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峤坐在车里等徐露葵。从下午到现在，他觉得整个人被蜜糖水泡了一遍，甜滋滋的，前台小妹都看出来了，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平素板正肃穆的一个人，居然一直嘴角带笑，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徐露葵回复了他的微信，在他发出“想你了”之后。她说，“好好上班”，还发了一个很可爱的摸头表情包，表情包上只有一个字“乖”。
许文峤心跳加速，这是徐露葵第一次正面回应他的感情，虽然是以这么隐晦的方式，他还是读懂了。
眼睛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似的，上班间隙，他总是忍不住去瞄手机。打开他俩的聊天界面，他看一眼，又看一眼，甚至伸手轻抚表情包上的小人儿，简直着了魔。
徐露葵上车后，许文峤就一直看着她笑。她开始还能装镇定，假装不在意，最后装不下去了，“干嘛老是看着我？开车呀！”
“好，现在就走。今天顺利吗？”许文峤发送车子，转而关心徐露葵工作，看她的劲头，她对工作分外上心。
“还不错，我打了很多老客户回访电话，刚好有几家小孩的补习成绩不理想，客户在计划换机构，我邀请他们周末带孩子过来做个测试。
不过听客户讲的，感觉他们对老师要求挺高，小孩学习习惯也不是很好，比较挑老师......”说起工作，徐露葵滔滔不绝。
“没关系，先邀请他们来了再说，至于后面是否报课我们努力争取。
你和客户约定好时间后，最好先和教务那边打个招呼，先征求下他们的意见。
咱们老师很多，性格也各不相同，刚你讲的这类孩子，有几个老师经验很丰富，可以让他们把时间空出来，方便做测试和试课。”
“好的，我明天上班再确认下......如果我在现有业绩的基础上，再加把劲，年前可以升中级顾问吗？”说到工作，徐露葵又关心起升级的事。
“快到寒假了，可以冲一冲。”
“就是还不一定是么？那张海森呢？他可以升吗？”许文峤的回答模棱两可，徐露葵不免着急。
“张海森年前问题不大，他这个月的到访率和签单率都很好,都赶上袁圆了......你很在意和张海森一道升级？”
“嗯我天天想着这个，我就想他升级时，我也可以。”徐露葵认真回答着，没有注意到许文峤脸色都变了。
“......那你现在还不够。这个月你业绩不错，比上个月好，下个月要做得比这个月还要好才行。
要出业绩，必须保证客户到访率，这点你需要加强。你的签单率可以，如果到访率再高一些，就会比较完美。”许文峤一本正经，尽量不让语气透出异样。
“好，我再琢磨下。回头我问问张海森，听听他的陌拜电话录音，我觉得他进步好大，最近到访数量比以前多很多。”徐露葵丝毫没有觉察，细细说着她的规划。
“可以，同事之间多学习，包括袁圆，她也做得很好。”
许文峤直接把车开到昨晚吃饭的餐厅附近。
“我们就在你们小区这边吃吧？除了昨晚吃过的，你还有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咱们吃完了，可以先散散步，我再送你回家，周五晚上再去远一点的地方。”许文峤下车后，自然而然地接过徐露葵手中的包。
“你吃羊肉吗？要不吃烤串？前面那家超市旁边有一个新疆人开的门面，生意很好，据说羊都是现宰的，每天卖一只。”
“好。”
徐露葵熟练地和老板讲明要求，老板一张圆圆脸，两颊有些潮红，胖乎乎的，戴一顶圆帽，手上不停地串签签，让她随便找位子坐。
她第一次来这边时，见老板对于食客的要求从不动笔记数，耳朵听过就算，她在小鱼面前感叹了几句。
小鱼说，“这有什么。这就是他们的工作，天天做，天天练，不熟悉都熟悉了。”
她当时还说“吃串的人这么多，很容易张冠李戴。”小鱼回她“错就错了，重新补齐就好。一次错，两次错，总不会一直错下去。”
那时正是她新工作最难熬的阶段，看不到希望时，她一遍遍回想她和小鱼的这段对话找补给。
铺面门口的空地上支起几张小方桌，徐露葵捡一张，喊许文峤坐。她转身要去隔壁超市买喝的，许文峤拦住她，“你在这等着，我去买。”
不几分钟，他就抱了几罐菠萝啤出来。
“喝这个好不好？这个酒精含量很低，不会喝醉。”
“可以呀，我和室友在家里会囤菠萝啤，吃卤菜的时候，会开来喝。”
“那我买对了。”许文峤开完一瓶，递给徐露葵，再给自己开上一罐。
羊肉串还没好，两人面前什么也没有，就着菠萝啤空喝起来。许文峤示意徐露葵举起菠萝啤，碰一碰，她不明所以，许文峤裂开嘴，眼角弯弯。
“来，我们庆祝下。”
“庆祝什么？”徐露葵嘴里问着，握着菠萝啤的手往前伸，清脆的一声响，两罐菠萝啤碰到一起，许文峤的笑脸格外清晰。
“你说呢？”
徐露葵这才回味过来，她看一眼许文峤，复又垂下头，抿了一口啤酒。
她今天没有扎头发，低头的瞬间，刘海垂下来，挡在眼前，许文峤身子前倾，探手将她的头发捋到一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的手触到她的耳垂。
“你耳朵好红.....”
