偏要急于一时吗?”
“可是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对付他?他哥看起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先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说,免得到时再惹麻烦。”
听他们的对话,关琥猜想林山木已经将他们在化学工厂的经历跟方河说了,趁着他们争吵,他快速打量周围的环境,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上,同时上下摩擦双手,希望可以松缓索扣,把手挣脱出来。
可惜两人很快就吵完了,再次一起转头看他,为了不引起怀疑,关琥保持平静的表情。
方河上前抬腿踩住他,问:“你到底跟那帮人是什么关系?怎么会知道司南的秘密?你最好老老实实地交代,否则我先挑了你的脚筋,再挖了你的眼珠子。”
方河身形膘肥,踩上来时,大半体重都压在关琥的胸口上,关琥受了伤,再被她踩动,只觉得连正常呼吸都做不到了。
看来肥胖的女人是他这辈子的噩梦。
感受着皮靴在胸口上来回碾动的痛苦,关琥咬着牙,信口胡说:“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其实是在追踪其他案子时,无意中听说了司南的秘密,据说恐怖组织把掠夺来的财宝都放在太平洋的某个岛屿上,只有靠司南才能找到,所以我们就想截和……你又是怎么找上我们的?还算到我们住在这里?”
这是关琥最想不通的地方,这家酒店是那天他们随便找的,再怎么巧合也不可能自投狼窝吧?而且他很奇怪方河怎么会盯上他们,明明他们都变装了。
关琥说得条理分明,人为财死,他这个随便胡诌的借口反而更有可信性。
方河信了,冷笑道:“是王火透露的消息,那家伙虽然很喜欢黑吃黑,但是在打听情报上挺有一套的,不过我们还不到未卜先知的程度,可以算到你会住这家酒店,我只是跟着你们来到这里,给了老板一大笔钱,找了个借口说要在这里做两天工,他就同意了。”
“那酒店的其他人呢?”
“我转告老板的话,放员工假期,有工钱拿,他们巴不得放得越多越好,至于客人,这里本来就不多,否则你们也不会选这家对吧?”
听着她的讲述,关琥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方河看着他的表情,冷笑道:“你没猜错,那家伙挂了,我本来不想动手的,可他太麻烦。”
她给林山木使了个眼色,林山木走到冷冻柜前,把门拉开,顿时白色冷气扑了出来,隐约露出里面蜷曲的人体。
看到老板的惨状,关琥皱紧了眉头,方河笑道:“所以现在这家酒店是空城,别指望有人来救你,乖乖跟我们合作,你也许还可以活命,否则这冰柜挺空的,我不介意把你也塞进去。”
“塞进去之前先挑了你的手筋脚筋,让你尝尝活活冻死痛死的滋味。”
林山木在旁边桀桀笑着追加,他脸上的皱纹随着发笑凑到一起,显得更猥琐了。
关琥的手在身后的地板上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看着两人诡异的笑颜,他知道就算自己配合,他们也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拖延时间,也许可以拖到张燕铎来救援,或是找机会扯开绳索。
他继续上下蹭动绳子,说:“我当然选择跟你们合作,你们现在有了司南,我有去目的地的地图,联手对我们来说有利无害。”
“呵呵,前提是你这个司南是真货。”
方河转回去拿起司南,来回摆弄起来,顺手又拿了块黄油蛋糕塞进嘴里,嚼着说:“你为了这东西,把你哥都丢下了,看来你是把它当真货了,不过你会这么做,你哥也会这么做,大概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真货就被他调包了。”
应该是林山木见他独自逃出来,就以为他为了独吞财产而把张燕铎甩掉了,有关这一点,他不想解释。
于是关琥强调道:“这个司南绝对是真的,千真万确的真!”
“虽然我没见过真货,但你觉得恐怖组织想要的古董背面会贴这个标签吗?”
方河将司南的底盘亮给关琥,关琥看到白色标签上华丽丽的Made in China,他的脸顿时囧得皱到了一起。
怎么会这样的?
这个问题在脑海里迅速闪过,关琥心头的不安感更强烈了,东西是什么时候被调包的他还不确定,但至少在真品跟假货这个问题上,张燕铎骗了他。
张燕铎说让他带着真品走,其实是敷衍,真品在张燕铎那里,那家伙根本没想过要来跟他会合,也就是说——张燕铎拿着东西,主动找上吴钩等人的时候,就另有打算了!
