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吗?”
莫渚伸手捧住陆子焉的脸,不停地摩挲着那富有弹性的肌肤。这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
“这是……真的吗?你……真的……回来了?”他声音颤抖,发红的眼角慕地淌下来的两滴泪还闪着光。
他就这样不可思议地,触碰着不知真实与否的事物。
陆子焉点头,靠着莫渚耳侧,声音温柔:“是我。”
他从嘴角漾出一抹笑,又伸手揩去莫渚脸上的泪。
我回来了。
而且庆幸的是,我没有再一次将你忘记,没有再一次将你归还于人海。
他就这样抱着他,安慰他:“别哭了,我心里疼。”
清风摇曳,昏光灼灼,莫渚破涕为笑,从陆子焉怀里钻出来,用手胡乱抹了把脸。
指尖微微泛凉,他举着手,银白的发丝乱而有序地贴着脸,又一缕一缕地顺着肩,覆上背。
他咧开嘴,脸上是数不清的喜悦,他搂着陆子焉的脖子,模糊不清的双眼盛上星海:
“欢迎回家!”
那些失而复得的再临,并没有精确定义上的好坏。
时光漫漫,它改变了一个人的命途,却也成就了一个人的华章。
此刻,前路在脚下铺展,那里鲜花怒放,那里繁星坠天,那里奏声鸣响。
陆子焉紧紧抱着他,默默在心底写下誓言:“我们有着不同的过去,相似的现在,同样的未来。我希望同你共享我的生命,真至生命彼岸。”
车辙路过昏暗的灯光,视野里明暗交替。他们并排而坐。莫渚把头靠在陆子焉肩上,脸上笑盈盈的,竟然在心满意足中困倦地打起瞌睡。
他们十指相扣,密切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除了陆子焉自己,没有人知道在陆子焉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到底还发生了些什么。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意识消失后如潮水般荒唐而死寂的经历。
他看见自己坠海了,他在不断下沉,不断挣扎。
海水涌入口腔,灌进咽喉。他看着海面上的光越来越远,越来越淡。身上的气泡混着流动的水痕飞速上升,破裂。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溺水的感觉。冥冥中,只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说:“你好,我是陆焉。”
所以……陆焉是谁?
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他就被人喊醒了。醒来后,他见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士,气质高傲不凡,眼神犀利果断。
她告诉陆子焉,有一个人在等他,她轻轻地念出了那个名字——莫渚。
接近四个小时的交流中,她告诉陆子焉很多事情,很多他完全不知道的事情,还解释说自己是出于想帮助他的目的才将他弄到这里的。
陆子焉当然不信了,捻着下巴仔细思考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到头来还真琢磨不出任何破绽。
他问她:“那你知道……陆焉是谁吗?”
她用手背抬了下眼镜,摇头说这不是她该知道的事情。
草草整理完思绪之后,陆子焉大概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了——他是过去所有陆子焉里,最特别的那个。
他没再多问,然后就被送回来了。那个人说,如果想见到莫渚,今天晚上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行。
陆子焉看着阴影下那张白素又消瘦的脸,心里说不来是哪种感觉。
是找到失而复得的事物的喜悦?还是对莫渚的深深愧疚?
不知道。
过去,他们可是一前一后地搭乘这辆公交。现在他们并排而坐,还真的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好在以后他不会把莫渚弄丢了,他会将他最宝贵的东西藏起来,像对待易碎品那样好好捧着。
窗外流动的景物停滞,到站后,二人来到他们曾经最熟悉的小区门口。陆子焉站着,他抱着怀里已经睡着了的莫渚。
莫渚稚气的睡颜养眼,陆子焉俯下脑袋浅浅亲了他一口,随后一步一步地朝那盏戏份很多的路灯走去。
他在意识消弭的状态下想起了许多事情,结合那位女士的话,他大抵也不单是原来的那个陆子焉了。
他想起了部分过去,曾经的那些陆子焉的记忆会时不时地以片段的形式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每一件都有莫渚的样子。
庆幸的是,他知道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所有的陆子焉都只会爱一个Omega。
他知道莫渚等了他很久很久,久到消磨了一个人最好的青春年华,久到他自己也记不清他们在这个路口相遇过几次。
总之,现在他们永远不会分开了。
回到家,还是一成不变的摆设。
室内收拾得很干净,米色的灯光温馨,把影子轻轻贴到墙上细细装点。他把莫渚放到沙发上,打算等他眯一会儿了再喊起来。
暖融的氛围中,陆子焉闲得很,就打起莫渚的头发的主意来。
他把头发盘在指尖,小心翼翼地绕来绕去,一边仔细斟酌一边托着莫渚的脑袋动手,最后辫了个简里透繁、尤美尤淑的发型。
其实就是把左右两边的头发缕了辫子,又将后脑的头发全数挽起来盘在头上,再纷繁着把辫子和缠好的发团扎在一起。微微泛卷的银白色薄刘海稍微遮住眼睫,嘛,看起来还挺不错。
没几分钟,正趴着欣赏杰作的小陆突然听见一声哐啷的大动静。似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翻下来,连带着摔了串钥匙。
陆子焉迷怔着望过去,是莫莫,那只蓝眼睛的白猫。
“喵呜——”
莫莫仰头叫了一声,也盯着陆子焉打量。那双蓝得彻底又暗藏玄机的深色眼睛一动不动,中央的虹膜部分更是直接变成了黑洞,空荡荡的让人心生寒颤。
紧接着,莫莫又喵了一口,那张薄情的猫脸散发出智慧且轻佻的意味,好像在说:“这个逼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它盯了会儿,迈着小短腿踱步踩过来,又绕着陆子焉转两圈儿。然后扑地一下跳上沙发,踩着沙发垫子,动动鼻子嗅了嗅。
“喵——喵——”
喵到一半儿,陆子焉兀地伸手捂住猫嘴,另一只手的中指按着唇面故意压低了声儿:“嘘,小点声儿……睡觉呢。”
莫莫猫眼睛一尖,鄙夷不屑着张口便咬住他的手。
陆子焉猛地把手抽出来吹了吹,呲呀咧嘴着吐槽:“你这小东西咬人居然还挺疼?”
