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书名:一墨惊华 作者:七渺渔 本章字数:3220 下载APP
不久商会同盟就要宴请宾客,钟晚正在核对宾客名单,明玥过来说:“姑娘,碧竹院的丫鬟来了。”
  碧竹院是林素素娘俩如今的住处。
  钟晚眼也没抬。
  “进来吧。”
  一个穿着浅色短袄的婢子迈着小碎步进来。她稍一抬眸,目光微怔。珠帘绰约,炉香氤氲,有美人斜倚窗前。她回头看来,目光如火如炬。
  婢子忙低头,讲明来意:“大小姐,林姨娘说过几日府中有宾客,若叫外人知道她被禁足,总归是一桩家丑,大小姐可否准许她外出?”
  钟晚轻描淡写:“既然知道是家丑,便更不应该出来了,这几日加派人手,盯紧了。”
  婢子一愣,额角冒出些虚汗:“是、是。”
  把人打发走后,钟晚累了,扭扭脖子,像猫一样轻灵地从塌上跳下来。
  明玥不禁咋舌,虽说她家小姐如今是一家之主,但私底下还是有几分孩童脾性。
  明玥把盛好的果腹递上去,有些忧心忡忡:“我总觉得林姨娘不会就这么算了。”
  钟晚有三个婢子,明玥看起来普通,骨子里却最敏锐。这事还真被明玥猜对了,但钟晚只是捻了块果腹丢到嘴里,哼笑一声。
  “正好,她怎么哄骗我爹的,怎么滚出去。”
  传话的婢子很快回了碧竹院,将此事说给林素素,林素素一贯是弱柳扶风、与世无争的模样,从不苛责底下人,时常给予小恩小惠收拢人心,但这阵子被禁足已久,底下人早已不听使唤,她担心钟樵真要弃了自己,那真面目便露出来。
  左右不过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婢子,她嫌弃对方不能藏事,好一番绵里藏针讥讽。
  婢子叫念夏,今岁才进钟府,和她一同进府的姐妹如今在大小姐院里做扫洒,日子与她是天差地别。念夏只得感叹同人不同命,红着眼从林姨娘房里出来。
  林素素哪里会在乎一个无足轻重的婢子的想法,恨恨道:“这个小贱人,这是在拿捏我。”
  钟楚儿一脸忧心从屏风后出来,方才她怕被人撞见探视禁足的母亲,便藏了起来:“娘,你都禁足这么久了,爹爹还不松口,他不会真不要我们了吧?”
  林素素望着眼前娇花一般的女儿,她半生磋磨,曾发誓要让女儿大富大贵,成为人上人,岂会轻易放弃?
  沉吟片刻,她握紧女儿的手:“放心,我还对付不了一个丫头片子。”
  之后,她便从梳妆台最底下拿出些银子包在一起,塞给守门小厮,让他帮忙打听一个人。
  -
  夜深,陋茗巷。
  周围寂静无声,枯树上蛰伏着一只乌鸦,突然,一声尖叫响起,惊得乌鸦振翅飞走。
  “臭婊子,老子看上你是给你面子,你还不知好歹,让你那个老不死的爷爷去大小姐面前告状,老子这就办了你,你不从也得从……”月光洒在昏暗的墙角,依稀看到一个体型肥胖,面容丑陋的男子,他满脸狞笑的将一个姑娘压在身下。
  “放开我……你放开我!”那姑娘美眸含泪,拼命挣扎,奈何体力天然悬殊,她被狠狠地压制,只能声嘶力竭,在这个早已荒废的小巷,徒劳地叫喊。
  李遥早就盯上她,如今见时机正好,已是急不可耐,一只手钳制她,另一只手去解裤腰带——
  “砰!”一声巨响,李遥面容僵硬,下一瞬直挺挺倒在地上,露出身后一个拿着棍子的大娘。
  大娘安慰她:“好姑娘,没事了,以后他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姑娘叫阿合,金盘算的孙女。她眼角含着泪,惊魂未定,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紧接着只见魁梧的大娘将李遥拖到巷子外头,然后从身后包裹里拿出些东西,塞进李遥怀里。
  阿合凑近一看才发现是许多女子肚兜,她面色羞赧:“大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大娘冷哼:“这混账货不是觉得无人能奈何得了他吗?我看官老爷饶不饶得了他。”
  阿合不得其解,大娘却不愿意再说了,只是吩咐道:“姑娘,方才的事传出去总归于你不好,接下来你别露面。”
  阿合虽然不解,但对这个救命恩人很是信赖,乖乖地在暗处躲起,紧接着只见大娘突然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快来人呐!快来人!这天杀的采花贼被我抓住了!”
