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书名:一溪见海套装 作者:雲雪铭 本章字数:40824 下载APP
1 置于死地
周一的上午,陈溪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Vivian发给她的邮件,今天下午她们要一起商讨员工晚会团体操的集中合练。汪静打来电话:“Rosie,你现在可不可以将手头的工作放一下,梁总现在也在我这里,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开个小会吧!”
陈溪放下电话,突然感觉汪静的语气沉稳中透有一丝古怪,她同时又有一种很不安的预感,觉得梁若清此次亲自来找汪静,应该是与自己有关。
“Rosie,进来坐吧。”汪静看见陈溪走到门口,主动招呼她,看似平静的目光中又像有种担忧。坐在她对面的梁若清则转过脸,对着陈溪微笑着点点头。自从上次在他办公室里会过一次面后,陈溪一直都躲着他,不过现在,怕是她想躲也躲不过了。
“您好,梁总。”陈溪坐下时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陈经理啊,好久不见,看你脸色可不太好啊,要多注意休息啊!”梁若清说着关切的话语,附带的笑容却更像是幸灾乐祸,他突然顿了顿,又无比惋惜地低头道,“杨总的事……节哀吧!唉!天妒英才啊!”这句话,则更如伤口上的盐。
“呵呵,谢谢您。”陈溪也回了一个麻木的微笑。
“Rosie,梁总今天特地来我们部门,主要是和我们一起商量你这边的事……”
“嗯。”陈溪淡然地应了一声,她已察觉汪静的迟疑,料定不是什么好事,估计又跟那个万恶的股份公司有关。
“陈经理啊,你们也都挺忙的,我就直说主题了。”梁若清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坐姿,继续道,“是这样的,记得上次我曾经跟你提过的吗?我们有几个‘关系户’的子女,没办法呀,我也是尽量、尽量地在协调,现在呢,仍然还有六个人,必须要安置。我呢,就把上次陈经理你提出的那个办法跟上面领导请示了一下,他们也说你的这个方法好哇!哈哈!看来还是你们年轻人头脑灵活,能力强啊!”
陈溪和汪静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又都等着看梁若清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梁若清也是微微笑着,又转向对面的汪静:“现在呢,基本上领导是同意在股份公司名下增设一个部门了,我暂定了一个部门名称,叫‘人才集训中心’,名头好听一点儿,免得这帮人挑理儿,说我们不尊重他们,也容易激化矛盾嘛。”
陈溪忍不住扑哧笑了,这些个“人才”,可真是越少越好,没有最好。
梁若清则又转向陈溪,笑得更有含意:“呵呵,陈经理的意思我明白,他们的确不足以称为是‘人才’,不过相信经过细心的栽培、雕琢,或许就会变为有用、出色的人才,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关键是要看,我们如何对症下药地培养他们了。所以,我和领导们商量了一下,他们基本上也同意了我的建议。我们希望呢,这个部门就由陈经理来负责。我也跟他们提了一下陈经理前段时间几项出彩的业绩,他们也是非常赏识,很爽快就批准了!这不,调令我都已经落实了。陈经理啊,我明白,这个任务的艰巨,不过我实在想不出谁能比你更有能力去管理这个部门了,再者呢,这本来不也是你的建议嘛,我想你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应该算是有经验的,所以我们也是对你很有信心,并寄予厚望啊!”话音未落,他已经将甲方领导签字批准的、印有“股份公司”标头的调职文件放在了台面上,并且略带得意地笑着扫了一眼陈溪惊愕的脸。
不仅是陈溪,就连汪静见了文件也感到如五雷轰顶,这个梁若清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将陈溪的调令做成了事实!按文件上所述,陈溪需尽快交接好行政人事经理的工作,转任“人才集训中心主任”……她见陈溪瞪着文件还在愣神,急忙想要救局。
“梁总,这个决定实在是太突然了,现在我这边沙经理也离开了,年初正忙的时候,如果Rosie这个时候转部门,我这边就转不开了!您看可不可以这样:让她再在我们部门留到春节前,等过年后再调部门?”汪静知道,陈溪做完员工晚会,就准备离开的,因此想尽量在这之前保住她在人力资源部的位置,至少这个什么狗屁中心将来也不会给她的工作经历掺一些不必要的杂质。
“我理解,我理解,我完全理解你这边的难处。”梁若清同情地连连点头,“不过汪总监,比起股份公司的困境,你这边还不能算得上是最困难的。呵呵,你要知道啊,我现在全面接手了股份公司的督导工作,也是‘高粱秆子担水——挑不起来啊’,这边根本没有一个得力的人,不行啊!所以我也只能恳请汪总监你理解理解,小难让大难吧!你总不能因为怕自己少吃一口,而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头儿揭不开锅吧!我听说陈经理以前也是从会员服务部调过来的,这不就是‘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哈哈哈!”梁若清看着陈溪的僵态,笑得更为开怀。
汪静早知梁若清是出了名的“太极高手”,软路拼不来,索性跟他拼硬拳。
“梁总,您的难处我也理解,不过您也别怪我自私。作为人力资源总监,我首先要确保自己部门的运作正常,职责使然,我也只能‘自扫门前雪’了,梁总,真是抱歉,Rosie我现在还暂时不能放。要不,我们再安排招聘一个新的主任吧?”
梁若清收起下巴一皱眉,配合着一副幽幽的笑容,仍是不紧不慢的客气态度:“汪总监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啊!这不是明抢嘛!哈哈!开玩笑,开玩笑!”他稍稍坐直了身体,似乎是准备向汪静耐心地解释,“你看啊,陈经理从会员服务部调过来,就是‘股份公司’的行政人事经理。也就是说,她的正规编制应该是在股份公司这边的。如此说来,陈经理首先应该服从股份公司这边的调配,而汪总监呀,你都占用我们的资源这么久了,该还给我了吧?哈哈哈!”
梁若清半开玩笑地说着,再次爽朗地笑开,接着又像是一副诚恳的语气:“不管怎么说,咱们两方合作就是一个大家庭,和气是最重要的!我想甲、乙两方的高层都不愿意看到我们这样争抢吧,而且甲方毕竟是祖国的企业,在咱们自己家门口,外企也要讲个‘中国特色’嘛!所以我实心实意地劝你汪总监一句:外方的有些理念,咱们还是不能生搬硬套,股份公司并不是不顺应天意,甲方还没有最终确定放弃之前,乙方也不好视而不见嘛!我们股份公司自己的人,只能先紧着自己的需要了。你们也不必帮股份公司招主任了,直接招一个人事经理回来顶替小沙的空缺不就行了?你可别骂我老梁不近人情啊!我也是如履薄冰、自身难保,实在管不了你们的‘瓦上霜’了……改天我请你们吃饭赔罪啊!呵呵!”他说着便开始抱拳作揖。
汪静哑哑地讪笑着,梁若清一番歪理,她居然沦为了“路数不正”的一方。这个名存实亡的股份公司,竟还能被他“废物利用”,钻了这么一个刁钻的空子,而她之前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简单得跟“1”一样的转职手续漏了,居然让她这一仗输得有种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感觉。
此时的陈溪已从刚才的恍惚当中挣脱了出来,她定了定神,见汪静已经败下阵来,只得自己出战迎敌:“梁总,增设这个新部门的事是我建议的,可是这个部门的性质您也是十分清楚的,您把我安排在那里,并不一定能发挥出我的实际能力。再者,按照我与御景签订的劳动合同,单位与劳动者个人对于岗位的变动,必须事先协商解决。也就是说,如果御景要给我换岗位,必须经过我本人的同意,当初我从会员服务部调过来,也是双方协商之后才共同确定的。我现在虽说是股份公司的人员,但股份公司要调整我的岗位,也应该征求我本人的意见吧?”
汪静脸上的愁云稍有疏散,而梁若清则貌似很耐心地用力点着头,他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配以诚恳的表情:“陈经理,我明白这事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是在所难免的,你还年轻,有能力固然是件好事,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做事要权衡利弊、考虑周全。你想想,你在股份公司最需要你的时候,完全站在自己的利益上考虑问题,那么让甲方的领导怎么理解你对企业的忠诚度?说到这里啊,汪总监也不是外人,我不妨提醒你一下:陈经理啊,我听说,你最近刚刚因为员工餐厅费用预算的事,受到处分了吧?”
梁若清说到这里,根本不瞧陈溪,而是扭脸面向汪静,既然汪静的脸上已经写着“诧异”二字,陈溪那边他看都不用看,继续道:“呵呵,所以啊,我说你一定要小心,凡是关于费用,关于钱的事,再小也是非常敏感的,动辄就会扯到道德品质的层面上……陈经理,现在甲方领导对你的重视,也是你的一次机会,如果你完成了这次艰巨的任务,那么再有什么事,领导们也会酌情网开一面。但如果你让他们失望了,再反过来给你这次的过失定个性,去质问NST为何还要留用如此没有责任心、玩弄手段的员工……你想想,这会对你个人有什么好处?搞不好,还得连累汪总监呢。当然,你也可以说你辞职,一走了之。不过陈经理,你现在走了,别人议论起你辞职的原因,无非两点:一是背了处分,二是不服从调派。你也很明白,职场上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在这里如果有了这样一个名声,就算御景不宣扬出去,这些在各个企业里来回周转的人,也不可能完全不去说一些负面的东西吧!”
陈溪沉默无语,她尚未出手,梁若清早有预见地点了她的穴道,如今她就像是一个木头人,只有挨打的份儿,连汪静也救她不得。
梁若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显出一种于心不忍却又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神情:“陈经理,我知道,这个决定你是不情愿接受的,毕竟你在人力资源部做得好好的,冷不防把你调走,换了是我,心里也是非常难过的。不过难过归难过,大局为重,个人的利益该牺牲还得牺牲,这也是领导们考验你的时刻。当然,我这些忠恳之言,你现在不一定能听得进去。如果你觉得实在无法接受,或者,我们也可以想个办法,迂回解决一下。”
他继而又转向汪静:“如果汪总监你这边可以将这几个待安置的人员收编到你们人力资源部里,或者由你们牵头,组建一个新部门,不在股份公司名下,那样,也不失为一种解决的途径,那么陈经理也就不必再调离了。接下来,就要请汪总监这边考虑一下如何向NST总部建议。还有就是,这些人的工资以及日后的管理成本应该如何转到你这边来。哦,当然,可能会是很大一笔费用负担,不过实在没办法避免,毕竟这些人我们得罪不起……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出面帮你协调一下。”
汪静又一次哑口无言。梁若清的这种体恤方式,实则一记索命重拳,打得她们溃不成军。从开始到现在,他的话绵里藏针,而且针针见血,逼得她们节节败退却又无计可施。汪静和陈溪心里都已清楚,他这次是有备而来,她们这样仓促应战,就算联起手来也根本赢不了他。
梁若清心满意足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客气的一句“你们考虑考虑吧!”如同一支凯歌。接着他借故有事,先行告辞。临出门前,他拍了拍陈溪的肩:“陈经理,你还是要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你既然有这样的办法来解决这群棘手的人,应该更有勇气面对,并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梁若清的鼓励,陈溪听了讪笑,心里早已对此有了准确的破译,他是在耻笑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汪静的办公室里,阴云仍未散去。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都无话。最后,汪静打破了沉默。
“Rosie,你辞职吧!你递了辞职信,我想办法向上面说明情况,不是还有一个月的Notice(员工辞职的通知期)吗,至少你可以留到Annual Party结束,算是实现了你的心愿。之后就离开,让姓梁的见鬼去!”
“Jane,我明白您的好意……我现在脑子有点乱,给我点时间,我需要静下心来想一想……我先回去了。”陈溪轻轻地起身,靠着一种惯性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随即瘫到了办公椅上。
太狠了!实在太狠了!陈溪明白,杨帆在的时候,梁若清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如今即便是面对一个生命的消逝,他也不会选择哀矜勿喜,岂能放过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在她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上再扎上几刀?现在,再没有人为她保驾护航,他非但要卷土重来,而且还将变本加厉。这个笑里藏刀、巧舌如簧的男人,借着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要亲手毁掉她的职业生涯——她在这职场中的一切!他要把她丢到一个废物部门,去当一个最大的废物,活活被困在一个毫无生机的角落里,让她自己窒息而死,腐烂发臭……
陈溪想着想着,不觉一阵眩晕。突然,电话响了。
“Rosie啊!你可愁死人了!你咋不接手机呢?!”那边传来刘小慈急促的声音。
陈溪拿起手机,果真有刘小慈的很多个未接来电。
“噢,Amy啊,你找我什么事啊?我刚才在开会。”
“哎呀,我跟你说啊,我咋觉得老梁好像在算计你似的,他昨天搁家说起你时,咋看着怪怪的,我多问几句,他还给急眼了!我看你还是得小心着点儿,别想着他是我老公就……”
陈溪若无其事地回应着,安慰了刘小慈几句便挂了线。她觉得杨帆以前说得很对,友情或亲情,只有她和刘小慈才会考虑,梁若清是肯定不会顾及的。因此,没有必要再搭上一个无辜的朋友以及刘小慈那本就谈不上稳固的婚姻。
她放下电话没两分钟,汪静又急急火火地跑了进来。
“这个梁若清做得也太绝了!”她随即将刚才梁若清留下的调职文件拍到了陈溪的台面上,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他把你的办公地点放到了球童宿舍后面的小楼里!这么做,分明是要困死你!还有呢,瞧瞧这后面的附件,他居然将你的工作都安排好了!让你过去,在一个月内将这个部门整个的内部运作文件按照ISO9000质量认证的格式做出来……这儿还写着:这一批学员基本上将来的岗位意向是在高球运作部,要你配合他们的需要,在两个月内将学员培训合格,这些也将作为你这个新职位重新核定级别的考评标准——全是他妈的鬼扯!Rosie……是不是James过去跟他有什么过节儿?姓梁的这次下手怎么这么狠?”