砰!
响声打断了关琥心头的愤慨,他回过神,才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本来还期望张燕铎可以及时赶到搭救自己,现在他放下希望了,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会回来。
林山木把关琥的发愣误以为他是在心虚,拿着从墙角顺手拖来的铁棍,在地上一拍,冷笑道:“说了半天,你根本没有司南。”
“我也被骗了,不过大家知道司南在谁手里就好,我们一起去把我哥找出来……”
“不用了,”方河打断他的话,不耐烦地说:“找那个男人我们自己有办法,用不到你。”
关琥觉得她的话代表他没有存在价值了,也就是说是随时可以处理掉的那种。
关琥在跟他们交谈中,一直没放弃搓擦手腕上绑的绳索,绳子在他的不断用力下,稍微有点活动了,但是离松解还远远不够。
看着林山木拎着铁棍走过来,关琥急得脑门上冒出了冷汗,急忙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也许我哥已经挂了,那帮人的火力你又不是没见过,他没有车,要逃出来很难,所以跟我合作,你们的胜算更大。”
“我们也可以跟那些人合作,不一定需要你。”
见关琥面露疑惑,方河冷笑道:“看来你也只是知道点皮毛,有关司南真正的秘密,你根本不清楚,虽然我们没有见过真货,但是在制作途中,我们也提供了不少情报,所以想要开启密码程序,还需要我们的协助,宝藏太多,他们也吃不完,不如大家一起合作,平均分配。”
“如果他们想跟你们合作的话,就不会把林山木像吊牌一样吊一晚上了。”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林山木一棍子敲过来,幸好关琥及时滚开,才没有被打到,他看到方河还站在原地不动,看来是在考虑其他的计划,顿觉有了希望,边躲避林山木的攻击,边冲方河叫道:“杀人也不急于一时,你在这时候杀了我有什么好处?”
似乎认可了他的说法,方河又拿了块蛋糕塞进嘴里,对林山木说:“先留着他,从长计议。”
“什么从长计议?我们都死两个人了,王火也生死未卜,是不是要都死了再计议?”
“现在我们不清楚那边的情况,把他当挡箭牌对我们又没坏处,你要是担心他捣鬼,就先废他一条腿或一只手。”
林山木听到这里,看向关琥,眼睛在他的手臂跟大腿之间转了转,然后狞笑着再次将棍子打下来,关琥就地一滚,铁棍擦着他的裤腿落到地上,险些就砸中他。
空间本来就不宽敞,林山木的动作又疯狂而暴力,没多久关琥就险象迭出,偏偏手脚挣脱不开,眼看着被逼得滚到了墙边,再没地方躲避了,他索性心一横,冲林山木大叫:“你这么急着干掉我,是怕我跟方河说出你的勾当吗?”
林山木一愣,关琥趁着空隙缓了口气,怕他马上又动手,立刻接着叫道:“明明是你为了单干,才会跟那些人合作,好从我跟我哥口中套出司南的秘密。”
“你胡说什么?我如果跟他们一伙,还会被吊一晚上吗?”
“苦肉计,如果你们不是一伙的,为什么被那么多人围攻,你还能跑出来?”
“因为我命大!”
“可是你跟我说比起你的五行朋友,恐怖组织那边的人更可以依赖,五行里死一个,你们就可以多分到一份财宝,而且……”
“不是!”
林山木说完,就看到方河锐利的目光瞪向自己,咀嚼蛋糕的动作停下了,手里握着匕首,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架势。
他慌了,不顾得追杀关琥,急忙对方河说:“你别信他的话,我们合作多久了?我为什么要为了个外人出卖你?”
“你又不是第一次出卖我们。”方河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你是无辜的,为什么不在拿到司南后到我们约定的地方,而是去别处?别以为你偷偷做了什么我不知道。”
林山木语塞,随即恼羞成怒地说:“臭娘们,你跟踪我!”
