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源能感受到面前这个人身上的沉痛，如果换成是自己，保不齐比他还要发疯，还要痛苦。
　　可这终究牵扯到人鱼岛的秘密，他怎么可能轻信了卢泽宥。
　　就算此时此刻的卢泽宥是真心真意爱着蓝羽，愿意保守秘密的君子，可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 五十年后呢，真的能保守秘密吗？
　　哪怕对方是99%可靠的人，他也不会去赌这1%的可能。
　　“没有什么秘密，小卢总，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
　　“我留在这里，是因为这座城市有吸引我留下来的东西和人，蓝羽离开这里，是因为这座城市没有一个能留住她的人。”
　　听到宋思源这样警惕的回答，卢泽宥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声嘶力竭地开口。
　　“可是我相信，蓝羽是爱我的，我是能留住她的，她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你们人鱼的身份，对吗？”
　　“你们都是人鱼，凭什么你能留下来，她却要被迫离开？”
　　宋思源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开口：“什么人鱼，你不要胡说。”
　　“是……蓝羽告诉我的，她是人鱼。”卢泽宥挣扎着站起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宋思源。
　　宋思源却是冷笑一声，根本不信他的试探：“她要是告诉你她是人鱼，那她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呢？小卢总的谎言，未免有些低级。”
　　卢泽宥不死心，还要继续说，宋思源忙开口打断他的话头。
　　“假如，假如，蓝羽真的是人鱼，那么，小卢总以为，她是回到人鱼岛比较安全，还是留在这陆地比较安全？”
　　“狡猾奸诈的人类，会放过研究调查一条人鱼的机会吗？”
　　卢泽宥闻言，忙大声开口：“我可以保护她！”
　　“你保护不了她！”宋思源的声音比他更大，更掷地有声，“人心远胜过世上所有书里的阴谋诡计，你保护不了她，只会害死她。”
　　“还是说……”
　　宋思源说着上前两步，将卢泽宥往后逼退两步：“你对她的喜欢只是低俗的占有，根本不是你口中的真爱，只要能占有她，哪怕是毁灭她，也在所不惜？”
　　卢泽宥被逼的哑口无言，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坐在床边。
　　章虞见卢泽宥这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是忍不住上前轻拍他的肩膀，随即，在宋思源醋意的凝视之下，柔声开口劝慰。
　　“小卢总，我觉得思源说得对，蓝羽离开，一定是因为这个城市没有能留下她的人，如果她真的喜欢你，她会回来找你的。”
　　对上卢泽宥无助迷茫的视线，章虞默默叹了口气，继续说：“到那时，你再亲自问她当初离开的原因，如果她足够爱你，她自然会告诉你，如果她不爱你，你也没有必要知晓，是不是？”
　　“恋爱里的人，总觉得世界和恋人都是围绕着自己转的，只有时间，能证明一切。”
　　“小卢总，且耐心等等吧，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卢泽宥目光清明又绝望，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好似是他一直试图拒绝拨开迷雾看到的真相——
　　蓝羽，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喜欢自己。
　　卢泽宥垂下头，落下两行眼泪，强撑着情绪开口：“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就不送你们了。”
　　章虞闻言忙起身，和宋思源往楼下走。
　　两人离开之后，从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之间，卢轶轶缓缓走出，方才的对话，她全部都听见了。
　　她前几天就怀疑蓝羽回来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请人在附近监视卢泽宥的宅子。
　　得知今天上午有个少年来找蓝羽，随后一块离开的事，卢轶轶忍不住来找卢泽宥，没想到家里没人，门还开着。
　　她便趁机摸进家里，试图找出能证明蓝羽是人鱼的蛛丝马迹。
　　虽然，什么都没找到，却等来了章虞和卢泽宥的出现。
　　不光如此，还让她等到了宋思源。
　　三人的对话声，是这样的清晰，字字句句，她都听在耳中。
　　对于蓝羽和宋思源是人鱼的事，卢轶轶心里有了九成的肯定，可她并没有任何的冲动，打算执行当初和路简的约定，用人鱼来发大财。
　　那只不过是她利用路简来查宋思源和蓝羽的一个借口。
　　她想要的，是宋思源对自己言听计从。
　　卢轶轶相信蓝羽一定还会回来，便在扶手下方藏下录音笔，随即悄悄离开卢泽宥的宅子。
　　车内——
　　宋思源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章虞，多次打量终于被当事人察觉后，他轻咳两声，不自然地开口。
　　“西斯和蓝羽回人鱼岛这事，你怎么看？”
　　章虞垂眸看向手机：“没想到，我们的演技这么快就征服了他们，快到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是有点快。”宋思源艰难吞咽着口水。
　　通过真爱准则的考验，那也就意味着，两人再没有任何的必要扮演夫妻。
　　这场戏，终于是要落幕了。
　　可两人，显然都有些意犹未尽。
　　沉默片刻后，还是章虞再度开口打破沉默：“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办离婚证啊？”
　　“你很着急吗，怎么，怕我不肯离婚啊？”
　　宋思源故作玩笑地说着，满脸的打趣之下，却藏着几分焦灼不安和担忧。
　　“我倒是不着急，可你不是要进军娱乐圈吗，你的粉丝可容不得你有个老婆啊， 我们办了离婚证，也不耽误你的前程。”