陈溪无力地直起身,自己拿过文件慢慢地看着。
球童宿舍后面的那幢小楼她知道,在一片杂草当中,前面则是宿舍区,通往那边的穿梭巴士每天只有三趟,其余时间如果要到那个区域,就必须步行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
高球运作总监吴超曾经受杨帆的制压,因业绩不好而被降薪。之前,陈溪找他协调员工晚会啦啦队的事,他完全是迫于部门考核的压力才勉强接受了。而之后,他们部门又有三名员工的提职申请均因条件不附而被陈溪否决。这下好了,梁若清为他们创造了一个新仇旧恨一起清算的机会。
至于那些良莠不齐的学员,如果陈溪能在两个月之内将他们培训合格,那她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Rosie,你没事儿吧?”汪静看陈溪一直低头,直着眼发呆,不免有些担心。
陈溪木然抬眼,含泪咬牙,无奈地喃语:“职场中最阴毒残酷的折磨,也不过如此了吧!”
汪静一时也感到心酸,她站起身走到陈溪身边,扶住了她的肩安慰道:“会有办法的……你得挺住了!”此时,汪静无意间瞥见办公室外,一名保安进来送邮件。
“Rosie,你和范建山的交情,熟到什么程度?”
汪静的这一发问,陈溪突感奇怪,她困惑地扭头看着汪静:“您干吗问起他?”
“在御景,以前只有四个人能与甲方那边的高层有沟通,Thomas、James、梁若清,再有就是范建山了。Thomas和James都只是工作层面的泛泛交流;梁若清不用多说了,他们忠实的走狗;而范建山就比较模糊了,他原就是这一片地界上比较有根基的人物,在甲方也不是完全的归属关系,所以听说甲方领导那边也会给他几分薄面。我的意思……实在不行,让他出面跟甲方领导说一说……”
陈溪明白,汪静其实并不了解自己和范建山之间的所有情况。她此时也是心如乱麻,早已慌了阵脚,是不是救命稻草似乎都应该尝试一下,然而一想到范建山那副色眯眯的德行,她便又有些犹豫,担心自己最终是逃出了狼窝,又误入虎口。
她沉默半晌,最终无奈地决定放弃一切:“Jane,我觉得您说得有道理,我是应该辞职……”
“Rosie,你不能走!”汪静承认自己刚才也是被姓梁的给气糊涂了,才提议辞职。然而一旦辞职了,就等于放弃了为自己挽回名誉的机会。那么那些对陈溪不利的说法,都将被梁若清渲染为事实,从此后她的职业恶名便可能会如影随形,永远没有澄清的机会。
汪静的提醒像是一盆冷水,一下子浇醒了陈溪。对啊!如果就这么走了,这个屈辱将会纠缠她一辈子!
汪静又拉过陈溪的手:“听我说,Rosie,咱们得想办法让你留下来,你还得继续参与组织Annual Party。现在你明白了吗?这次的Annual Party,已不再是简单地兑现你对James的承诺,它将是你扭转败局、挽回名声的最好途径。它一旦成功了,之前关于你的很多非议就不攻自破了,高层们的认可,马上就能改变一切!”
陈溪也意识到了这点,但当算了算时间后,她不由得用手拍拍了额头——天哪!一周之内!按照筹备的情况,她必须要在一周之内调回人力资源部……这谈何容易!她像是按照工作习惯,给自己的目标定了一个时限,而这个时限的意义,与其说是为了达到一个希望中的目标,不如说,只是将她的绝望延后一周而已。
“你别着急!会有办法的!”汪静尽力安慰着陈溪,此时正好有别的部门经理来找她谈事,她便回了自己办公室,而陈溪继续靠着椅子,仰望着天花板。
2 忍辱负重
第二天,陈溪果真接受了调职,而且她搬迁的速度比梁若清想象的还要快。梁若清暗暗感觉,这也许是陈溪将计就计的做法,于是加强了防范,同时也立即将她调职的消息通过正式的发文散播了出去,以便尽快在她的周围烘托出一种“四面楚歌”的效果。对此,陈溪倒是有心理准备,她想起杨帆以前说过的话,心态!心态是最重要的!现在一定要有他们打不垮的心态,才能变得足够强悍。她在收拾东西搬到新办公室时,心里一直在默念: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高球运作部每周都会与和他们有业务协作关系的部门共同开一次协调会,由于陈溪现在为他们部门“培训”新人,所以这次也发了一封邮件通知她参加会议。陈溪不确定,这是不是吴超伙同梁若清一起又为她设下的一个局,不过无所谓,她正好也有事要找他。
然而陈溪按时到达会议室时却发现,人基本上都到齐了,并且所有的座位都已坐满,没留下一个空位子。
“哎呀,不好意思!”吴超远远地靠坐在她对面的主持位,俨然一个端坐于朝上的皇帝,两边则是两排朝臣,“陈主任,我们忘了最近新加了你这个部门,还没来得及添椅子,要不劳驾你今天先站一下,下回我们提前准备个椅子。没关系,站不久的,反正你们部门要沟通的事儿也不多。”他说得平淡和气,不恭的态度和针对则全部由两边的人员代劳并强化,变成一种讥讽的目光,像一支支利箭,集中射向她这个靶子。
陈溪冷冷地笑了笑,她对此并非没有心理准备,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水平确实不高,居然玩这么低俗的伎俩。
“这没什么,我这边的确没有太多事情要沟通。不过,既然是站着,吴总监也不会让我站太久吧?要不这样,我先说我这边的事?”她斜起眼睛,征询地看着吴超。
“嗯——”吴超对陈溪的这种回应却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反应似乎有点迟钝。
陈溪不等他拖的那个长音后面是否还有转折,径直走到会议桌旁,客气又果断地对边上坐着的员工说了句“麻烦你让一让”。
员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挪出一点地方给她,陈溪便把自己的日志本和里面夹的文件放在了桌面上,开始发言。
“我想,这个新部门目前的情况,吴总监您肯定没有我了解,所以还是我来说吧!”接着,她便开始将所谓的“人才集训中心”目前的“人才”情况大致讲解了一下,继而又拿出一份培训进程表交给吴超,要求他安排配合其中大部分的培训。
吴超看着培训进程表,皱了皱眉头:“陈主任,这么多的培训,我们部门可没有多余的人手能安排给他们上课。我们倒是可以提供具体的教材,要不你就代劳,给他们培训一下算了。”
“吴总监,我这边接到的指示可是:要在两个月内将他们培训合格,按这样的时限,如果不给他们安排实操课程,肯定达不到预期的要求。”
“陈主任,那就是你这边的工作了。我们只管到时候,他们合格了才能接收。”吴超悠悠地向椅背靠去,脸上浮出一种貌似无可奈何的笑容,更多地写着得意,而周围人的目光,又将他的这种得意加以升华。
陈溪淡淡一笑:“那要是我们这边没办法培训合格,你们可怎么办?”
“呵呵,能怎么办?不合格,我们当然没法接收,你还得继续培训,直至合格为止。”
“哦,那这么说,您这边倒是不急,可以等,但我一定得把他们培训合格,是这样吧?”
“没错,我们可以等,但他们得先达到要求。”
“吴总监,”陈溪顿了顿,又清清嗓子,“您这么说,我倒有点不能理解了。按梁总给我的文件上所写,由于部门急待用人,必须于两个月内完成培训并确保合格,我才这么着急地安排。而您刚才又告诉我,您并不着急,这里面似乎有沟通上的误差。不过我得请吴总监您考虑一个问题:这批学员现在在这个部门,即使是学习阶段,也是足额发放工资的。他们一天不参加工作,不产生效益,等于我们白费一天的人力成本。单凭我一个部门的力量,要想把他们培训合格,从逻辑上就说不过去,您这边如果不配合,难免会遭人闲话——会让大家感觉,您是特意袖手旁观,看企业一天天在浪费钱而置之不理……这要是传到NST那边,对您可就太不公平了……”
吴超一怔,方才发现自己已被陈溪给“绕”进去了,但他并不如欧阳涛那样牙尖嘴利,更不能和梁若清相比,顿时有些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他们不合格不能上岗。”
“呵呵,我明白。”陈溪狡黠地又笑了笑,“您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也说了,从逻辑上讲如果不给他们实操培训,两个月根本无法达到合格的目的。那么,到那时,他们的去留问题只会引发两种不同的声音……我相信,您也不希望有什么负面的声音来损害您部门的形象吧!”
吴超听了又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终于发现自己还真是黔驴技穷了。
“吴总监,我诚心诚意地劝您,为了您部门的实际利益,咱们联起手来,一起完成这次培训。这样,您部门既可以避免上层不必要的责难,也得到了实际可以派上用场的员工,难道不好吗?”陈溪说这番话的同时,感觉到自己这种笑面虎的风格似乎与梁若清如出一辙。
吴超还是没有说话,看了看培训进程表,突然发现,进程表的第二页居然是对他这个部门的培训效果评估,等于这些人员的培训情况,也将作为高球运作部的培训能力考评项目。他不禁惊问:“陈主任,这个进程表后面的考核标准是谁定的?”
陈溪坦然答道:“是我定的。”话一出口,所有的人又一起看她。
“你现在又不在人力资源部,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由你来定?”吴超的语气中突然又现出一丝锋芒。
“我是不在人力资源部,不过股份公司这边,责成我完成集训中心的运作文件,我们既然是各部门的人员输送地,跟培训直接挂钩,制定这些标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既然现在这批学员都是给您部门的,我就先行做出与你们这个部门有关的运作文件。如果您有问题,咱们可以一起再与梁总沟通。当然,您如果对此现在就有异议,也可以不执行——这都没问题,总之我已经完成了我应该负责的起草工作。”
陈溪直了直腰,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眼皮底下的僵愕之众。
“这一周,我这边已经开始了对这些学员的培训,每天培训大约四个小时,其余的时间呢,就请您这边安排一下他们的实操。现在这个方案是否有可行性,我个人认为至少需要试行两周,而后我们再来总结分析。OK,我这次呢,基本上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吴总监您请先看一下进程表,有什么不同意见咱们可以再协调。我想,今天您找我肯定也是说这件事,既然刚才都沟通过了,您之后有疑问就随时联系我,现在您和大家继续别的会议内容吧,我先行告辞了。”
不等吴超做出反应,陈溪自顾自收拾了东西,对着众人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转身向会议室门口走去。而没走出几步,又转过身来,道:“哦,对了,吴总监,我看您下次也不必安排我的椅子了,我觉得站着发言也不错,可以第一个说,不耽误时间。”
陈溪之前与吴超接触不多,但在杨帆处听过一些关于他的评价。吴超最初是从巡场员转为教练,之后打过比赛,在别的高球会干过多年高球运作总监,之后加入御景。杨帆不否认他的踏实,可是作为一个领导者,他的思维则有些僵化。他能够尽心尽力地“看家护院”,却无法成为勇猛的狩猎犬,只会守株待兔地等生意,营销推广方面的能力一直达不到杨帆的要求。陈溪根据以前的这些印象,推断吴超这个人应该是缺乏攻击性的,果然被她料到。她就是要在梁若清的联盟中,找一个最薄弱的环节,先灭他们的气焰,从而一点一点地减弱梁若清燎烧她的火势。
新办公室的安排,还算梁若清手下留情,至少环境还可以,也难怪,还有那几个“关系户”的子弟,太差了估计他们也不会答应。陈溪对待这些“学员”就像是幼儿园里的小阿姨,亲切温和外加纵容,每天给他们上两三个小时的课,随后发一些资料让他们自己看,对于他们的无知与顽劣,她从不打压约束。这一番“怀柔政策”的目的,是要先将他们安抚住,免得让自己过多分心。
正如杨帆所说过的——不是每项工作分配给她,她都必须要完成才算圆满,诸如这种不可能有结果的任务,能拖到它腐烂,或是将它推卸出去,也是一种不易达到的成功。因此眼下,她只要能将这些学员的培训拖过一两周,静等事态发酵,将来终归是梁若清自己来收拾残局。而同时,这个培训的包袱,既然她暂时无法完全推卸出去,至少要拉进高球运作部一起分担风险,也能缓解自己目前背负的压力。
陈溪调部门的第二天,便尝试联系了范建山。她想来想去,确实除了他之外,没有哪个人可以联系到甲方那边的高层,如果他没有协调的能力,至少应该可以探得一些消息。她现在暂时理不出头绪,但起码多方面地收集关于甲方核心阶层的信息,这个方向应该没有错。
范建山听了陈溪凄凄可怜的求助,自然表现得义不容辞,满口答应在上层打听一下,看看怎么协调。陈溪等范建山消息的同时,还得腾出手来继续协助Vivian跟进员工晚会的筹备事宜,而与此同时,距离的障碍便突显了出来,于是她发了用车单给车队。
不料,邮箱里很快出现了车队方面的回复:近日用车安排已经排满,请她另行解决。陈溪立即拨通了张德光的电话,想跟他解释一下自己要车的紧迫性。无奈车队的调度助理说张主任有事,现在接不了她的电话。然而,后来他一直也没有再打回来……陈溪无奈地笑笑,她一点也不应该奇怪,自己已经被人“架空”,有些“友情待遇”也就一并被剥夺了。
到了下午,陈溪的手机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陈经理吗?我是车队的小孟,现在就在您办公室楼下,您一会儿不是要去培训部吗?直接下来,我送您过去。”
陈溪顿时感激得不知该说什么,马上收拾文件下楼进了小孟的车。小孟告诉陈溪,张德光迫于压力,不便在明面上帮助陈溪,因此她以后也不必发什么用车单了,要用车就打小孟的手机,和他直接联系,这也是张德光交代的。另外,小孟提醒陈溪也别再打电话到车队找张德光,据说梁若清已经开始通过工程部的程控交换系统,在关注陈溪办公室分机的呼进呼出记录……陈溪倒吸一口冷气,她知道工程部跟车队一样,原本已安排在了股份公司名下,姓梁的政治滑头,自然不会错过利用这些资源。
“小孟,我看下次如果不是特别着急,我就不麻烦你了,免得给你们找麻烦。”陈溪了解小孟其实是张德光的亲外甥,绝对可靠,但毕竟自己已身陷泥泽,也不想累及无辜,大不了她多走几步路。
“嗨!陈经理,您就甭跟我客气了。我舅说您现在挺艰难的,他表面上是没法子,但咱们私底下能帮点儿算点儿。您放心,我自个儿会小心。我这车呀,是车队专门给领导预备的应急车,不排在各部门的用车调度内,平常也很少用得到。人家要是问,我们就说是遛车时顺道儿带上您的,没事儿!如果真的有领导的用车任务,我回头会告诉您的,放心吧!平时没事儿的。”
“好吧……替我转告你舅舅,真的很感谢!”