她不是跟踪你,是在诈你。
凭着常年做刑警的经验,关琥一眼就看出了方河的用心,她会这么容易被煽动,有点出乎关琥的意料,不过现在的状况正合他意,既然林山木有做小动作,那他随口说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为了继续挑起他们内部的矛盾,关琥不给他们仔细思索的机会,紧接着又往下说:“在回来的路上你还跟我说是方河杀了何圭,她跟王火比较好,为了防止他们联手,你要先下手为强。”
听了这话,方河的表情一变,林山木的脸色更难看,指着关琥怒道:“你血口喷人!”
“不是你说的,我又怎么知道何圭是这女人杀的,我又不了解你们的关系。”
这番话其实是关琥在诈方河。
最初看到何圭坠死的新闻时,他首先怀疑是吴钩下的手,但后来发现吴钩的目标是司南,前一晚他又在对付林山木,所以在知道何圭的死亡现场离酒店不远时,他就有了新的想法。
而方河的身份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怀疑——他们在窝里斗,从天时地利来看,方河下手的可能性比吴钩要高得多。
没想到这次又让关琥说中了,听了他的话,方河的反应很慌乱,愈发相信了这些都是林山木对关琥说的。
再看到林山木气急败坏地冲到关琥面前,举起铁棍猛打,更证实了他想杀人灭口。
眼看事情已经败露,方河马上想到林山木在杀了关琥之后,一定会杀她,趁着他背对着自己,立刻冲上前,将匕首刺向他的后心。
她的盘算是先下手为强,干掉林山木,反正林山木也没什么用处了,而关琥手脚都被反绑着,身上还有伤,回头再对付他也没问题。
谁知林山木听到风声,及时回头,方河的匕首落了空,刺在了林山木的手臂上,匕首划得很深,顿时鲜血直流。
如果说林山木最初对关琥的胡言乱语还抱有怀疑的话,那方河的行为则证实了他说的话,至少何圭的死是方河做的。一想到她居然计算着要干掉自己,林山木就更恼火,暂时放开了对关琥的追杀,转而攻击方河。
方河是女人,虽然会一点拳脚,但在力量上完全不是林山木的对手,被他拿着铁棍一阵横劈竖砍,很快就慌了神,转身绕着桌子逃避。
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没多久方河就被摆放的桌椅绊倒了,林山木举起铁棍就砸,别看方河肥胖,动作却很快捷,几下滚到了桌底下,又从桌椅的空隙里探出手,将匕首刺向林山木的小腿。
林山木的铁棍在挥舞中被椅腿卡住,正在努力抽拔,小腿忽然传来刺痛,方河将匕首刺进他的腿部,刚好是中枪的那里,他疼得连连跳脚,嘴里大喊大骂,也不顾得拔铁棍了,直接去掀桌子。
方河连滚带爬地从桌底下跑去了另一边,林山木抄起椅子就往她身上砸。
方河的小腿被椅子砸到,疼得哀号起来,爬的速度也慢下来,林山木冲过去抓起她的头发就往地上撞。方河拼命甩头,想摆脱林山木,还张嘴咬他。
两人在滚打中双双倒在了地上,变成了市井之徒厮打的状态。
桌椅跟其他的杂物在两人的滚打中散乱了,关琥趁着他们不注意,就地连滚几下,避开危险区,在一番挣扎中,捆绑手腕的绳索松开了很大的缝隙。
眼看着再努力一下就可以挣脱开,却因为左臂受伤,使不上力,手腕上都磨得鲜血淋漓,却偏偏无济于事,关琥不由得又气又急。
这时那两个人滚打的速度慢慢停下来,方河不是对手,被林山木骑在身上,掐住脖子用力压,随时都会挂掉,他就更急躁了。
正心烦意乱的时候,眼眸扫过旁边的空地,竟然发现在翻倒的桌椅下面有只手枪。
那应该是林山木从他身上缴获的手枪,却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没用到,这对关琥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他继续跟绳索折腾着,又飞快地移动身体,滚过去企图拿枪。
谁知就在这时,对面的打斗声停止了,林山木呼哧呼哧喘着从方河身上爬起来,方河仰面朝天瘫在那里,看样子已经没气了。
林山木的小腿上还插着刀子,再加上一番恶斗,导致全身又是血又是灰土,他起来后,泄愤似的冲方河狠狠踹了一脚,然后转头看向关琥。
关琥已经滚到了手枪旁,但他的手还没有挣脱出来,只能先用身体撞动椅子,期望够到枪。
可是他刚把椅子推开,就听到对面传来踢踏声,林山木抽出铁棍,冲他走了过来。
小腿受了伤,林山木走得很慢,随着他拖拉脚步,血流了一地,他把愤怒都转移到了关琥身上,拖着铁棍走到他面前,脸上露出痛恨的神色。