徐露葵瞪他一眼，“你还说......”声音懒洋洋的，倒像在撒娇。
许文峤觉得新奇，她以前在他跟前多半有些端着，大约不时想起他的身份，总有一层隔膜在；今天从上车到现在，她整个人状态松弛许些，说话较往日也恣意很多。
老板把串串端上桌，许文峤把没放辣椒的分到徐露葵面前，他自己吃辣的。徐露葵吃着吃着，从他面前挑过两串辣的，大概吃不惯，她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喝了一口酒。许文峤见状，又去取了两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她。
店面紧邻超市，正是下班高峰期，超市进进出出购物的人很多，行人提着购物袋，从两人吃烤串的小桌子旁边走过。店里空间狭小，温度极高，老板满头汗，老板娘拿着毛巾，在他脸上楷了几把，他扭过头，“好了好了......”
徐露葵不自觉多看了几眼，老板娘没停歇几分钟，又用毛巾擦了下老板的额头。人间烟火里的日常温情，不能登大雅之堂，却已足够动人。
许文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看得那样认真，嘴巴上沾有酱料都没顾上擦。他抽过纸巾，探身细细擦拭她的嘴角，徐露葵好像呆住了，任由他动作。
“你脸又红了......”许文峤调侃道，手上动作没停。
徐露葵一把把他的手打掉，脚下也没停，踢了一下许文峤，这点轻重根本不足为重，对他更像是挠痒痒。
吃完烤串，徐露葵催着许文峤回家，他耍赖不干。
“白天都听你的好好上班了，刚来时说好的，我们吃饭后要散步。”
店铺延伸出去，是一条三四百米见长的步行街，说是步行街，也不准确，其实是小区楼下的底商。住户多，底商也格外热闹，夜幕降临，各色彩灯点燃，走在其中像是逛夜市。
套娃娃的、卖饰品的、贴手机膜的、卖干杂货的、卖饮品的，还有各色吃食店、药房、诊所。靠近路边的一侧，有一众阿伯嬢嬢挑着箩筐，卖时令水果，自家栽种的蔬菜。
许文峤和徐露葵在这热闹的街市穿梭来回，两人一时靠得近，一时又被行人隔开。
许文峤伸出左手，去抓徐露葵的右手。开始只是轻轻一探，见徐露葵没反对，他大着胆子伸出整个手掌，把她的手包裹住。她的手小小软软的，触感很好，他不安分地在她手心里画圈。
徐露葵侧过头，横了他一眼，许文峤乖乖地不再乱动，改为手指交握，和她十指相扣。
他昨晚陪着她回家，就想牵她的手，又唯恐惹恼了她。回家后，他大半晚上睡不着，心里有火在烧。竟没想到，隔一个晚上，他就梦想成真。
他俯身，凑近徐露葵的耳边。
“我好开心。”
他的声调低沉，像是对着耳朵呵气，徐露葵觉得痒，又觉得他傻气，想着想着，自己倒先笑出了声。
“你也很开心对不对？”许文峤又贴过脸来。
徐露葵没做声，学着许文峤，在他手心打圈。两人如同刚学会新游戏的小孩，就这样玩了一路。
许文峤要帮着买东西，徐露葵没让，只同意在一个头发半白的阿爷那里买水果。
“我们买一些，他可以早点卖完，能早些回家。这么大年纪，晚上还出来做买卖，蛮辛苦的。”
许文峤看她蹲在地上，细声细气地问阿爷价钱，她一个一个地往塑料袋装黄灿灿的柿子和个头饱满的石榴，装了一袋。
“我和室友一起吃，很快能吃完。”她回头，对着许文峤嫣然一笑。
许文峤愣怔了片刻，徐露葵笑起来真好看，两排细细白白的糯米牙，整整齐齐。她以前在他面前太婉约，连笑容都是婉约的。
他左手拎着一大袋水果，右手拉着徐露葵，陪她一起走到她住的楼栋下面。
“又要到明天才能见到你了......”许文峤语气哀怨，哪里还有半点销售干将的派头。
徐露葵一径地笑，“回去吧，陪我半天了，早点回去休息。”
许文峤拉过她的小手，揉来揉去，极不情愿。两人在灯光昏暗的单元楼侧边站了半晌，听到有人走近，徐露葵才抽开手去。
“我上楼了，明天见。”
许文峤恋恋不舍地看着徐露葵的背影消失在单元楼大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