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腿！”正窝在沙发上刷短视频的谢涛一听到老婆的指令，就立刻把手机扔在一边，起身抢过她手里的吸尘器，再把她小心拉到沙发上安置好，最后还殷勤地拿了两包她爱吃的零食塞到怀里。
　　“这种小事儿哪用老婆大人亲自动手，你负责监督就好了！”
　　陈禾晨一手拎着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一手往嘴里塞进薯片咔嚓咔嚓地嚼，狐疑地看着谢涛一反常态地卖力打扫客厅，这次居然连沙发底下都没放过。
　　说起来，谢涛那所谓的“常态”，也不过是这两年才养出来的。
　　前些年他俩刚恋爱同居那会儿，家里的卫生都是两个人一块干，后来结婚了工作也跟着忙了，就改成一周请两次家政阿姨来打扫，平常就谁有空谁收拾一下，细算起来谢涛干得还多些。
　　可自从去年年底谢正燕卖了自己的老房子，搬到他们这儿之后，谢涛就从勤劳能干的家务小达人瞬间退化成了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大少爷，恨不得裤衩儿都让他妈给洗。
　　陈禾晨有次实在看不过去了，借着打趣提醒他，谢涛憨憨地笑着，挽起袖子就要自己干，谢正燕却莫名其妙地对她甩起了脸子，说什么“我愿意伺候我儿子，谁也管不着”，陈禾晨也不是个任人揉捏的没脾气软柿子，当场就回了句“上赶着当老妈子，跟谁愿意管似的”。
　　从那天开始，谢正燕就没再拿正眼看过她，陈禾晨倒也乐得自在，她早就受够了谢正燕那些没来由的滔天醋意，她似乎打从两人第一次见面起，就认定陈禾晨是个妄图抢走自己宝贝儿子全部爱意跟魂灵的鬼魅妖孽。
　　她俩恨不得“割袍断义”，只是委屈了夹在中间的谢涛，陈禾晨也为此后悔过那天的一时冲动，更有意跟谢正燕和解，谢正燕却更觉得自己占了理，不管陈禾晨跟谢涛把台阶搭得多漂亮，都不打算屈尊踩一下。
　　“老婆大人，我这活儿干得不错吧？”谢涛放好吸尘器后，孩子气地站定在陈禾晨面前，跟她讨要一个表扬。
　　“也就……一般吧，”陈禾晨开始故意找茬儿挑刺，“墙角根本没清洁到位嘛，还有地毯……你看这儿还有两根头发呢！”
　　“‘一般’？”谢涛一听这话，立刻“原形毕露”，耍赖似的把陈禾晨扑倒在沙发上，两手的十根手指飞快舞动着，慢慢逼近她。
　　“哈哈哈哈……我错……哈哈哈……特棒…特别干净，哈哈哈哈……绝对五星好评！”陈禾晨浑身都是痒痒肉，最怕谢涛这招了，她一点反抗也没有，当场举手投降。
　　“这还差不多。”谢涛高抬贵手放过陈禾晨，转而手脚并用地从背后抱着她，脸颊埋进陈禾晨颈窝不说，还左扭右扭地蹭了好几下，黏糊地不得了。
　　“我发现你现在怎么越来越黏人了，有点不对头哦。”
　　陈禾晨实话实说，尤其是她上个项目结束之后就变得越来越明显，不过陈禾晨还挺受用的，她笑着反手拍了两下谢涛的腰，却觉得手感有点不对，于是又拍又揉了好几把。
　　“老公你是不是长胖了？”她没等谢涛开口，就直接从对方怀里爬了起来，一把掀开了他的居家服，看着谢涛白花花的肚皮，开始“绝望”呐喊。
　　“老公你绝对胖了，你看你肚子上的肉都堆起来了！你的腹肌呢？我最爱的八块腹肌呢？！”
　　“你最爱的八块腹肌？”谢涛紧紧抓着陈禾晨的手，自然地把手指嵌进她的指缝里，“你最爱的不应该是我吗？”
　　“我最爱拥有八块腹肌的你。”陈禾晨努力挣扎逃脱未果，眼神飘忽地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谢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现在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亲爱的，你绝对看错了。咱们现在进屋，我让你好好看看我到底还有没有你最爱的八块腹肌？”
　　谢涛边说边作势要把陈禾晨扛进卧室，陈禾晨半趴在他的肩头脸颊通红地大笑，突然厨房里传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尖叫，紧接着就是几只碗盘摔在地上的碎裂脆响，闹成一团的两个人顿时尴尬地僵在原地，火热暧昧的气氛也跟着凉了下来。
　　“你妈肯定又生气了。”陈禾晨咬着谢涛的耳朵抱怨，谢正燕最讨厌他俩腻歪在一起打情骂俏，“快去看看吧。我也得赶紧干活去了，甭管有事儿没事儿都别叫我！”
　　陈禾晨从谢涛的肩头跳了下去，一溜烟儿跑进了工作室，谢涛伸手慢了半拍，她的裙角都没拽到。
　　“妈，没事儿吧？”谢涛趿拉着拖鞋，心不甘情不愿晃进厨房的时候，戴着长及手肘粉色塑胶手套的谢正燕正蹲在地上往垃圾桶里扔碎瓷片。
　　谢涛注意到那一块块薄透白瓷碎片上醒目的钴蓝色花纹，被打碎的是陈禾晨最爱的那套餐具，他俩当年去欧洲度蜜月时挑的，费了好大劲才从德国背回来，就只有一对。
　　谢涛仰头看着天花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的一点油污，疲惫地想，现在立刻托代购去找一模一样的寄过来，不知道能不能在老婆发现之前到。