第三天,范建山一大早倒是主动给陈溪打了电话,先说了些让人倒牙的体贴话,接着又告诉她,他向梁若清和其他领导都了解过了,他们调她过来也是出于对她的器重,将来必定要委以重用,所以现在她也不必急躁,踏踏实实地将本职工作做好。正好这里离保安部也近,一有时间他就会过来看她,让她安心在这里工作。
陈溪恍然醒悟,范建山根本没有到甲方的高层那里去帮自己疏通,至于他和梁若清之间的沟通细节也没必要多问,总之,自己原本想求助的救兵,现在反倒成了敌人的援军!她疏忽了一点:范建山的帮助是有目的的,其目的就是她这个人,既然梁若清的举动已将她送到了他的门口,更便于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怎么可能还会舍近求远放她回去?陈溪越想越懊恼自己的失算,这里不但离范建山在保安部的办公室很近,而且是一个偏僻又隐蔽的角落,或许按照他的盘算,根本不需要再等她到员工晚会结束,目前这个孤单的小楼早已淡出大家的视线,就该是他绝佳的机会……想到这里,陈溪立刻感到呼吸紧张,不寒而栗,不行!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尽快回去!她预感到,自己的愚蠢已经引来了一条饿狼,他很快便会不断地来此纠缠她。
中午,陈溪独自在员工餐厅一个窗边的角落里,就着远处员工的古怪目光及交头结耳,喝着自己的汤,默默地享受着这种被孤立的感觉。已经第三天了,看来她想在一周后便脱离苦海的希望,渺茫得如同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几乎找不到一丝回暖的阳光……
手机响了,陈溪拿起一看,是方浩儒。那日她醉酒受他照顾,感动之余也与他熟络了几分,最近他偶尔会来个电话问候几句。不过,她现在情绪极度烦闷,根本没心思跟任何人闲聊,于是直接按了挂机键,随即给他发了条短信:现在正忙,不便说话,这几天都会很忙,过两天联系。
方浩儒很快回复:OK,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心情愉快。
她望着短信,凄然而笑。如何让自己“心情愉快”,眼下也算是一道难题。
“陈经理,尝尝这个,我们准备下周二推出的早餐。”孙大柱端来一碟热气腾腾、白白胖胖的包子,摆在陈溪面前,跟着拉过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呵呵,不错嘛,你可真是干得红红火火的!”陈溪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来回馈这份朴实的温暖。
“嗨!这不都是您当初的栽培嘛……”孙大柱又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
“你还真是‘上道儿’了,场面话越说越动听了,就好像这包子是我教你包的一样!”
“您甭等凉啦,茴香馅儿的,趁热尝尝!您别总是光喝汤啊!”孙大柱又将包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呵呵,谢谢了,我最近胃口不太好,喝点汤就够了,实在吃不下了。不过,你这包子品相还是挺馋人的!”陈溪看了眼包子,挤笑容挤得越来越没有力气。
“陈经理……我们都听说了。您可不能还没怎么着呢,身体先垮了,不就是个调职嘛!他老梁还能把你怎么着啊?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现在一定要保重身体,否则他们看着更乐!”
“呵呵,你的消息还真是挺灵通的。”
“那是自然,这些个主管啊什么的,大家一来吃饭肯定就会聊点儿御景里面的事儿。我跟您说啊,这个老梁无非是妒忌以前杨总比他牛,赚得比他多,心理不平衡呗!不过他也未必有那个本事。据说他现在跟NST总部的一个什么人物经常来往,估计也是想往这边儿钻呗,毕竟外企的待遇高,他不可能不馋。而且他现在据说借着什么股份公司负责人的名头,已经开始插手各部门的管理了。哼,我还是那句话:他想揽这‘瓷器活儿’,还得看到底有没有‘金刚钻’!”
陈溪看了一眼孙大柱,低头继续喝了口汤,又说:“这都是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啊?这你也信?”
“嘿!千真万确!我有几个在保安部的哥们儿,他们在监控录像里都看到了,NST的那个人总去老梁的办公室。您想想,老梁一直是甲方这边儿的人,以前跟乙方向来就是死对头,现在怎么稀里糊涂地又跟人家好上了?肯定有猫腻儿!”
陈溪沉默了片刻,笑了笑,夹起一只包子咬了一口:“孙师傅,这包子还真是挺香的,吃一口就有食欲了!谢谢了!”
从员工餐厅出来,陈溪走进附近一个僻静的消防通道,站在那里的一扇小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仔细琢磨着孙大柱刚才的那番话。尽管她当时不便对着孙大柱表态,但他的举动的确令她很是感动,也由衷地感慨:有时在职场上,帮别人,也是在帮自己。当初本着公平的心态给了孙大柱提升的机会,从而化敌为友,如今看来,当时也是为她自己埋下了一颗机会的种子。
显然,杨帆之前的感觉是对的,只不过梁若清并非因刘小慈而那样“小家子气”,他对杨帆及陈溪的不满远不是因为什么情感问题,他体积虽小,却胃口超大。梁若清真正仇视的,正如孙大柱所说,是杨帆年纪轻轻的,就比他有能力,比他收入高,在御景的地位总是凌驾于他之上,换句话说,比他更有“市场价值”。而他所期望的一切,只要杨帆在,就几乎没有可能得到。于是,觊觎权势、金钱也在无形中加剧了他对杨帆的憎恨,甚至杨的英年早逝都没能弱化他的报复心理,或许他还会因此而更加气恼,因为这恰恰体现了,在杨帆的有生之时,他永远没有赢的机会!接着梁若清便将这股怒气转嫁到了陈溪身上,加之她以前又在杨帆的指点下让他报复未遂……这次,看来他的确是不出狠招不足于舒解心头的怨气。
不过说到底,梁若清恨杨帆还是因为权与钱,一切的黑暗情感皆由这个核心衍生而来。所以,现在他在疯狂实施报复的同时,也不可能偏离即定的轨道。
陈溪终于彻悟,梁若清之所以要置自己于死地,也并不是一种单纯的余怒发泄。他其实就是传说中那种所谓的“职场枭雄”,他们并不一定通过正常的途径来表现自己的能力,最惯用的手法,便是用美其名曰“亮剑”的方式来震慑四方,让所有人都害怕,从而臣服于他。她陈溪作为杨帆的女友,之前在御景也是小有成绩,因此是个十分理想的“开刀对象”,说通俗一点,就是先来个“杀鸡给猴看”。
她仔仔细细地将孙大柱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捋着,想要从中挖取更多的有用信息。她在通道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脑子在飞速地运转……忽然站定。对!还是得找范建山,要想个办法,一定要找出个办法……让他帮自己找到梁若清“私下通敌”的证据!
事不宜迟,陈溪想了想,回去那个遥远的办公室,等于浪费时间,于是她直奔梁若清办公室所在的会所后楼。
“梁总,您好,可以进来吗?”陈溪站在梁若清本就敞开的办公室门前,笑吟吟地叩门问道。
“哟,陈主任哪,进来坐!进来坐!”梁若清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并未挪动身体。
陈溪进来并随手关上了门,笑着坐下:“呵呵,我也没什么重要事情,只是来这边吃饭,顺便过来见见您,汇报一下这两天的情况。昨天,我已经和吴总监沟通过了,我们将一起合作,实施对这批学员的培训,以确保他们尽快达标上岗。”
“呵呵,不错嘛,我们就是很欣赏你的这种干劲儿!不过陈主任啊,凡事也要体谅一下其他的兄弟部门,吴总监他们确实很忙,我看有些培训,不用让他们负责得太多,还是你这边多多费心吧!”很显然,吴超已经将昨天会上的情形跟梁若清通过气了。
“行!我明白了!我会多多努力的!那……梁总,我还得去赶穿梭巴士,得赶紧走了,不好意思啊,晚了我就得走回办公室了……”陈溪突然看着表,起身急着告辞。
“好!好!你先忙!咱们有空再交流!”梁若清也客气招呼,但仍不动身体。他并不想与她多谈,而看她如今这么主动地前来归顺,也没有动任何恻隐之心。
陈溪说了声“梁总再见”便急急跑到门口,打开门出去又迅速关上门,一个人在走廊里,边用袖子抹着眼睛边向走廊尽头的楼梯处跑去。
一回到办公室,陈溪给学员们布置了一些自习的内容,便立即拿起手机走到办公室外一个无人的角落,打电话给范建山。
范建山在电话里听陈溪哭诉,说梁若清调她过来动机不纯,现在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有些半信半疑——这老梁不是刚刚娶了个小娇妻回家嘛,怎么吃着碗里的还盯着锅里的,非要跟他老范争抢……他表面上安慰了陈溪几句,暗地里让人去监控室调来录像,果真看到陈溪进了梁若清的办公室,不一会儿便冲出办公室,哭着跑开……不禁怒火中烧,心想你姓梁的居然还真没憋好屁!我范建山看上的女人你也敢打主意?!他立即联系了陈溪,同意让她自己去监控室找她需要的东西。
陈溪则暗暗无奈于要捏造这种桃色假相,以便先挑起两只恶狼之间的撕咬。她甚至觉得,此时的自己,似乎可比巴尔扎克笔下的“搅水女人”,不过她更为“新概念”一些,她这样搅水,并不是为了鱼虾。
为防止范建山那边变卦,陈溪立即赶往监控室,好在保安部离她的办公室并不是很远,到了之后,她便请人调出了梁若清办公室门口的监控录像,果真找到了几段录像,都是同一个人进出他的办公室,并且逗留的时间都不短,而这个有些派头的男人,肯定不是御景内部的人员。
陈溪马上拷贝了录像,又请小孟用车送自己去了汪静处。汪静看了录像,确认那个人就是NST中国总部副总裁的助理。不知道梁若清是用什么方法搭上了这条线,按道理,这名助理只会和Thomas及杨帆有工作层面的沟通,与甲方的任何人都扯不上关系。陈溪稍稍释然,她终于在这片混沌的云空中,劈开了一线曙光。
回到自己办公室,已接近下班时间,陈溪让祁书记的外甥女暂时留下,告之要跟她深入谈一些事情。
祁书记是御景驻地乡政府的党委书记,应该算是这几个学员的后台中背景最大的一个。他的外甥女尽管学历不够,但人很机灵,也并不抵触学习业务知识,其实只要她一直努力,以后应该也会有提高和发展的机会。然而有时候,在错误的时间进入错误的地方,就注定自己也会变成一个错误。不过如果自己有办法将其他的错误因素都扳正过来,也能扭转自己的身份性质。当然,陈溪不会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说这些深奥的道理,和她谈话的目的,就是对她的表现给予肯定加鼓励,激发她的进取心,以及一点小小的野心。
周四这天,陈溪哪里也没有去,而是在办公室里埋头准备梁若清要求的那些集训中心内部运作文件。这些无谓的工作虽然是浪费时间,不一定有实际用处,但她也必须要做,好在这个所谓的“集训中心”其实就是培训,因此对于她并非难事,将以前的文件改头换面,稍加调整,便可以拿来应付一阵子。她粗粗做了一些框架性的东西,看看目前应该是够用了,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脑子却仍在忙碌着。在她发起总攻之前,一定要想好每一个细节,不能有一丝疏漏和闪失。
似乎已是万事俱备,就等着明天起“东风”了。陈溪站起身走到窗台边,望着外面冬日中的杂草与积起的落叶。
除了汪静告之的那个NST中国总部的Bruce,范建山倒是无意中透露过,甲方高层中决定御景这一块事务的是一位“李总”,这两个人物或许就是她的筹码。然而,陈溪早已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目前,唯一能够救她出这个火坑的人,其实就是梁若清本人。只有给她上了枷锁的他,才真正掌握着打开枷锁的钥匙。
3 初试锋芒
周五一早,陈溪到御景后没有直接去自己部门,而是等候在梁若清办公室的通道里。
九点已经过了近半个小时,梁若清才踱着方步出现在走廊里,陈溪从拐角处看着他进了办公室,才走过去敲了敲门。
“哟,早啊!陈主任,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儿吗?”梁若清正从公文包里拿出新的报纸,抬头看到陈溪出现在未关门的门口,尽管有些奇怪,但还是客套着打了招呼。
“是有些事,而且挺重要的,估计需要耽误您一点时间,不过不会太久。”陈溪淡淡地笑着。
“来,来,坐!坐!”梁若清招呼她进来坐在办公桌对面,自己也脱了外套坐了下来,“工作还顺利吧?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呵呵,工作还好。我今天来主要是跟您谈一谈‘人才集训中心’今后的安排,以及我个人的工作安排。”
“哦——好哇,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梁若清听着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一时摸不清来路,于是笑着应和。
“梁总,这几天我在这个新部门,也了解了一下这几个新学员的情况。总的来说,正如您当初所说的那样,他们如果好好地培训一下,也有望成为不错的员工。所以,我已经开始对他们进行系统的培训,再加上吴总监那边的配合,相信他们一定会如期完成培训——”
“这个我已经听你说过了,”梁若清很快打断了陈溪的话。他猜测,陈溪或许这次是想找他说吴超那边的配合协调,他当然会横加阻拦,否则对着吴超他早已拍胸脯说没问题的事,就会有问题了,“我也建议过你,高球运作部那边业务压力也挺大,也是非常忙,所以有些培训还是由你来负责。陈主任啊,现在多经历一些锻炼,并没什么坏处嘛!”