  陋茗巷虽然早已荒废,但相邻的巷子还住了不少人,且大娘嗓音宏亮,在巷口的风口处那么一喊,周围几家便亮起油灯,很快,安静的陋茗巷被吵吵嚷嚷取代。
  众人以为进了贼子,纷纷摩拳擦掌跑出来。大娘见状指着地上的李遥哀嚎道:“你们快去报官!这采花贼被我一棒子敲晕,让他醒来逃了可不好。”
  近来京城有贼子处处留香,但凡家里有女儿的,自是人人自危,听到这话,连忙有脚程快的跑去县衙。
  大娘狠狠踹了李遥一脚:“这天杀的采花贼,鬼鬼祟祟的翻进我墙头,骂我人老珠黄不说,竟说不嫌弃我,还想与我一度春宵……我呸!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这时有人疑惑:“不对啊,我听县衙说那采花贼身材瘦小,轻功了得,这人怎么……”
  话音未落,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你们快看她怀里,像是藏了东西!”
  “不是采花贼,莫不成是贼子?”大娘像是这才发现他藏了东西,伸手去掏,却掏出一大把女子的肚兜。
  时下风气开放,见到这般场景,众人却还是倒吸一口冷气。
  气氛凝滞。
  下一瞬,几个正义感十足的汉子拎着木棍冲出来:“好啊!这他娘的还真是采花贼,干什么不好,干这等龌龊事!”
  眼下再无人质疑李遥是不是采花贼了,纷纷对着他棍棒相加。
  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身上,李遥在一阵剧痛中醒来。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被敲晕,如今听到他们念叨着采花贼,当即明白误会了,连忙告饶道:“各位好汉你们搞错了,我不是采花贼!”
  岂料这些人非但没有停下来,还打得越发凶狠,李遥觉得自己要是没几两肉,早就被他们打死了,他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但这些年李家颇受钟家礼遇,他也跟着在江陵城横着走,哪里受过这般待遇?当即气上心头,愤愤道:“我乃东边钟家布行掌柜的儿子!我们是钟家亲信,你们再敢打我,钟家不会饶了你们!”
  钟家无异于江陵城的商贾巨富,自古穷不与富争,此话一出,打他的人当即有了几分忌惮。李遥见吓到他们,越发气势高涨,从地上爬起狠狠啐了一口,凶恶道:“他娘的,竟敢将老子当成采花贼!你们活腻了是不是?我让我爷爷弄死你们。”
  一道不大不小的讥笑声传来,李遥转过身,看着那大娘:“你笑什么?”
  大娘:“我笑你睁眼说瞎话,你兜里藏了些什么,大伙儿可都看见了。”
  李遥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衣裳里不知何时藏了许多肚兜,他不是个蠢货,顿时意识到自己被陷害了,咬牙切齿地看向四周:“谁?是谁陷害我?!”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李遥,你无法无天挂惯了吧,这县衙又不是你家开的,劝你自个儿去投案自首吧!”
  这无头无尾的一句激怒了李遥,他怒道:“投个屁的案!如今就是青天大老爷来了,也奈何不了我?”
  “哦?是吗?!”一道威严厚重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李遥一愣,颤抖着回过头,只见县令老爷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身后跟着一群人高马大的衙役。
  李遥顿时吓得腿肚子一个哆嗦,“大、大人……”
  “青天老爷都奈何不了你?”县令老爷满脸不悦,命令道:“来人,拿下采花贼!”
  “不要啊,大人,小的是冤枉的,根本不是采花贼啊……”李遥的哀嚎声回荡周围,他像案板上的猪肉一样,被衙役拖走,全然不复方才威风。
  县令老爷全然不理会他的哀求,直接把人带走。县令老爷原也不想大半夜出来走这一趟,只是不久前巡察使来江陵,采花贼弄得人心惶惶,他必须尽快解决,才能让巡察使上京的折子给他美言几句,却不想这采花贼居然自投罗网。
  人证物证皆在,饶是李遥如何喊冤,县令直接将他降入牢狱,当成采花贼处理。
  这阵子,李家老爷头都快愁秃了,先是孙儿被当成采花贼落狱,原本花点钱就能解决,可不知为何县令老爷咬死不松口,甚至直接一个贿赂官员的帽子扣下来,把李家老爷的大儿子也关押。祸不单行,李家人掌管的一家铺子,因私扣钱财被逮了个正着,李老太爷走在路上,竟飞来横祸,被人撞伤腿,如今卧床不起。
  李家人如今局面,倒是让不少人大快人心,夜里金算盘听孙女说了来龙去脉,带着她去向大娘道谢。
  大娘却说:“钟家嫡小姐是个好心人,这番是她授意,你们要谢,便谢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