　　“没事儿，就是手滑了一下。”谢正燕直起身，反手锤了锤后腰。
　　“我帮您洗吧。”谢涛说着就开始挽袖子。
　　“不用不用，你上班累了一天了还洗什么碗啊……”谢正燕忙不迭用手肘把他往外推，湿淋淋的细密白色泡沫随着她的动作滴滴答答地落，“外头的地也是你扫的吧？哎，真是不知道心疼人，一天到晚就知道使唤你！”
　　“晨晨想收拾来着，这不是我吃饱了想活动活动嘛，你看我这都长胖了。”谢涛条件反射般地替陈禾晨辩解。
　　“胖什么胖？我觉得正好！非跟她似的，瘦得皮包骨头才好看？”谢正燕边说边嫌恶地歪头啐了一口，又剜了一眼陈禾晨紧闭的工作室门。
　　“我跟你说，她就是拿片汤话糊弄你呢，好听的都让她说了，实际上呢，平常擎着俩爪子是什么都活儿都不干啊！一天天假模假式地忙，哪有那么多事儿忙的，跟谁没上过班似的，我看啊她比国家主席还忙呢！”
　　“妈，您说什么呢，晨晨不是这种人！”谢涛的语气刚重了一点，谢正娥这边就立马挤出了两泡眼泪。
　　“现在说两句也不行了是吧？”谢正娥边哭边把塑料手套拽下来，气急败坏地扔进洗碗池，溅起了一大片带油污的泡沫。
　　“我就知道我在这儿不光碍她的眼，还碍你的眼……谢涛啊，你……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你！谢正娥你也是，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就这么不知好歹？死皮赖脸地在这儿讨人家嫌，你活得还有什……”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涛赶紧抽了两张纸巾给谢正燕给眼泪，照例又是低声下气地低头认错。
　　“妈，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只是觉得晨……”谢涛还没说完，谢正燕就一把推开他擦泪的手，扭头对着冰箱不再搭理他。
　　“我们不说她了好吗？就说您，您怎么可能碍我的眼呢是吧？”谢涛只觉得累，累得嘴巴都张不开了，可再累也要说也要哄，“您说这话对自己可就太没信心了，就冲您卤的那鸭头这就绝对不可能！那味儿正的，在外面根本没地儿买……”
　　“你个臭小子，就知道吃！”谢正燕扭过头瞪了谢涛一眼，脸上还挂着泪，她颇有几分娇嗔地用力戳了儿子的脑袋一下，谢涛立刻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逗这个当妈的开心。
　　谢正娥反手用力摸了把眼泪，看着谢涛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谢涛知道她马上就要开始老生常谈。
　　“谢涛你记着，这个世界上只有妈才是那个永远为你好、永远心疼你的人，剩下的那……那都是外人。现在是我跟你们一起住了，还能帮帮你，前几年你俩谈恋爱单过那会儿，你肯定天天让她欺负。你说说你当时要是听我的话，跟吴悦在一块……”
　　“妈我有点肚子疼，我先去厕所了！”
　　谢涛没等谢正燕说完，就脚下抹油地溜出了厨房，他站在客厅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上次谢正燕去咨询离婚律师的事儿，他没跟老婆说，主要是怕陈禾晨脾气一上来，当场就跟他妈吵起来，他最怕这个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现状最好了。
　　他用力搓了搓脸，打算先去工作室看一眼老婆，再去准备自己下周的内推面试，最近公司正在调整产业板块，传说可能会有小规模裁员，他所在的项目组情况不算乐观，得早做打算才行。
　　可谢涛刚拐过客厅拐角，就惊讶地发现陈禾晨居然就靠在餐厅的吧台边煮咖啡。
　　他立刻紧张起来，厨房的门一直都是半开着，他不知道刚才他跟谢正燕的对话，陈禾晨听到了多少。
　　“……你也想来一杯？”陈禾晨注意到谢涛看过来的眼神，冲他扬了扬杯子。
　　“不喝，我喝了一会儿该睡不着了。”谢涛边说边殷勤地凑过去，揉捏着陈禾晨，“老婆加班辛苦了，一会儿给你整个果盘？”
　　陈禾晨还没说话，厨房的门却砰地一声被谢正燕给狠狠摔上了，谢涛被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冲着陈禾晨咧了咧嘴，陈禾晨却只是探寻什么似的看着他的眼睛。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啊？说……说什么？”谢涛开始装傻充愣，心里的那根弦却已经绷起来了，他默默祈祷着陈禾晨什么都没有听到。
　　“没什么，”陈禾晨突然冲他笑了起来，一如既往的温柔，还带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疲惫，“必须整个果盘，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一盒晴王葡萄，给哀家都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