“呵呵,您这观点我非常赞同!确实是这样的,多经历一些锻炼,是有必要的。我不就正在尝试嘛,而且不单是我,连我下面的这些学员,有一两个有潜质的,我也在创造机会让他们多经历一些锻炼。”陈溪神采飞扬地说着,余光扫过梁若清的脸,她早已料定,梁若清肯定会维护高球运作部,于是她的话锋转得也相当快,并直接带出真正的前奏。
“让他们锻炼?他们能锻炼什么?”梁若清果然有些迷惑,的确,在他和陈溪的明枪暗箭之中,这批“废物点心”他还真没怎么正眼关注过。
“梁总,您以前也接触过他们,难道没有发现他们其实各有各的特点?我这几天和他们深入交流之后,对您当初的话还真是深信不疑。怎么,别告诉我,您反倒对他们并不看好啊!”陈溪调侃道,话尾也带出了一串清脆的笑声。
“哦——那倒不是,怎么会呢!我对他们也是很有信心的。”梁若清应付得有些仓皇,因为他到现在还未拿准陈溪提及这些学员的意图。
“是吗?呵呵,那我还有一件事,说出来您就更对他们充满信心了!”陈溪的表情开始有些眉飞色舞,“我现在正在重点培养祁书记的外甥女,那个小宋,宋丽,您肯定有印象吧?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挺机灵的?”
“哦,小宋啊,我知道,是挺聪明的,不过你准备重点培养她哪些方面呢?”
陈溪就势给了宋丽一些好评,夸她尽管年纪轻,但是很有领导的潜质,因此希望创造机会让她独当一面,而目前暂时让她作为自己的助手,代为管理其他的学员……
梁若清此时品出了些许的“伏笔”,马上回话阻拦:“陈主任哪,小宋是个小姑娘,你不用太考虑她的想法。咱们既然原本已有计划,还是要遵照事先的安排,否则高球部那边也要跟着做相应的调整,这样就等于将原有的计划全部打乱掉了,这可不行啊。”他仍然是客气的口吻,但话里已明确表了态。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陈溪是想玩个‘金蝉脱壳’的把戏,因而准备将这条路直接堵死。
“梁总,不是常有人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吗?咱们在工作中,遇到的突发变化也不少了,‘变’本身并不是问题,主要是得看变得更糟了,还是更好了。如果情况因为计划的变化调整而出现了更为理想的结果,那也不失为一种更深层次的成功啊!”
梁若清一时语塞,他的确没有料到,这个丫头片子还挺会辩证。而陈溪也明白,他已察觉到了自己的目的,估计开始要集结兵力、组织反攻了。杨帆曾经说过,她绕不过梁若清的那张嘴。既然梁若清的嘴巴如此厉害,与他交锋,就得尽量避免让他有机会“还嘴”,因此她果断地乘胜追击,再度侃侃而谈。
“其实,我们应该充分地利用这些学员背后的资源,以便尽量减轻我们股份公司的压力。您想想,我们现在增设的这个新部门,乃是权宜之计,这些大菩萨保佑着的小沙弥,即使培训合格进了部门,估计在接受部门管理方面,或多或少会表现出有恃无恐,觉得自己的后台硬。倘若真的跟其他的员工起了冲突,那么我们不论是高层还是中层,处理起来也都会相当棘手。如此说来,我们增设新部门,提供有薪培训,并不足以证明是从实质上根本解决了问题。而如果我们从这批人当中找出一个后台最为强硬的人来,委以管理的权利,让这个人代表我们去跟其他人协调,必要时,这人自然会动用背后那个最强的后台去制衡其他力量,从而强化管理的力度。这样,是不是效果会更为显著一些?据我了解,祁书记的势力,应该是这一批里最强的吧?即使再有后来的学员,那些所谓的后台,只要是在这一片地界上的,估计谁也不敢惹他吧?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很多得罪人的麻烦事?就让他们自己在另一个层面相互制约,转移原本都指向我们的矛头。”
陈溪的一席话的确说得梁若清哑口无言,并且暗暗吃惊。然而他的实质目的并非要解决陈溪所说的实质问题,因此他还是要不遗余力地将她和这个包袱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陈主任,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我担心,小宋一个小姑娘,涉世不深,玩不转这只不大也不小的盘子。这样吧,如果她希望如此,你让她留下来帮你,我也没意见,但是必须是有你在旁指点,这样我们才会放心,也免得这小姑娘惹出什么乱子。”
陈溪放松地笑着劝梁若清放心。“有可能过一段时间,祁书记也会出面请甲方的领导考虑给他外甥女一个锻炼的机会。我是建议,咱们不如在他开口之前,先行把诚意做足,将来也好求他办别的事。他自己的外甥女在御景也要长期发展,万一御景有什么需要,他又有何不好通融的?”实际上,祁书记的外甥女的确跟舅舅提过要管这个部门,不过这种跃跃欲试完全是被陈溪鼓动起来的。陈溪现在力求达到的,就是渲染出一种令人信服的氛围。就算梁若清自己不信,也没关系,只要他无法阻止别人相信即可。
梁若清又一次低头,沉思不语。陈溪继续道:“您看在Amy的面子上关照我,我也是把您当大哥看。这事情啊,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想尽全力为您做一张脸啊!您想,这个计划的改变如果真的为甲乙两方的高层们从此去了一些小心病,他们也不会认识我陈溪是谁,肯定要夸奖的是您梁总对不对?这也算是我对您以前照顾的一种感恩吧!不过呢,您如果觉得我这个当妹妹的这次工作完成得还算满意,即使我调回了人资部不在股份公司底下了,也希望您能在甲方领导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几句啊!”她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了一种含意复杂的微笑。
梁若清却突然坐直了身体,抖擞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哈哈哈哈!我说妹妹啊,你还是不了解我啊!我怎么可能将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呢!我嘛,顶多算是个‘伯乐’,发现了你这匹‘良驹’。既然是你的能力,当然,该给予你的肯定就要给你,当之无愧!放心,我一定会在领导面前帮你美言。其实都不能说是‘美言’啦!这本身就是对真实成绩的一种正面肯定嘛!啊,对不对?哈哈哈哈!你呀,就放心在这个部门好好工作。小宋呢,跟着你,相信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回头如果祁书记提出来了,放心,我一定会解释清楚,绝不让你为难!等你辅导小宋半年一年的,她的翅膀硬了,再单飞,我相信祁书记也会满意嘛!”
陈溪表面上也赔着谦逊的笑容,却明显感觉到梁若清已经运足了功力,准备反扑了——真真应了杨帆以前的话,自己跟他绕“嘴功”,明显不占优势,只怕接下来就会说多错多,不如干脆些……想到这里,她微微前倾身体,并压低了声音:“有些话,我一直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您是Amy最亲的人,我也不敢坐视不管。梁总,您在御景这么久,肯定知道这里人多口杂,即便您是为了更好地工作,有时也必须得加倍小心,免得被人诬陷说您‘立场模糊不清’,岂不冤枉?我听说,甲方的李总这个人,特别看重属下是否‘旗帜鲜明’。万一要是有人,将您这个月四次和Bruce的会晤透露给他,您不是得大大地费一番口舌去为自己澄清?何必呢?”她曾天真地以为,搬出祁书记来吓吓他,没准儿他就会知难而退。想来真是自己太看轻这只老狐狸,原本还担心梁子结得太深而犹豫要不要使出“撒手锏”来威胁他,可如今看来,不用便可能满盘皆输,险棋也罢,如今只能孤注一掷。
久经沙场的男人,此时不得不用一种全新的眼光去审视面前的年轻女孩。这只“小狐狸”尽管尚显稚嫩,牙齿却已经足够尖利了。她甚至知道如何利用他的套路,与他慢慢地周旋……趁他不备便狠狠地咬掉了他的尾巴,虽未致命,但也伤了些元气。
按道理,长期合作的甲、乙双方应该是和气生财的拍档,然而从一开始便无休无止的权利纷争,潜藏着两派高层之间私人利益的冲突,如今已在御景的碧云蓝天下共同开辟了一片没有硝烟的战场。因而这种局势中,双方人员私下交往的敏感度就变得甚之又甚。不要说没有工作沟通需要的,就算是有协调需要的,也都尽量采取非口头的沟通渠道,以至于闹得来往的邮件、纸张铺天盖地,即使不得已要面对面地商榷,也得用白纸黑字记录下“掐架”实况。而梁若清在这种特殊时期“顶风作案”,要是被甲方知道,无疑将会从重发落。
梁若清近期的确是想在NST的高层之中打开局面,他这个人论实干肯定是能力羞涩,可是游走于人际间的本领却堪称登峰造极,如今他费尽周折才刚刚跟想要攀附的NST权贵沾了点儿边,却被一个黄毛丫头拈来当作把柄,心里自然不甘:想我老梁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居然也敢跑来这里班门弄斧!
他虽有些气急败坏,但并未乱了阵脚,料定陈溪就算知道这些信息,毕竟职位卑微,她还没养肥自己的胆子去捅这么大的窟窿,最多是在他面前吼几嗓子,就像一只神经脆弱的小吉娃娃狗。至于陈溪是如何掌握到信息的,梁若清猜测肯定与范建山有关,全御景的行踪只有他能掌握得到,难怪前两天范建山向他打听陈溪的事……大家都是男人,估计老范也就是馋这个小丫头本身,并没心思跟自己斗。他妈的!也不知这老色鬼中了什么迷魂计,居然让个丫头套取了这么重要的信息来跟自己叫板。不过,梁若清毕竟比范建山的官位级别高,找个机会“敲打”他一下,不算难事。现在,他只要不撕破脸逼急了陈溪,想必她自己也会掂量掂量,有没有可能扳得倒他。
梁若清想到这里,认为自己还是应该沉住气,便对着陈溪略带挑衅的目光回了一个微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小陈哪,咱们既然关系这么近,我也不瞒你了,我的确是在和NST的总部联系,不过就像你说的,咱们就是为了更好地工作,‘身正不怕影子斜’嘛!再说了,现在连你都知道布鲁斯来了四趟,我估计全御景也差不多传开了,可能甲方领导早已经知道了,这也不代表什么嘛——我们本来就是合作伙伴嘛!哈哈哈!妹妹啊,不用替我担心这些,没问题的!放心吧!啊,哈哈!”
这个回应,还真是陈溪没有预料到的。刚才,她分明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诧异和不安,怎么可能立刻又变得这么坦荡呢!陈溪有些不甘心:“可是梁总,人言可畏,全公司上下也不可能统一都是正面的声音,说不定就有人给您‘扎针儿’呢,您还是小心一点吧!”然而“扎针儿”的说法一出口,她立即后悔,怎么感觉自己又傻傻地给他递了一个“话把儿”……
梁若清果然抓住了这个“话把儿”,立时发挥:“哈哈哈哈!没事儿!没事儿!咱们干工作,总会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只要自己干好了就行。御景的人是多,不过,大家都会像你一样,有双雪亮的眼睛。你看,你不是也能理解我都是为了工作嘛!所以我相信别人也不会误解的——换句话说,你都不会去给我‘扎针儿’,别人也不会的嘛!哈哈哈,放心!”
陈溪暗暗有些发窘,想不到自己所谓的“重磅炸弹”,居然被梁若清就这么“四两拨千斤”地轻易化解掉了!折腾了半天,她在他面前耍了一套花拳绣腿,只是给他挠了挠痒痒,松了松筋骨。等到真的快要图穷匕现了,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拿了一把钝刀,对着人家的利刃——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抗,摆明自己又要吃亏。完了!完了!又败了!意识到这一点,她已顾不得回想自己刚才的表现有多蹩脚,头脑中至少有一件事还保持着清醒:自己已经亮了底牌,梁若清却没有捅破窗户纸,还算是给双方都留了一点面子。她尽管心有不甘,眼下也只能先认输收兵,回去从长计议。
“呵呵,没事就好,算我多虑吧!我还真有些担心呢!”陈溪佯装释然,实则笑得有些无力。
梁若清见陈溪不敢恋战,心里有了七八分底,看来自己的直觉没错,她也不敢轻易捅这么大的娄子。他今天受了些惊,也有点乏了,想尽快结束:“放心吧!没事儿的。不过呢,还是得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以后我也会留意一下。你的事儿呢,刚才我们也谈得比较透彻了,你还是要安下心来,哪怕先把小宋培训好,再调走。员工晚会那边有汪总监坐镇,你也不用担心。再说晚会不是马上就要开了嘛,开完了再把你调回集训中心这边来主持工作,不是太麻烦了?我相信汪总监会克服这个困难的,暂时的嘛!”