“臭娘们,我就知道她指使我去偷东西不怀好意,难怪她不让我杀你,原来是想让你代替我,你们他妈的都敢算计我,看我怎么干掉你。”
林山木嘴里含着血沫,说得不清不楚,但是看得出他的愤怒之情,跟方河相比,林山木更暴躁。
如果活的那个是方河的话,关琥还会抱有侥幸,但面对林山木,他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绳索越来越松了,眼看着就可以将手抽出来,可就在这时,林山木的铁棍朝他当头挥下。
为了躲避攻击,关琥只能就地翻滚,导致手枪被椅子撞到,顺着地面滑去一边,离他更远了。
林山木第二棍紧接着又劈了下来,并且是接连几次劈打,关琥连试图说服他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不断翻滚,又抽空将椅子踢过去,试图挡住林山木的攻击。
障碍物稍微拉慢了林山木的动作,关琥身上的要害部位侥幸避开了,但是要死不死的,他左臂上的伤口被铁棍棍尾划到,疼得眼前一黑,还好就在此时,右手终于从绳索里挣脱了出来。
一只手获得自由,关琥立刻撑着地向前滚爬,桌椅在他的撞动下翻去一边,露出了下面的手枪,他忍着痛探手抓住枪柄拿起来,转身对准林山木。
林山木刚好举起铁棍,看到指向自己的手枪,他微微一愣,保持举棍的状态定在那里,关琥趁机扣下扳机,却不料扣下后,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急了,又连续扣动,但听到的只有卡空的响声。
原来是子弹打完了。
想到这个原因,关琥心里难得的涌起了绝望的感情,刚才一番摸爬滚打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枪伤部位因为重击,再次大量出血,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再加上手脚不方便,面对林山木这样的暴徒,其结果可想而知。
林山木也在同时明白了现状,不由得哈的笑出了声,“以为有把枪就能打过我了?妈的有枪了不起啊,开枪啊!开啊!”
他保持举棍的姿势,一边挑衅地喊话,一边向关琥逼近,然后咬紧牙关,双手举棍,朝他当头劈下!
关琥的周围都是桌椅,导致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他被逼到了尽头,索性一咬牙,紧握住那柄空枪,瞄准林山木的头部就要甩过去,哪怕这一击无法抵挡他的铁棍,也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铁棍划过空中,金属映着灯泡的光芒,晃亮了关琥的眼眸,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正要出手,就听砰的响声传来,林山木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关琥看清楚了,林山木的身体随着枪声剧烈地一颤,随即大片血迹从他胸前涌了出来,他的身子晃了晃,向前栽倒。
为了不被林山木压到,关琥急忙就地翻身,一阵桌椅翻倒的轰隆声在他身后陆续响起,铁棍掉到地上,发出叮当当的响声。
关琥被飞扬的灰尘呛得连连咳嗽,心有余悸地转头看去,就见林山木倒在桌椅当中,看不到模样,但是看那状况,应该是挂了。
铁棍也滚出很远,暂时对他构不成威胁,关琥却不敢就此松气,立即看向对面,满心期待接下来看到的不是更可怕的敌人。
很好,在看到来人是谁后,他这才真正地放下了心,一下子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支撑自己仰起的劲都没有,跌倒在地,手枪甩了出去,他也懒得管,仰面朝天大口喘气。
吧嗒吧嗒的高跟鞋声飞快地传来,在快靠近他时又停住了。
不速之客先是往前走两步,接着又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像是在确认他的状况似的,然后说:“咦,不是关琥?那你是什么人?我警告你哦,你最好说实话,我的枪法很准的,而且为了不被事后报复,我一旦开枪,就不会给你生存的机会,所以你只有一次机会,你不要浪费……”
“叶菲菲,才分手几天,你就连你男朋友都认不出来了吗?”