　　章虞说的一本正经，宋思源却听得心不在焉，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敷衍着开口：“再说吧，我这些天挺忙的，没什么空。”
　　“恩。”
　　章虞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侧头看向车窗外。
　　便是这么一侧头，她没能亲眼看到宋思源眼中的深情打量和暗涌的怒气。
　　他在怪她，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怎么可以毫无挽留之意？
　　好似早就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出戏，巴不得再也不要有半点瓜葛。
　　车停下后，宋思源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卢轶轶的来电。
　　他刻意不解电话，等章虞看过来。
　　可惜，章虞的视线始终没有落在手机屏幕上的意思，宋思源便做作地开口：“咦，她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这话一出口， 果然吸引了章虞的注意力。
　　宋思源确定章虞看到了卢轶轶的名字，这才不紧不慢地接通电话：“喂？”
　　电话那头的卢轶轶，声音中好不得意：“人鱼先生，好久不见。”
　　宋思源本想利用卢轶轶的来电，说些暧昧的言语，试探一旁的章虞是否对自己有半点在意。
　　偏偏电话那头的人，开口就提人鱼这事，打乱他的计划。
　　“卢小姐，你到现在还不死心吗，什么人鱼，无稽之谈，请不要没事再拿人鱼这样的笑话来消遣我，OK？”
　　听到这话，章虞也紧张起来。
　　她是真的很担心宋思源身为人鱼的秘密被揭开。
　　就像宋思源在卢泽宥宅子里讲的，人心胜过这个世界上一切书籍中记载的阴谋诡计，谁也不可能护住身为异类的人鱼。
　　一旦人鱼秘密传开，落在好人手里，宋思源这一生也没了自由。
　　要是落在坏人手里，那宋思源只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思源注意到她凝视自己的目光，透着无尽的担心，这让他心情畅快起来。
　　电话那头的卢轶轶心情同样畅快，语气满是欢喜：“思源，这个世上，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是人鱼吗，我也可以为你保密的，你可以信任我的，就像信任章虞那样。”
　　“你错了。”
　　宋思源笃定反驳，声音清朗：“我信任章虞，并不是你口中的什么人鱼秘密，而是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我们早已领证。”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愣住，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和章虞结婚，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思源，是她威胁你的，用你的人鱼秘密威胁你的，对不对？”
　　宋思源语气鄙夷：“怎么可能，我和章虞是因为相爱才结婚，什么人鱼秘密，卢小姐，你太幼稚了，以后也不要再来同我说笑了，我怕我太太会介意。”
　　说完这话，宋思源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随即，他颇为抱歉地侧头看向章虞：“对不住了，看来，我们的结婚证还要维持一阵。”
　　“哦哦，好，不着急。”章虞对于契约婚姻这事也有些意犹未尽，当下立刻点头答应。
　　宋思源见她答应这样快，嘴角又有了笑容，这才轻松说起电话里的事：“卢轶轶始终怀疑我是人鱼，千方百计地试探我，刚才我不小心失言，说出我们结婚的秘密，误打误撞，打消了她的疑惑。”
　　“你不会生气吧？”
　　宋思源故作担忧地试探，一双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章虞的面色。
　　章虞嘴角挂着笑容，很是大气地摆摆手：“不会啊，能帮上你的忙，我很开心，毕竟当初你帮了我很多很多，现在这些也是我应该做的。”
　　听到前半句的宋思源，心中万千欢喜，听完后半句，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点头轻笑，言不由衷：“章虞，你可真善良。”
　　“你也很善良啊，你也帮了我很多的。”章虞轻巧一笑，回驳他，随即伸手去开车门，车门开到一半，她却又忽然拉上。
　　“怎么了？”
　　宋思源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西斯和蓝羽既然已经回去了，我们好像没有必要继续住在一个房间了。”章虞说到这里，只觉气氛有些尴尬，忙移开视线，小声补充，“卢轶轶也不会上门来查。”
　　“谁知道呢？”宋思源也低下头，小声补充，“她那个人，这么疯狂，真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做出什么跟踪的事。”
　　他说完这话，章虞没有接话。
　　狭小的车内，静悄悄的，两人都侧开头，不敢去看对方的目光，气氛不知怎的，炙热的让人不敢大口呼吸。
　　嗡嗡嗡——
　　手机忽然发出震动，宋思源忙伸手去拿手机，不想越过距离，抓到却是章虞的手。
　　两人皆是烫手般的缩回自己的手，空气里暧昧的味道更为浓重。
　　“咳咳……”
　　宋思源轻咳两声打破沉默，打开手机看消息。
　　“不妙。”
　　“怎么了？”章虞听他声音严肃，忙开口追问。
　　宋思源将手机递到她跟前：“卢氏集团为了支持新运的转型，花了不少钱帮新运挖一线艺人，现在被信天集团起诉了。”
　　章虞看着律师函里几位艺人的名字，略略拧眉：“这几个艺人不是早就和信天集团解约了吗，难道其实并没有解约，而是一个套？”
　　“很有可能。”
　　宋思源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更要命的是，卢氏集团帮这几位艺人签了不少广告、影视剧，现在官司一打，估计都要违约了。”
　　“这么一说，卢氏集团，岂不是要倒大霉了。”
　　章虞心中极为不安，这卢氏集团一倒霉，VOCO就更没有必要存在了，这么多天的努力，岂不是要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