“好吧,既然您坚持要我留下,我还是得服从安排。”陈溪也自觉窝囊,但只得先厚着脸皮自己出来圆场。她接着笑笑起身,准备告辞:“那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啦!”
“好好,正好我这边一会儿要开个会,你先回去吧,有什么问题随时过来!”梁若清显然松弛了许多。等她离开办公室并关上了门,他想了一下,拿起电话拨了范建山办公室的分机,随即又挂断,直接掏出手机找范的手机号。
陈溪走出梁若清的办公室,这一回是真的掉眼泪了。她这个所谓“心思缜密’的总攻,首战无疑是失利了,火势甚至还没有起烟就已经熄灭了。自己不管是弄巧成拙也罢,是千虑一失也罢,总之已经被逼上了穷途末路。如果以员工晚会来作为期限——两个星期,现在算来,梁若清给她挖的这个坑,土已经埋到她身体的半截了……陈溪感到一种无望的恐惧,她边走边擦着不断流下的泪水,拼命地在心里默念: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Rosie,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啦!”赵玉刚在楼梯拐角处撞见陈溪,同时发现了她那双红红的眼睛和脸上的泪痕。
“哦,Edward,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陈溪镇定了一下,又用手抹了下脸。
“梁总找我——你到底怎么啦?怎么哭了?”赵玉刚微微低头看陈溪躲闪的眼睛。
“我没事。梁若清找你做什么?”她突然扭头看他,不再顾及自己的样子。
“不清楚,可能是找我谈销售部的事吧!”
陈溪知道,杨帆去世后,Thomas让赵玉刚代管销售部,但她仍觉好奇:“他又不管你们部门,你跟他能怎么谈销售的工作?”
“我也纳闷呢,不过我猜,估计是上面谁有这个意向,让他代替James做这些工作吧!要不他怎么可能这么上心?嘿嘿,就要看他能否接得住这个摊子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哭什么?”
“唉,算了,你先去他那儿吧,不过千万不要跟他提及我,回头你再打电话给我吧,我先回去了。”
“Rosie,”赵玉刚同情地用手扶住她的肩,“是不是因为调职的事?我从上海出差回来,就看到了关于你的Memo。”
陈溪无奈地做了个深呼吸:“你别晚了,回头电话里再说吧!我先走了。”
4 重整旗鼓
陈溪一个人静静地下楼,进入了一个消防通道,坐在台阶上,头无力地靠着墙,闭上眼睛慢慢地呼吸。
这一刻,她又想起了杨帆,想起他阳光般的笑容,想起他温暖如春的怀抱。她又回想起以前,自己在他面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对什么都无所畏惧的“气焰”,他一定觉得自己很可笑、很幼稚,但仍然耐心地纵容着自己。她的那些小小成绩,其实在他看来肯定不足挂齿,他却总对着她表现出一副欣赏恭维的态度。如今没有了他,自己真的要只身一人跳到他这个层面上与人对决,却除了“屡败屡战”,就是“屡战屡败”……现在她终于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看来,她一直没有将自己摆对位置,没有找准“制高点”,同时也低估了梁若清的抗击能力。对方好歹也算个副总经理,自己势单力薄想要“蚂蚁扳大象”,怎么可能?姓梁的就算是底气不够足,也会死撑到底,既然他原本就是打算拿自己来“杀一儆百”的,如果轻易就放过自己,岂不贻笑大方?
陈溪依稀觉得,自己手上关于梁若清“私通”NST的把柄,其实对他还是有一定制约作用的,他之所以给她留有一点面子,可能也是对此有所顾忌。只是他也清楚,她地位卑微,说话必然分量不够,在高层那里也构不成多大的杀伤力,因此他尚能泰然处之。她的脑子此刻突然又清晰了起来:自己不可以再这样孤军作战,要想赢他,必须要“搅”出一个更大的气场。
她起身向外走,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去了人力资源部,找汪静。
“梁若清在御景的时间比我都长,他一直没什么实权,却坐得稳稳当当,这个人其实是有很大能量的,你这样跟他单打独斗,斗不过是必然的。唉,真是老奸巨猾啊!”汪静听陈溪叙述了事情经过,禁不住感慨。
“我现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来找您商量。您看,我们怎样才能将梁若清私下串通NST总部的人这件事,向上捅?”
“你指的是向哪边的‘上面’捅?如果捅到NST这边,我想,找Mr.Cheong说一下,他或许就能跟VP说。如果是向甲方的‘上面’捅,可能只有范建山还能沾点儿边。不过有一点:这件事如果真的捅了上去,后面的局面可就不是我们有能力控制的了,也许没什么,也许很糟糕。说不定梁若清马上就会倒台,并有可能会捎带上你,而这一切,现在都无法推测。”
“哼,我已经不在乎了,横竖都是一死,当然要搏一下。有什么恶果,我承担我的,他承担他的,就算最后同归于尽,也比现在他笑着看我死强!”陈溪咬牙切齿的语调中,透着一种郁闷和浮躁。
汪静看了她一眼,说:“先不要着急,你得先稳住自己的阵脚,心不静则事难成,办法还是要慢慢想的。”
“可我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了,除了这个把柄,再无其他胜算,只能这样了……”陈溪深深地叹了口气。
汪静也随之陷入难过,她从心底同情眼前这个女孩,自己如果处在她的境地,也许表现得还不如现在的她。
“先别着急,我下午找个机会打电话跟Mr. Cheong交流一下,探探他的口风。我觉得他会帮忙的,只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有可能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最后谁也没落得好处。”
“好吧……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吃饭,然后还得回去应付那帮孩子……唉!”
“他们学得怎么样?他们真的条件很差吗?”
“哼,如果条件好,还需要让别人关照工作的事吗?朽木难雕啊!”陈溪说着,撇了一下嘴角。
吃完午饭,陈溪从员工餐厅出来,正巧遇到邓雪进餐厅。
“哟!这不是Rosie吗?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又调工作了,做什么‘主任’了……那部门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感觉还好吧!”邓雪歪着头,挑着嘴角。
“还好,谢谢!”陈溪平静地笑笑,她最近经常面临这种待遇,早已习以为常了。
“呵呵,你还挺坚强,就希望呀,你能一直笑到最后。”邓雪还是一张不饶人的嘴巴。
“呵呵呵,我也是这么想的。”陈溪的笑容展得更开,“是不是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但肯定不会哭到最后。我先走了,祝你胃口好!”说罢,她并不看邓雪,笑吟吟地自己先走了。
路上,刘小慈打来电话。陈溪停在路边一个没人的地方,接了手机:“Amy啊,你有事找我?”
“Rosie,刚才Edward给我打了电话,我才知道老梁把你给调走了,你咋不早告诉我呢!Edward说他看到你今天哭了……是不是老梁又说你啥了?”
“这个Edward嘴巴还真快,都传到你那边去了,没什么事!”陈溪纵然委屈,但仍有一种惯性想要在刘小慈面前隐瞒。
“你就别哄我了!是不是他在整你?这死老梁!你别生气,我今晚上等他回来,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哎呀,Amy!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吗?别管我的事了,他是你老公,你们是夫妻,不要为了我的事翻脸。”
刘小慈在电话那端的声音也变得急切:“那我也不能眼瞅着你这样受气啊!”
“没事的,Amy,你有心就行了,我自己会处理的。你怎么样?他对你……还好吧?”
“唉……结了婚,就那回事儿了,反正没冻着我、饿着我,就行了。”刘小慈的语气中满是无奈。
“那你们就好好生活吧!别担心我了,记住了,在他面前别提任何关于我的事。等我忙过了这阵子,会给你打电话的。”
刘小慈也叹了口气:“那你自己小心啊!瞅这事儿闹的……唉!不过Rosie,我可告诉你啊,你别看他平时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其实有时他挺‘阴’的!而且吧,这家伙脾气可火暴了,搁家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你小心点儿啊!”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陈溪挂线之后,陷入了深思。不一会儿,她又拨通了汪静的手机。
“Jane,想问一下您,还没有给Mr. Cheong打电话呢吧?”
“这才几点呀,现在他肯定不在办公室——你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啊!”
“不是急,是没打更好!我又改变主意了,还是决定不能冒险。我的目的只是要回到人力资源部,但不能搞垮梁若清——他完了,Amy也就跟着有麻烦了……”
汪静那边沉默了片刻,又说:“Rosie,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又有些投鼠忌器了。你这样犹犹豫豫的没个准主意,可真是有点儿难办,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拉上Amy当垫背的,她也挺不容易的。所以您还不能跟Mr. Cheong说这些,我们得另想办法……”陈溪边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边用另一只手摸着前额。
“好吧,我理解……”汪静又是一阵沉默,忽而压低了声音,“或许还有一个人可以起点儿作用——我去找Thomas,告诉他,梁若清与Bruce之间正在走动。”
“可是他向上捅,结果还不是一样?更何况,这事捅上去对Thomas本人又没好处,并且有可能把梁若清逼急了找辙对付他。他自己毕竟也谈不上清廉,估计也怕引火烧身。而且梁若清现在直接负责管控股份公司,要调动我,Thomas也无权干涉啊!”
“当然了,指望Thomas让梁若清调你回来是不可能的,但是利用他,旁敲侧击‘点’一下梁若清,也未尝不可。你想想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汪静虽未点破,陈溪稍加思索,很快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嗯——倒是个办法。”
陈溪回到办公室,刚刚坐下不到十分钟,范建山便进来了。陈溪看见他,心情复杂,她很希望跟他说一下梁若清的事,又不得不提防他来此的不良动机。
范建山见到陈溪,立即堆出一张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温柔笑脸:“小陈啊,这几天没见着你,怎么感觉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陈溪抑制住想呕的冲动,勉强笑了一下。
“范总监,您怎么有空过来?有事吗?”在电话里,她曾称呼他为“范大哥”,可是现在办公室里没第三个人,她必须得用“总监”的称呼来提醒他保持距离。
“没事儿就不能来看你啊?”范建山引用了句最老套的对白,嬉皮笑脸地走到陈溪办公台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您这么忙,还抽时间来看我,真是难得。”她表现出低落的情绪,心里则在思量着怎么推他去甲方领导那边参梁若清一本。
碰巧此时,宋丽敲门进来,给陈溪送了一份高球运作部转来的培训资料。
“范叔叔,您也在这儿?”宋丽见到范建山,立即绽开烂漫的笑容。
“哟,小宋啊,你好吗?你舅舅还好吧?”范建山也还以慈祥的言笑。
“他还行,最近也挺忙的,我都见不着他,都得给他打电话才行!”
“哈哈!是吗?那你下次打电话的时候,替我问候一下你舅舅啊。”
“成!没问题!”宋丽应着,关上门离开了。
“您怎么会认识她?”陈溪随口问道。
“她是祁书记的外甥女嘛,一直在她舅家住着,我有时候去拜访祁书记,都能见到她。这小姑娘在你这里怎么样啊?”
“还不错,挺聪明的。您经常去祁书记家?”
“哼,我倒是想!这个老祁谱儿大着呢,给他送礼也得先求着他给你机会。但是这片儿地区,谁敢惹他啊!我没来御景之前,就开始跟他打交道了,我老范原本谁都不怕,可对着他,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哼,在这一带,他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哪!”范建山说着,不住地摇头。
陈溪靠着椅背,眼睛望向窗外,静默不语。范建山见她情绪不高,猜测是因为调职,于是想改变一下眼前的气氛。
“小陈啊,刚才……又被老梁给气哭了吧?”
陈溪闻言一愣,立即又调整了一下表情,但没有说话。她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范建山的监视当中,他一定是又看到了自己抹眼泪的监控录相。
“我说妹妹啊,你也不要跟老梁过不去了,他毕竟是个副总,胳膊拧不过大腿。你瞧,你在这里不是也挺好的?这办公室也挺不错呀,而且山高皇帝远的,我也可以时常过来陪着你嘛!”范建山并不擅长哄女孩子,他在老婆面前不需要这样;以前的那些不上档次的女人也都是主动倒贴的;当下这个“新课题”,他老范还是头一回尝试,不免有些拙劣,语气和表情总是搭配得不太自然,让人听着看着都觉得十分怪异。
陈溪听到这番话,却在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范建山前天还气呼呼地叫嚣着要收拾梁若清,如今却又转回到起初那种袖手旁观的姿态,摇身一变成了梁若清的说客。看来,姓梁的肯定跟他再一次联络过,难怪他又去查了录像……如果是这样,自己想让他在甲方上层参奏梁若清的计划又泡汤了!
