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也是这样一个雪天。
九寻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脚上被冻得生了冻疮，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
冻疮裂开了，流出鲜红的血，随着她的步伐，一下一下地烙在地上。
我看到了师尊，师尊就在不远处，他皱了皱眉，盯着九寻，对身边的师兄开口。
“把那个孩子抱过来。”
九寻没等到师伯靠近她，就晕倒了。
一转眼，画面变为了师尊所在的渡山。
师尊温柔地照顾九寻，九寻麻木地看着师尊，木木地开口。
“你是谁？你打算养我几个月？”
师尊给她穿上新衣服。
“我是仙人，渡山门派的修行者。你要来修仙吗？”
九寻还是木木的，但是眼睛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光。
“能吃饱饭吗？”
师尊点了点头。
九寻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
“好，我要修仙。”
师尊便收了九寻作为徒弟。
据说，渡山的息梧一生只收一个徒弟。
息梧是师尊的法号。
是以，九寻一出面，就被人各种议论。
九寻没搭理他们，只是木然地跟着师尊，学习法术。
我看着她，心中涌现出一丝心疼。
九寻的情感在流浪生涯中已经被消磨殆尽，师尊感受不到九寻有活人的生气儿。
于是天天带来昂贵的药草，希望能缓解九寻的症状。
他们一起修行了十年，时间来到九寻十六岁。
九寻天资聪颖，唯独有一个缺点，就是没有情感。
为了这事，师尊没少操心。
一年一度的收徒开始了，师伯的徒弟很多，每年都要再收几个。
最基础的由师兄师姐教，复杂的师伯才会开设课程。
九寻是师尊的独苗苗，所以不用跟着大家听课。
这一年，羽翎来到渡山。
我看着九寻的记忆，心想，原来九寻是羽翎的师姐。
可是，为什么羽翎那么讨厌九寻呢？
原来羽翎刚一进入渡山，就吵闹着让师尊收她做徒弟。
九寻心中不悦，所以很少会给羽翎好脸色。
羽翎以为九寻故意摆臭脸，两个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师尊总是好言相劝，把羽翎劝走，然后回身继续教导九寻。
那天，羽翎再次来到了这里，这次，师尊没再拒绝羽翎，他对她说。
“等以后再说吧。”
羽翎得到了不一样的答复，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九寻没忍住，把写字的笔折断了。
师尊很意外，九寻却对心中的情感产生了莫大的惶恐。
这样痛的感觉，是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进入了九寻的身体里，我对她的情感感同身受。
她心中疼痛，我的胸膛也跟着难受起来。
我听见九寻说：“不碍事，请师尊为我换一支笔。”
只有我知道，九寻好难过。
9.
师尊同她商量。
“你希望有个师妹吗？”
九寻抬眼，眼中迸发出一股破碎的绝望。
“你不要我了吗？”
师尊否认。
“没有，就是想着，是不是有一个师妹，你会高兴一点。”
九寻指了指自己的心：“它，不高兴。”
这是第一次，九寻直白地指着自己的心，跟师尊说她不高兴。
师尊很高兴。
因为九寻终于学会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这一晚，九寻梦到了师尊收了羽翎为徒，她不再是师尊唯一的徒弟，她不再特殊了。
从梦中惊醒，她发现，自己觉醒了一种能力，能感受到别人情绪的能力。
说来好笑，九寻没有情感，却能敏锐地察觉出来，别人的情感。
而且，她发现，自己好像对师尊滋生出一种，名为喜欢的情感。
她产生了莫大的惶恐。
汹涌的爱意像是宣泄她这些年不曾感知出来的情感，一经发泄，便覆水难收。
第二天，就连师尊也察觉出了九寻的不同。
“九寻，你……”
师尊很惊讶。
九寻试图掩盖。
“师尊，我没事。”
眼神到底是不一样了。
眼睛，发亮了。
女孩对女孩是很敏感的，羽翎单独碰见九寻的时候，很敏锐地察觉。
这个女孩喜欢师尊，而且，对自己有敌意。
羽翎人缘很好，不像九寻，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所以，羽翎经常会带着人来找九寻的麻烦。
欺负长达五年。
起初，九寻可以忍受，可慢慢地，羽翎变本加厉。
过程太过触目惊心，我不忍心继续看了。
总之最后，九寻终于拥有了另一种情感——绝望。
她在师尊收她为徒的那天，把生命还给了大地。
师尊赶来，只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这副场景和我记忆中的重合，我努力回想那天做梦时的场景，发现一模一样。
须臾间，天地漆黑。
远处走来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女，她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
“你是我。”
“我是你？”
我不可置信。
不是说九寻是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吗？为什么她会说，她是我？
她很了解我的想法。
“你是我缺失的情感，是我三魂七魄中的一魄，你如果杀了我，你自己也会死。”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你说谎，你肯定是怕我抢走师尊才这么说的！”
她牵住我的手。
“是不是假的，你自己来判断吧。”
大量的记忆涌入我的脑海，一幅幅都是我作为主角遭受的。
“我早就知道我没有情感那一魄，我还是没想到，对息梧的爱会从别的魂魄里生出来。”
她隐去了绝望，可我分明能感觉到。
她抱住我，贴在我耳边。
“我们来报仇吧，为了不会生气的我，为了遭受欺凌的我。”
我们合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