叶菲菲的唠叨在关琥听来就像是催眠曲,让他的神智愈发迷糊了,全身都在痛,刺激着他步入晕倒的状态,可是在事情没有完全解决之前,他不敢让自己晕过去。
声音低沉嘶哑,关琥很怀疑叶菲菲是否听得出他是谁。
还好他的女朋友没有他想的那么笨,听了他的话,立刻冲过来,蹲下身上下打量他,叫道:“关王虎真的是你?你没事吧?怎么搞得全身都是血……你去整容了吗?还整得这么丑,刚才那家伙没打到你的脑袋吧?我好担心你失忆,连男友跟前男友都分不清了。”
关琥突然自暴自弃地想不如就此晕过去,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叶菲菲去处理算了。
“谢谢你的关心,我只是化了妆,我现在是逃犯……”
“那就好那就好,我可不想被人知道我跟个丑八怪交往过,那会降低我的自身价值的。”
假如他现在晕倒,那一定是被叶菲菲气的。
不知是不是意识不清了,关琥觉得自己穿越回飞天事件里,那一次叶菲菲也曾开枪救他们,那时的她表现得还算正常,不像现在杀人就像杀鸡一样轻松……
真是糟糕透了,自从认识了张燕铎,他,还有他身边的人都变了。
即将晕倒,跟张燕铎认识后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关琥感觉全身越来越冷,神智在慢慢消失,他凭借着仅存的意识迷迷糊糊地说:“这里太危险,先离开。”
“我知道啊,可是你能站起来吗?我没那么大的力气扶你……喂,关琥,关王虎你不要现在晕啊,别丢下我一个人……”
喂,他只是昏迷,请不要说得像是他要死了似的。
关琥张张嘴,很想吐槽叶菲菲,吐出来的却是血沫,他嗅到了口中的铁锈味,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在站到一半后又跌了回去——脚踝还被捆在一起,只有一只手,他根本使不上力气。
叶菲菲慌忙放下枪,去帮关琥解绳子,解开后,再去扶他,发现他的脸色更难看,眼睛半睁半闭,看样子根本无法站起来。
“关琥你别吓我哦,你醒醒,再撑一会儿,只要我们出去就没事了。”
惊慌之下,她用力拍打关琥的脸颊,疼痛刺激了关琥,让他的意识有短暂的清醒,恍惚中借着叶菲菲的力气站了起来,但只支撑着向前走了几步,就双腿一软,再次跌倒。
这一次叶菲菲的叫声没有成功地唤醒他,他的头重重地撞在水泥地上,昏了过去。
“关琥!关琥!”
叶菲菲的力气有限,连拖带拉地将关琥又往前拽了一段路,终于放弃了。
关琥的样子让她心里没底,看看房间里恶斗后的悲惨状况,她决定先把车开过来,顺便试试看能不能联络到谢凌云。
她放开关琥,先跑去把枪捡起来,以便随时拿来防身,接着飞快地跑上楼梯,抬手正要开门,谁知门先打开了,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走进来。
“啊!你!”
借着昏黄的灯光,叶菲菲看清了来人是谁,过于惊讶之下,她叫了起来,但对方没有在意她,而是将目光扫向对面一片狼藉的空间。
叶菲菲也跟着他看过去,里面两个人一个仰面朝天,一个俯身趴在桌椅下,还有倒在楼梯下方的关琥,再加上地板上血迹斑斑,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凶案现场,再随着他的目光转向自己手上拿的枪时,她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感觉。
“其实事情不是这样子的,我只是正当防卫,最多……最多算是防卫过当,他们要杀关……呃不,要杀那个胖子,我就见义勇为一下下啦……”
“你做了什么吗?”来者打断她的话,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叶菲菲转转大眼睛,立刻笑了起来,“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呵呵。”
男人快步走下楼梯,来到关琥身旁,伸手去扶他。
叶菲菲看看手里的枪,枪口在男人身后比画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先问清对方的目的,毕竟跟这件案子毫无相关的人,是找不到这里来的。
“你要来帮我一下吗?”男人架住关琥的胳膊,把他抬起来,说:“至少不要用枪指着我。”
“哪有?你看错了啦。”
叶菲菲一秒把枪藏到了身后,跑下去帮忙,跟男人一左一右扶住关琥。
“他的伤有点糟糕,先去我那里吧。”
“你那里?”
“对,一个任何人都不会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