她推断的没错,范建山的确改变了主意。他上午接到了梁若清的电话,得知陈溪已经拿录相的事去跟梁谈条件,暗暗又有些后悔,而梁若清在电话那边不温不火的语气也让他不免心虚,尴尬之中只得一口咬定应是属下失职,让陈溪钻了空子,定会彻查!不管梁若清是不是在打陈溪的歪主意,其实他自己也无非是一只爱偷腥的猫而已,并不会为个女人而影响到自己在御景的根基。说到底,小美人固然可爱,但也不至于让他去正面得罪梁若清。毕竟,姓梁的比自己官高一阶,而且深不可测,自己一介武夫,脑子上的功夫肯定不如梁,真的玩政治恐怕也会吃亏。
“您既然在录像里都已经看到了,姓梁的没安好心,您还帮着他说话?”陈溪斜眼看着范建山,声音低低地试探道。她看穿了范建山的心思——他不可能再帮自己跟梁若清对着干。然而她忽然又想到了员工晚会,于是感到左右为难。倘若真的把他也得罪了,即使回了人力资源部,也难料他会不会再一次拆台捣乱。
“唉,妹妹啊,你自己小心点儿,下次别去他办公室了,有什么事在电话里沟通不就行了!你平时就待在这边,不也挺好嘛,我也能常来陪着你……”范建山笑嘻嘻地说着,冷不丁伸手过去摸陈溪放在台面上的右手。他现在可没心思玩什么“英雄救美”,因为他也拿不准这小女人到底在自己这里放了多少心思,但无论怎样,都不值得为她的事在梁若清那边惹一身麻烦。总之,自己赶紧一鼓作气,将她拿下,后面他们再怎么折腾都跟自己无关。
陈溪“啪”的一声,猛地将范建山伸过来的手打了回去,眼泪夺眶而出:“算我看走了眼——原来你跟那姓梁的都是一路货色,都没安好心!还以为你会好好对我……你却看着人家欺负我,你不管……你们都是禽兽!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我居然会相信你会对我好——根本就是骗人的!你真让人伤心!我再也不相信你了!”说着她伏在台面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范建山被骂蒙了,见陈溪哭得伤心又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看看门——好在是关上的。这一通“狠话”让他真是又难受又舒坦。难受的是,她的指责多少令自己有些堵心,毕竟就连老婆都不敢这样数落自己;而舒坦的是,似乎自己并不是在单方面地打她的鬼主意,倒像是一种虚虚实实的“情投意合”。他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想靠近她安慰一下。
“你别过来!离我远点!你走!你现在就走!我不想再看到你!”陈溪擦着眼泪,用手指着他的脸不让他靠近。
“哎哟好妹妹,你可别生气啊!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我肯定会帮你的,你别难过呀!”范建山无奈地站着,面对着陈溪的手指连连解释。
“您走吧!范总监,以后您就是令我尊敬的安保总监,其他的就不谈了,您也不要再来我这里了。”陈溪平静地擦干脸上的泪,语气冷缓,对他的称谓又客客气气地用回了“您”字。
这种场面,范建山可是犯了愁,一时感到分寸难以拿捏,觉得自己有些灰头土脸,想要逃之夭夭,却又有点恋恋不舍。他僵着站了半晌,才蔫蔫地开口:“好吧……我走,你就别生气了啊!等你心情好点儿,我再来看你啊!”
陈溪坐着不说话,头转向一边,直到听见范建山出去,关上门,脚步由近渐远,她才轻轻地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面朝着天花板。
这只色狼算是暂时解决掉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来骚扰自己。在没有回到人力资源部之前,陈溪决定就保持这种状态,不再去招惹他。她明白,就算她哭闹N场,范建山当时许了什么诺,之后冷静下来,该赖的还是会赖。他是不可能为了她而去担什么风险的,因为他也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真正的“混世魔王”当属一贯低调、深藏不露的梁若清。看来,要搭上甲方领导的这根线,必须另找突破点。
陈溪取出镜子,看看脸色已恢复正常,随即打电话叫宋丽进来。
和宋丽的谈话则要简单许多,表扬了表扬,又鼓励了鼓励,接着陈溪便摆出一副无奈神情,告诉宋丽,自己已经向梁若清建议过,给小宋锻炼的机会,可惜被他给否决了。就着宋丽毫无遮拦的失望表情,陈溪开始顺水推舟,给宋丽出主意,并着重提醒她告诉舅舅,梁若清可能会用什么理由做托词。
宋丽出去后又过了一会儿,陈溪看看时间,拿起手机准备给赵玉刚打电话,正巧这时赵玉刚的电话就进来了。
“Edward,我还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怎么样?你那边说话方便吗?”
“方便,你先说,你要打电话找我是什么事吧。”
“估计我们说的都是一回事,我就是想问问,梁若清都跟你谈什么了?”
“嗨,具体的细节就不跟你说了,太琐碎了。总的意思,就是先跟我拉拢拉拢关系,说起当初我老丈人跟他关系如何熟,他又是如何如何将我安排在销售部的。之后呢,就是鼓励我好好创出好业绩,将来他要是负责我们这一块的上层督导,也不会亏待我的。哼哼,说了一堆,就这一条中心思想。我应付了一下,没谈太久就走了。哎,你怎么样啊?今早为什么伤心啊?”
“还能为什么?”陈溪叹了口气,“唉,我去跟梁若清讲条件,让他把我调回人力资源部,他不答应,给我碰了个软钉子。哼,他调我来这个垃圾部门,分明就是想整死我,怎么可能还会放我回去?”接着,她将调职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赵玉刚。
“看来,他恨James恨得够深的,James不在了,他也不肯放过你。”
“不仅是恨,确切地说,他也十分眼红James的成绩。你没觉得吗?他现在很希望介入御景整个市场体系的管理中去,拿下了这一块,他不就有希望能得到高官厚禄了嘛。”
“这应该就是他真正的目的,所以他现在四下里拉拢各部门的负责人。今天找我去的目的,无非也是这个。”
“我猜到了,他要笼络你。所以我想拜托你帮忙,帮我跟他说一说,让他安排,把我调回人力资源部。”
“我跟他说?Rosie,不是我不帮你,可是……梁若清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听我的?”赵玉刚的声音很是不自信。
“你跟他硬着交涉肯定不行,但可以帮我攻一条‘软路’,而且也不会影响到你自己的。”
“我倒不是怕影响自己,而是担心帮不到你,或许还会将事情搞得更糟。Rosie,你为什么不去求求方浩儒?也许他有办法。”
“他?他一个局外人,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上次他帮你妹妹,我到现在还欠着这个人情没还呢,怎么好意思又去麻烦人家参与一场办公室政治?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我感觉,他上次帮我妹妹就是冲着你来的——这我早已经提醒过你了,你不信也罢。现在你自己有难,我觉得他不会冷眼旁观的,你可以试着问问他。他虽不是御景的人,架不住人家神通广大嘛,听说他和Thomas关系很好,或许他能出面,让Thomas要求梁若清调你回去呢?”
“算啦!Edward,他那边我们就不要指望了,找Thomas也不太实际,还是集中精力自己解决吧……哎,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
“帮是肯定会帮的!”赵玉刚并没有犹豫,“不过效果如何我就不敢保证了——那你告诉我,具体要我怎么做?”
5 烽烟四起
周一的早上,梁若清因为路上堵车,到办公室比较晚。正在掏钥匙开门锁的时候,已经听到办公室里的电话惊天动地地闹了起来。
他迅速打开门,接起电话时有些烦躁地“喂”了一声。
“老梁啊,我是老祁啊。你是不是在忙啊?才接电话啊。”
梁若清听出是祁书记,连忙变换了一副毕恭毕敬的语气:“啊呀,祁书记啊!您好!您好!不好意思啊,今早路上堵车,来晚了。这不,刚进办公室,还没脱大衣呢!您找我,有什么事儿要交代我办的吗?”
“啊,小事——你先坐下来,咱们慢慢说。”祁书记慢悠悠地拖着长音。
“我已经坐下了,您说吧,我听着呢,祁书记。”仍然站着的梁若清一只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脱大衣。
“哦,我找你呢,是关于我外甥女小丽的事儿。我听她回来说啊,在那个什么部门里呢,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本来你不是要把她调到球场上的那个部门吗?现在她不想去了,还是想在这个部门长期地发展——”祁书记的腔调像是在做报告,“老梁啊,你能不能帮她安排一下,就在现在这个部门里留下呢?”
“这个没问题!我会办的。祁书记,您放心!”梁若清爽快应道,心里也暗暗开始戒备。
“嗯,嗯,另外呢,我听小丽说啊,现在她正在尝试负责这个部门的管理工作,你是不是可以再给她创造一些条件?”
“呵呵,当然!祁书记,”梁若清早有准备,马上答道,“我特意嘱咐她部门的主任,好好关照她,多给她一些锻炼的机会,多教她一些东西。这样,要不了半年,我相信小宋肯定能成为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哈哈!”
“哦,这样啊,那如果……直接让她负责这个部门,是不是锻炼的机会能更多一些呢?”
“祁书记,您听我给您解释啊:其实呢,我也是特别看好小宋的,第一次见她就感觉这小姑娘特别聪明!所以我特意交代她的主任,一定要把她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当时她的主任还有点儿犹豫,觉得小宋还是太年轻,为这个我也是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不过现在据她主任自己跟我反映,都说小宋很有潜质。目前呢,先让她跟着主任学一段时间,等以后我们可以再酌情考虑。祁书记啊,不得不请您多多包涵,毕竟现在,这个人才集训中心主任的位子上有人,也不好硬把人家撵走吧!而且我也担心,这个主任如果害怕自己的职位被小宋取代,将来就不好好培养小宋了……所以祁书记,现阶段还是要让小宋学得扎实一点儿。有个半年,她的基础打牢了,我以后一定想办法给她创造提升发展的机会,这一点,请祁书记您务必放心!”
“嗯嗯,是,是不能撵人家走。不过,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解决吗?”
“唉,祁书记,您就体谅体谅我们吧!确实难哪……”梁若清暗暗有点吃惊——原以为自己的一番话祁书记会理解,并且会满意,半年而已嘛!不料祁书记又追问了一句,似乎并不接受他的解释。
“哦,哦,好吧!既然你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那我还是要谢谢你啊!”祁书记嘴上说谢,语气可并不热情,“那就先这样吧!回头再聊啊。”
“好!好!祁书记,您再有什么随时——”梁若清还没说完,便听到了电话那边挂线之后的长音。
他叹了口气,将话筒放回原位。接着从公文包里取出当天的报纸,又拿起茶杯准备去茶水间冲茶。没走出几步,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梁若清回来又拿起了电话。
“梁总啊,我是Bruce。您现在说话方便吗?”来电者便是NST中国总部副总裁的助理。
“哦,方便,方便,办公室就我一个人。你好吗,布鲁斯?”梁若清放下茶杯,重新坐回了位子。
“很好,谢谢。梁总,我找您就是说一下,咱们这周三的见面暂时先等等吧!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怎么,你们那边很忙?”梁若清愣了一下,原本Bruce答应帮自己安排见副总裁的,怎么突然变卦了呢!
“唉,梁总,说来话长了……我老板今儿找我问了一下您的情况,然后叫我先通知您,他那边这两天在忙别的事情,暂时见不了您了。”
“他问我什么情况了?”梁若清感到很意外,即将成功地搭上NST这边的关系了,线怎么说断就断了……
“唉,这个不重要了,我就是先通知您一声,有什么消息我会再给您电话。不过,我要是没打电话给您,您就暂时先等等,尽量别打电话过来——先这样啊,我挂了,拜拜。”
梁若清慢慢放下电话,眉头紧锁,他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还不太明确,于是他决定先等一等,什么都不做,看看情况再说。继而拿起茶杯出了办公室。
梁若清正在茶水间里倒开水沏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狂躁地又响又振,他慌忙放下茶杯,杯里的热茶因为震荡而溅到了手上,他气恼地甩了甩手,掏出手机,见是御景的总机号码,恶狠狠地按了一下接听键放在耳边,伴随着生硬的一句“哪位啊!”。
“您好,梁总。我是Thomas的秘书小金,他想问您点儿事情,您现在有空吗?”
“啊,啊,小金啊,你好。我正在茶水间里。有什么事儿?现在可以说的。”梁若清立即换了温和的口吻来回应。Thomas很少找他,因为他们之间的沟通存在语言障碍,每次都必须由秘书翻译转达。
“是这样的,Thomas想了解一下,您最近跟总部那边的Bruce,具体是在联系哪方面的事务?有什么需要他这边支持协助的吗?”
梁若清惊得一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这件事居然让Thomas知道了!他定了定神,赶紧将茶水间的门关上,接着说道:“嗯,小金啊,请你跟托马斯解释一下啊:我和布鲁斯呢,只是偶尔认识了,又比较谈得来,所以偶尔有机会会在一起聊聊天,并没有提过工作上的事儿。如果有的话,我肯定会告诉托马斯的,不会直接去跟布鲁斯谈工作的。呵呵,小金,麻烦你跟他解释一下啊,谢谢!”他对Thomas就他与Bruce之间的联络到底了解多少,并无把握,只得含糊其词。
“嗯,好的,您请稍等一下。”
接着,梁若清听到电话那端秘书小金正在跟Thomas叽哩咕噜地讲着英文,之后小金又转向他说道:“梁总,Thomas说他知道了。他就是想跟您打声招呼:如果是与工作有关的事情,他希望他可以了解一下,否则总部那边问起来,他却不知情,就会很被动。另外他知道了,也可以帮助您出面协调,不用您这么辛苦了。”
“好好,一定!一定!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小金。”
挂线之后,梁若清隐隐约约感觉到,其实老滑头Thomas并不相信自己的解释,他的目的也不是听解释,而是想“敲打”自己一下——总之以后老实点!不要再跨过他直接跟NST总部的人联系。梁若清即刻又联想起刚才Bruce那个蹊跷的电话,想必是Thomas和总部的那个副总裁沟通过了……看来情况不妙!想到这里,梁若清急急拿起茶杯要回办公室。
谁料,他在走廊里便听到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再一次铃声大作,他急匆匆地冲进屋抓起了电话,电话里即刻传出范建山火急火燎的声音。
“哎呀,我说老梁啊!你跑哪儿去了!办公室电话没有接,打手机还老占线!”
“我刚才去倒了杯水,碰巧接了托马斯一个电话——怎么啦,老范,你慌什么?”
“托马斯?”范建山的声音又加进了吃惊的成分,“你是说,老托马斯都找过你了?”
“噢,是啊,不过没什么事儿,说了几句就挂了。”梁若清说得很平静,而脑子里不自觉地开始琢磨范建山为何如此惊恐。
“什么‘没什么事儿’啊?!他今天也找我啦!核实了几段录相,就是你和总部那个什么人物的。据说,是汪静告诉他的。”
原来如此!梁若清这下可理出脉络了:原来是汪静从中作梗,估计目的就是帮陈溪调回人力资源部。呸!想得美!没那么容易!
“她告就告呗,我已经摆平了,没什么大事儿。”
“哎哟,我担心你啊,接下来就不一定都能摆得平喽!祁书记是不是今天早上给你打电话了?”
这回轮到梁若清呆住:“你怎么知道的?”
“哼哼,他打给你之后,又打给了我,还是关于他外甥女的事儿。他直接告诉我说,你不给他面子,交代我直接去找李总说这事儿。”
梁若清悻悻地吸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直觉没有错,今天还真是把祁书记给得罪了!这些干部的特点他很清楚,他们说话向来都是“蜻蜓点水”,意思点到即止,不会说得太明白,需要听者自己去揣摩。你帮了他的忙,他满意也不会真的说谢谢;得罪了他,他也不会当着你的面翻脸,多半要么以后给你“小鞋”穿,逼你自己“反思”,要么借别人的嘴巴来给你“递话儿”。
范建山在电话那边听着梁若清沉默不语,急忙又追了一句:“我说你为什么要跟陈溪一个小丫头过不去?这下好了,她把祁书记都给搬动了,现在祁书记非逼着我去跟李总提这事儿,我去了不就把你给‘装’进去了?不去吧,肯定又会得罪祁书记……搞得我也是左右为难啊!哎我说,你倒是说句话啊!”
“有什么好说的?!简直是乱弹琴!”梁若清终于绷不住开始发脾气。
“得啦!你就别抱怨啦!赶紧把陈溪调回去,腾位子给小宋吧!要不你和我都难办,别再拖啦!”
梁若清咬牙切齿地听着范建山的劝诫还是不肯松口,忽闻手机又响了,看是甲方李总的来电,慌忙跟范建山打了个招呼便挂断了电话,继而接起手机。
“李总,您好,您找我?”他又亮起了精神亢奋的嗓音。
“老梁啊,我找你有点事情,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那端的声音则很是“中庸”,辨别不出对方此时的心情。
梁若清立即竖起耳朵。“是,您请说。”那声音让人感觉他已经立正站直,随时待命。
“御景的人力资源部,你对于他们的工作,看法如何啊?”
他心里着实一阵紧张,又有些后悔:刚才不该那么急着挂断范建山的电话,也没来得及问一下范建山到底有没有跟李总提过什么……现在,他必须对李总的询问多一份小心。
“哦,李总,是这样的:人力资源部那边呢,工作一直由汪静在负责,基本上还算是比较稳定的。他们以前的人事经理走了以后呢,一直由股份公司的人事经理在帮忙。不过呢,李总,我们最近筹备股份公司也需要人力,所以我上次请您批准,调回了我们自己的人员,将她先安排在‘人才集训中心’,负责那边的管理工作。”
“嗯,嗯,我知道。那么,那个集训中心现在怎么样啊?”李总还是一种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让人捉摸不透。
“哦,目前还算正常。那些学员们正在学习业务知识,就是由那个股份公司的人事经理——那个陈溪在辅导他们。”梁若清毕竟心虚,他对李总的这种发问风格并不陌生,李总常常在最后一句话才会表露出真正的目的,但今天他也有些焦急,索性引出陈溪的名字,试探一下。
“嗯,这样啊,那这些人对这个陈溪的管理,感觉如何呀?”
梁若清听了又有些犯难,莫非,范建山已经顺着祁书记的意思,把自己给“捅”到了李总这边?如果是那样,这个姓范的也太奸猾了!做都做了,居然还跑到他面前扮好人!他清了清嗓子,回答时仍像是摸着石头过河:“反应应该还不错,最近没听到什么不满的声音。陈溪呢,我想先让她在这里协助一段时间,只要这个中心的工作基本走上正轨了,我也会考虑重新安排她的岗位,比如调回人力资源部,充分发挥她的特长。另外集训中心这边呢,也可以给一些表现优异的学员提供锻炼的平台。您看这样怎么样,李总?”
“嗯,嗯,你自己酌情处理吧。”李总又是一句模棱两可的应付,继续道,“还有啊,人力资源部那边,听说搞了一台员工新年晚会,场面规模比以往都大,这件事,你了解吗?”
“是的,李总,好像这个周五就会举行。”梁若清小心作答,心里又开始嘀咕,这跟陈溪又有什么关系?
“哦,这样啊,对这台晚会你有什么看法?”
“呵呵,李总,这晚会当然是件好事了,而且我听他们说,他们也请了甲方集团这边的领导,您也要来吧,李总?”
“当然,当然,御景的项目上,我也是倾注了很多心血的,也希望看一看现在的成果嘛,哈哈!不过老梁啊,你认为,是不是应该多增加几位受邀请的中方领导呢?”
梁若清这次心里倒有些底了,或许这就是李总找他的真正主题吧。
“当然应该多请几位啦!李总,不瞒您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李总您说,这么重要的场合,御景的员工高度聚集的机会——我们中方的领导平时在御景大家想见也见不着,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当然都想多见见我们这边的高层领导啦!”明明是领导“眼红”晚会的人气,他却能机巧地转换为一个施恩于人的说法。
“哈哈哈哈!”李总果然“龙颜”大悦,一改刚才的庄重态度,“是应该让御景的广大员工多接触一下中方的领导班子,增加对我们的了解嘛。另外,也应该尽可能多地让我们这边的同志,深入了解一下御景的情况和企业文化,交流一下心得,互相取取经嘛!”
梁若清明白,虽然甲、乙两方平时分歧颇多而相互菲薄,但是打这种“亲民牌”却是难得的“步调一致”,哪一方也不甘落后。同时,李总这个老滑头这么做也是一举两得:既能在员工面前多为甲方争取一些“出镜”的机会,又可以在甲方集团的高层里给他自己脸上“贴金”。毕竟御景的项目是他在总负责,有风头的一面,就应该尽量秀给大家看看。
“明白!明白!李总您放心,这事儿我马上就去办!我去跟人资部协调,尽量让他们为中方领导多安排出一些席位。”
“嗯,嗯,老梁啊,能有多少席位,你尽力就行了,也不要太为难了。”
梁若清准确收悉这句话的潜在含意:席位越多越好。
“不为难!不为难!李总放心,我争取将领导们都安排上,让他们都能亲眼目睹您管理下的御景员工,将会呈现出什么样的精神面貌!”
“呵呵,好吧,你辛苦了。”
“应该的,李总。嗯……李总,那……那个陈溪,您刚才问起她,是有什么指示吗?”梁若清较早前因为没摸清路数,吃了祁书记的亏,现在不免学乖了些,在李总结束之前,他还是硬着头皮刺探了一句,心想图个踏实。
“哪个陈溪?噢,你刚才说的那个人啊。你自己定夺吧!我刚才只是想泛泛地了解一下御景人资部的情况,因为看到了他们关于员工晚会的报告,顺便就说到你提的这个人了。人员的问题你考虑吧,我只有一点要求:这些学员都有背景,不好惹,你们不要搞出乱子就行了。这次的员工晚会,你倒是应该花点时间关注一下,听说规模将会很大啊!”
“对!对!您说得很对,我会关注的。李总您放心!”
李总那边满意地“嗯”着,挂断了线。梁若清慢慢将手机放到了台面上,吐了口气,从边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拭手心里的汗。
如此看来,范建山还没有在李总那里告状,梁若清那忐忑的心终于踏实了一些,幸亏刚才还稍稍迂回了一下,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然而他立即又意识到,这个问题其实还没有根本解决,范建山此刻仍在等自己的决定。似乎,不把陈溪调回人力资源部,不给小宋腾出这个职位,祁书记那边就难交代了,而如果范建山顶不住,自己便要在李总面前彻底翻一次大船……
此时,梁若清一想起陈溪,不由得怒发冲冠。看她上周五回去后安分了一时,想不到这小妖女竟躲到了暗处,变成了这场风暴的幕后推手,闹得他的周围烽烟四起……尽管在李总那里暂时是虚惊一场,但他很快意识到,如果再不让步,很可能她就要借祁书记的手来报复自己了。
陈溪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宋丽交代当天的培训内容,让她领着其余五人完成这部分课程。快说完时,梁若清打来电话:“陈主任,你现在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他的语气很冷静,比起平时少了许多客气的成分。
“好的,不过我到达您的办公室,最快也要在半小时之后了。”陈溪不紧不慢地回应。
梁若清却变得有些不耐烦:“你想办法跟车队说一下,就说是我找你有事,让他们马上派车。送你过来也就几分钟的事儿!让他们快点儿!”
“好的,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一会儿见,梁总。”陈溪放下电话,心里明白火候已到,自己又要出场了。而宋丽坐在她的对面,听到她收线之前提到“梁总”,知道是梁若清的电话,兴奋得嘿嘿直笑。
二十分钟之后,陈溪站在了梁若清的办公室门口。
“进来坐吧。”梁若清抬眼看了她一下,再懒得做表面上的伪装。
待陈溪坐定,他首先发问:“明人面前,咱们也不用再说暗话了。你知道我为何急着找你来吗?”
“知道,也不知道。”陈溪冷静地回答。
“嗯?”梁若清看着她皱了一下眉,“什么叫‘知道’,又‘不知道’什么?”
“知道您今天找我是谈我调职的事;不知道,您到底是如何决定的。”
“哼,陈主任,咱们也不用兜圈子了,你在我背后玩什么花招,当我看不出来吗?”
“梁总,我没在您背后玩花招。这些事,我事先都已经跟您沟通过了,您并没有给我机会,所以,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知道,汪总监告诉Thomas之后,他一定会提醒您和Bruce,不管怎样,您两位越过他直接联系,都会令他老人家不太开心。但Thomas毕竟是御景的总经理,他也不会做得太绝,因此我们已经算是给您留余地了,并没有直接将这件事捅到NST总部的CAO那里,如果那样,后果您可以想象。至于祁书记,您是知道的,如果小宋得不到我这个位置,他们又会如何?我上次已经跟您说过了,这个职位,小宋是可以试试的,您应该给她机会。祁书记指使范总监联系李总,估计范总监现在还没有去吧?其实祁书记目前还不是很坚决,不管他到底会有多久的耐心,至少现在对于您来说,都算是个缓冲了。”
“照你的意思,在NST和李总那里,我还没有大麻烦,是应该感谢你的喽!”
“您不该感谢我,应该感谢的是Amy。尽管她并不知情,但我的确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不想做得太绝,您毕竟是我好朋友的老公。”
梁若清听着陈溪平平仄仄的音调,最终怒不可遏,“啪”地拍了一下台子,站起身来:“陈溪!你胆子还真不小!你这叫‘犯上作乱’知道吗?!”
陈溪毫不畏惧,仰头傲视着梁若清:“梁总,我需要纠正一下:不是我‘犯上作乱’,而是您‘官逼民反’!说直接点,我也是被您给逼的!”
“我逼你什么了?!服从上级的调配也能叫‘逼’吗?!”梁若清瞪着眼睛据理力争。
“问题是,您为什么一定要我来负责这个部门?明明现在人资部更需要我,可您偏偏在这个时候调我出来,恐怕我没法不误解。再者,现在就您和我两个人,不妨把话挑明了:您忌妒杨帆,忌妒他比您有能力,年纪轻轻的便已是位高权重,又待遇丰厚;而您呢,在这里的夹缝中忍辱偷生,好不容易熬到一个副总职位,偏偏又是个‘空心汤圆’,没有实权,不受重用,还得整天被他的光芒压着。所以就算是他死了,您都不放过我,利用迫害我来报复他……这难道不是您的真实动机吗?!您放心吧,我不会让您得逞的!杨帆永远都比您强!他即使不在了,御景也轮不到您来争风头!”
陈溪的话,如同在本已燃起的火苗上浇了一盆油,令到梁若清的怒焰顷刻间蹿起万丈。他突然眼露凶光,低低地咆哮着:“没错!我就是恨他!又怎么样?!现在没人再来护着你了,你只能待在我让你待的地方!他再比我强也是死人一个,看他还有什么本事再来救你?你也放心吧,我不可能让你这么轻易就能回人资部去!做梦!”
陈溪冷冷地望着梁若清那张杀气腾腾的狰狞面孔,心想刘小慈的话还真是一点不假。这个男人撕去和善的伪装后,竟然是如此的恶毒不堪!她并没有为自己担心什么,反而开始替刘小慈不安:与这样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难道会有真正的幸福?
“话说到这个地步,梁总,您既然是这么固执,我们根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陈溪平静地站起身,缓缓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又转过身远远地对着梁若清,“梁总,我给您看一样东西,或许您会改变主意。”
陈溪说完,从日志本的夹层里取出了一支又长又扁的、像手机一样的东西,捏在手中对着他扬了扬,“这叫‘录音笔’,过去我们在处理与员工的劳务纠纷或是法务纠纷时,时常需要用到它。今天,我也是迫于无奈。我相信,里面有些内容,会有人感兴趣的。”
梁若清见状立即失态,疯狂地要扑过来抢夺录音笔,可惜他离得太远,陈溪退后一步便站到了走廊里,站在了监控摄像的区域内,而对面则是刘世奇的办公室,幸好他总是关着隔音很好的门。
陈溪对着僵直站着的梁若清,莞尔一笑:“梁总再见!”说罢迈着轻盈的脚步,姗姗离去。
梁若清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怔了半晌,才费力地挪动着双脚,回到办公桌旁,瘫到了椅子上。
这个小妖女,还真是有一套!自己聪明一世,不料一时糊涂的“口舌之快”竟落下了真凭实据的把柄!他有些后悔莫及,自己居然没有识破她的“激将法”……罢了!罢了!他最终百般不甘却又千般无奈地卸下了心里的战甲——没有必要为了赌这一时之气而引发不堪设想的后果。
梁若清平静了一下,先打了个电话给范建山,告诉他,自己需要时间做安排,如果祁书记再催他,想办法应付一下,千万不要惊动李总。随后,他开始苦思冥想,如何找个说法,让陈溪不要再把事情闹大,同时自己作为副总也能体面地“下台阶”。而对于是否调她回人力资源部,梁若清仍然心理不平衡:如今这个局面,放她回去就等于向个黄毛丫头“服软”,以后他老梁还怎么在御景的地界上混下去?这不等于自取其辱吗!可是死咬着不放,目前的局势明显是对自己不利,他尽管恨得牙根儿痒痒,却又束手无策。
6软硬兼施
正当梁若清一筹莫展之际,赵玉刚打来了电话,说是请梁总中午在中餐厅包房吃饭,有事要向他汇报。梁若清自然满口答应,他如今正在积极笼络各方人马,为他的振旗大业养精蓄锐。赵玉刚目前在御景的销售方面势头正劲,梁若清对他当然是求贤若渴。
当他到了包房,赵玉刚已在包房里候着了。
趁上菜的空当,赵玉刚告诉梁若清一些关于御景销售业务拓展的情况。在强调了御景销售的难度及压力之后,他又很“偶然”地向梁若清透露:杨帆之前已经做好了一套完善的营销方案,非常详细,这其实也是今年准备在御景全面推出的战略部署。
梁若清对此话听听而已,并不真的感兴趣,毕竟杨帆已经作古,他也不可能拿到这个什么方案,于是敷衍道:“呵呵,方案现在在哪里,都成了谜了。算啦,不去想了!你既然已经拿到了销售部的部分,就先试行一下吧,其他部门的,让他们自己再重新规划吧!”
“问题是如果别的部门不知道该怎么配合,单单只是实施我的这一部分,有些细节也落实不了哇!”赵玉刚表现得有些无奈。他见梁若清低头喝茶却不回应,便幽幽地继续道:“梁总,我知道一个人手里肯定有这套完整的资料,就是James的女朋友Rosie。我曾经听James无意中提起过,他发了方案给Rosie让她帮忙校对,因此我猜测,Rosie的邮箱里至少有一套原始版本。您如果让Amy问她,她说不定会拿出来给您。反正现在也不存在什么保密或者竞争的问题了,不实施,再有价值也没用啊!”
梁若清听闻不禁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赵玉刚,心里想法复杂。
的确,刚才听赵玉刚的一番介绍,他也觉得御景这么大的一盘棋,实在不好控制,因此杨帆的方案对自己也应该是有一定价值的。他一直在筹划中的目标,近期正是因为业务上的这些个头疼事而举步维艰,所以这套东西的及时出现,说不定就能彻底扭转局面。无奈自己与陈溪已经翻脸,不可能再提什么方案的事了。然而,梁若清也知道,刘小慈、陈溪和赵玉刚,这三个人的关系一直都很要好。赵玉刚今天表面上是建议自己让刘小慈去问陈溪,但看样子,他倒更像是陈溪的“代言人”——与陈溪暗中联手,给自己来个“软硬兼施”。如果是这样,那他这边应该是“软”的一路,那么,从某种角度也可以说明,陈溪其实也是想借用这套方案,主动与自己握手言和……有意思!
梁若清忽然感到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慢慢地笑着说道:“小赵啊,小慈和陈溪关系好,但毕竟小慈已经不在御景了,她是局外人,我不想让她掺和工作上的事。我听说,你和陈溪关系也不错,不如你去问她试试?”
“梁总,我估计Rosie知道当初James发给了我关于销售的这部分方案,我如果问她拿全套的,她难免会误会我有野心。野心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她也知道,我没有能力来操控全局,所以估计不会将James的心血就这么随便地交付给我。除非是您,有地位也有能力,才能将这套方案的价值真正体现出来。”
梁若清心里暗笑——被自己猜中了!这其实就是陈溪借赵玉刚的手,伸过来的橄榄枝。既然她也算有诚意,现在无非就是在等自己的态度。瞻前顾后地考虑再三,自己还是需要借这个机会就坡下驴……算了!不跟这丫头片子计较了。
“小赵啊,你是不知道,最近因为陈溪调职的事,她可能对我有点儿误会。所以关于方案,我估计她不会给的,还是你去试试吧……就当是,去帮我问的。”
赵玉刚微微一笑:“梁总,这样恐怕不妥吧?就算Rosie答应给我,万一她知道了我是帮您问的,不是很尴尬?有误会,把误会说清楚不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Rosie和Amy本来就是好朋友,她也不会计较的。再说了,不就是为了个调职的事儿嘛,简单,她不乐意,再把她调回去不就行了?大家不就能冰释前嫌了?我想啊,她如果知道是您对方案感兴趣,或许也会乐意,把方案提供给靠谱的人嘛!”
梁若清没再说话,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白,基本上算是妥协了,但不可能主动找陈溪和解。
赵玉刚会意地又笑了一下,掏出手机,边寻找陈溪的号码,边说:“这样吧,梁总,我看事不宜迟,我帮您问她方案的事儿,但为了避免她将来误会,我把她叫到这儿来,大家边吃边聊。调职问题也不劳您费神了,我回头再跟她解释。这女孩子啊,有时候就是容易钻牛角尖儿,不过说通了也就没事了,就是因为她们不懂,所以才要跟她们把道理讲明白了,否则下回还是这么不懂事。您当领导的,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别出面了,我替您说就行啦!”
梁若清笑着叹了口气,喝自己的茶,见赵玉刚拨陈溪的手机,也未加阻拦。赵玉刚很快联系到了陈溪,得知她还没吃午饭,便邀她过来一起吃饭。
“梁总您好!”陈溪进来,看见梁若清,落落大方地跟他打了招呼。
“哦,你好,你好。”梁若清也浅笑着应了一句。
有赵玉刚从中斡旋,接下来席间的气氛自然融洽许多,陈溪也爽快答应将市场营销方案倾情奉献。梁若清呢,只是默默喝茶吃菜,对方案的接受不置可否,对陈溪调回人力资源部的事也没表态。她明白了,他还在端着一副不容讲条件的臭架子,等着自己主动求他,这个环节,赵玉刚也无法代劳。
“梁总,这周五,御景的员工晚会就要开了,我请求您考虑一下,还是先让我回去协助晚会的筹备吧!或者等晚会结束了,如果需要我,我可以再回来。当然,我还是坚信小宋一定能做好这份工作的。”陈溪说完这番话,暗中给赵玉刚递了个眼色,赵玉刚随即称自己要打个重要的电话,起身离开了包房。
梁若清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又放下杯子若有所思地长叹了一口气。
陈溪立即拿起茶壶帮他斟满茶,伴以恭敬的口吻:“梁总,我也知道这件事您会有些为难,因为我刚刚调到集训中心,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的。您可以跟领导们解释一下,就说员工晚会那边缺人手,所以调我回去……我想,他们也没时间理会这么细碎的事务吧!”
“这样做呢,不是不可行。不过,你也是要带着任务回去的。我不妨直说,你也不用误会是我个人的意思想要为难你,其实这次也是上方领导交派给我的任务。当然啦,如果你愿意代表人力资源部,我就跟你谈;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谈,我也可以去找汪总监。”梁若清一副公事公办的傲慢语气,但姿态并不算高调。
“梁总可真会开玩笑!”陈溪笑道,“我怎么可能不愿意跟您谈呢!尤其愿意代表人力资源部,您请指示吧,有什么需要我们人资部配合的?”
梁若清端起斟满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又喝了两口,端着茶杯慢慢说道:“李总这边呢,希望这次的员工晚会,能够多安排甲方这边的领导出席。因此,我正准备去和汪总监协调一下,看看是不是可以,尽可能多地安排席位。”
“呵呵,县官不如现管,席位的事就不劳您和汪总监两位的大驾了,我可以来调整,问题是您具体需要多少席位?”
“甲方高层这边的领导全部算上,大约有二十多位吧!”
陈溪故作惊讶:“要这么多啊……他们一定会出席吗?我们原本也就预留了八个位置。”
“是啊,我知道,但李总希望再多一些,最好高层的人员都能参与,这其实也是在为御景的晚会扩大影响面嘛!”
“好吧,我想想办法。”陈溪其实心里有底,晚会的场地弹性还是比较大的,增加十几个座位不成问题,但需要他们准时出席,否则空位过多就显得贵宾席太冷清了。“梁总,座位安排好之后,麻烦您跟李总打声招呼,一定要让这批贵宾准时参加啊!如果他们不来,请您及时通知我,不然,让NST的管理层看到甲方不积极参与,恐怕又要引起误会。”
“这个你放心,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很明白。”
“好吧,那……是不是我今天下午就可以回人资部,帮您去安排这件事了?”
“你可以今天先回去,不过小宋这边你要安排好,她如果有什么事,你可得及时协助啊!”
“那是自然,您放心好了!”
“嗯,嗯,另外呢,我还要提一下啊,既然你已经调回去了,我想陈主任你也理解我的意思,一些关于我们之前的沟通记录呢,有些也就没有保存的意义了,你看着处理吧!”
陈溪明白,梁若清的潜台词是指自己手里的谈话录音,但既然他不挑明,她也决定继续装傻,这一次绝不“上赶子”。
“您放心梁总,我会整理一下之前的邮件啊、文件啊什么的,该处理的就处理了,该留的才留下来。”
梁若清见陈溪还在跟自己打哑谜,又有些不踏实了,只得开口补充了一句:“不是邮件——你的录音什么的,应该没有用了吧?再说了,有些内容对你本人也不一定有利啊。”
“那倒确实,所以我还是认为应该‘以和为贵’。”陈溪淡淡地笑着,“我想,等我调回去了,并且我的职位归属关系从股份公司正式转到御景人力资源部,那个东西对我就彻底没有用了,到时候,我会当着您的面处理它。”
梁若清没说话,将手中端着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虽然有台布垫着,仍然发出闷闷的声响。原来这丫头临了还要再敲一次竹杠,还想着彻底摆脱股份公司!他很快又压住了火,谈都已经谈到这个地步了,也没必要再翻脸,由她去吧!
“那你到时候再来找我吧!”
“好的,梁总,我会的。”陈溪又拿起茶壶,再次帮梁若清斟满。接着,她看了一下表,想想核心问题都已经谈完了,也该撤退了。
“梁总,我今天下午整理一下就回人资部,回去马上帮您落实甲方领导席位的事情。时间比较紧张,我没法多聊,先走一步,顺便出去看看Edward讲完电话没有,您请自便啊!”
梁若清点点头:“那套方案……你回头给小赵吧!他会用得着的。”
陈溪听了心想,你还真是虚伪!明明是自己想要,还打着赵玉刚的幌子。
“他用还不是为了您吗?无论如何,倘若您能在御景再开创一个盛世,也是我们大家所期待的嘛。梁总,我先告辞啦!”
梁若清仍然坐着,突然眼睛一抬,讪讪地笑了一下:“小陈啊,看来你跟着杨总,学了不少东西啊……”
陈溪闻言,则学着梁若清原先那样一收下巴,微皱眉头,也是幽幽笑容配合不紧不慢的腔调:“梁总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啊!应该说呢,我是您的好学生,学以致用,受益匪浅。”
梁、陈二人终于磕磕绊绊地达成了协议,之后又不约而同地都给范建山打了电话。
梁若清告诉范建山,已经安排陈溪调回了人力资源部,让范建山不用再头疼联系李总的事,也不必急于回复祁书记,等他落实了宋丽的升职再说。紧接着,他自己主动联系了祁书记,告诉祁书记,自己如何经过一番艰难的协调,终于安排妥当,小宋可以顺顺利利地接任集训中心的“主任”一职了。而陈溪则在电话里对着范建山娇滴滴地自责不该乱发脾气,还“错怪”了他。并且说自己心里明白,梁若清同意调她回人力资源部,其实就是范建山“出面协调”的结果,同时她恳求继续得到他的关照。范建山一时又喜笑颜开,满口答应员工晚会将尽力相助。
下午,陈溪匆匆收拾了一下便搬回了人力资源部办公室,Juliet等人见到她回来,也是兴奋不已。为防夜长梦多,汪静和陈溪第一时间先对外发了Memo,通知各部门陈溪已调回原职,并速速起草了她脱离股份公司的调动公函,准备第二天拿给梁若清签字。
陈溪晚上回到家,感觉一周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倒在床上闭着眼想要缓解一下疲劳,不料却沉沉地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杨帆以前发给陈溪的那套营销方案,的确是有价值的。不过陈溪推测,梁若清这种惯用权术而不善实操的人,即便掌握了详细的内容,也未必能控制好每个环节而达到预期的效果。并且杨帆是个自创性非常强的人,他的营销模式向来和常规的套路不太一样,整体的部署,甚至每一步的思路都带有他独特的风格,这在御景整个市场体系中早已被公认,几个相关的部门拿到方案肯定会识出他的痕迹。即便梁若清借此创造了佳绩,所有人包括NST总部,也都会明白:他实际上是沾了杨帆的光,不全代表自己的能力。陈溪念在刘小慈的情分上,并不想做得太绝,方案给了梁若清,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但是倘若他吃不透其中的要领,也许就会变为“东施效颦”。
经历了这一次的绝处逢生,陈溪并没有凯旋的快意,她仿佛刚刚从沼泽中爬出来,满身的泥水,同时也感觉到了自己善良天性的迷失。她不再是杨帆眼中的那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而更像是腐土中长成的恶之奇葩。
她暗暗安慰着自己,或许这就是职场中必经的“成长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