莫莫摆头,趾高气昂地走到莫渚头边,又吐出猫舌头在莫渚脸上轻舔。
恍惚间,陆子焉好像看到莫莫给他甩了个白脸子,心里不爽道:“我刚刚……没看错吧,猫也会翻白眼?才一段时间不见,怎么那么狂了?”
莫莫舔了两下爪,爬到莫渚肚子上趴着,故意盯着陆子焉看,宣誓主权般薅着尾巴左右摆,捂着猫头在莫渚身上随便蹭,更气人的是它居然在莫渚肚子上踩奶!
那举动,那眼神,就像在挑衅陆子焉说:“唉嘿~你能吗?”
心里不爽到咬牙切齿,不爽到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只和他抢人的猫绳之以法!
一瞬间,他居然纳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带这个小东西回家,而且还送给莫渚了。他现在巴不得提着猫笼子去退货,必需打个差评!
莫莫不屑的眼神里含着一分讥笑,两分嘲讽,三分无语还有四分漫不经心。
陆子焉看得牙痒痒:“小东西有能耐了是吧?”他想着,开始摩拳擦掌,诶不对,他跟一只猫较什么劲儿?
冷静冷静……不行,还是很不爽。是猫也不行,是猫也会吃醋!
气上三头,陆子焉伸手掐住莫莫软胖的猫脖子一把提起来。莫莫一顿乱挠,却因为被遏制住命运的后脖子只能无可奈何地由他摆布。
“小东西,让我逮着了吧?昂?”
陆子焉脸上挂着阴森森的笑,就像现在、立刻、马上,他就能一口吞了这猫。
“唔嗯……”
莫渚打着哈欠翻了个身,见状,莫莫扯开嗓子就乱叫一通。
“什么……动静?”莫渚揉着眼睛,嘴里迷迷糊糊地咕哝着,吓得陆子焉赶紧把猫一甩,连忙说:“没什么!”
莫莫脚一溜,趴到莫渚怀里咕噜咕噜打呼。就这样,小可怜一词被一只猫演得活灵活现,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绿茶牌的?”陆子焉心里暗道,突然对猫起了杀心。
莫渚坐起来抱猫,陆子焉给他扎的一束辫子垂向右肩,另一束环着发团的,还有两缕没扎好的头发沿着发边悬空。乍一看,那叫一个活脱脱的唯美动人。
且不论这个,让我们将镜头转移到莫莫选手这边——莫莫的演技放眼整个猫界都是传奇。
那泪洼洼的可爱圆润的卡姿兰大眼睛,还有那泣不成声的可怜兮兮的低沉猫息。它的小爪子死死扒着莫渚的手就没打算放开过,把“可怜”一词演绎得生动形象。
我们不生产绿茶,我们只做绿茶的搬运工。
“你欺负它?”莫渚抚着活像受了委屈的猫,拧眉压声地质问。
“没……”陆子焉噘着嘴巴气鼓鼓地扭头,偷偷住沙发边缘坐了坐,来回掰手指小声嘀咕:“是它欺负我才对……”
天啊,究竟谁欺负谁啊?陆子焉这招现学现卖实在是……高明。
莫渚哦了一声,把猫从腿上掂起来移开,抱着手眼睛一冷一斜,莫莫和陆子焉就都不敢动了。
捂着嘴巴咳两声儿坦坦:“说吧,我听你解释。”
语气平和,甚至温柔至极。
那就怪嘞!有句话叫越正常越危险好吧?
陆子焉心里一怔,若是他真的欺负猫,莫渚会不会因为生气就不理他了啊?
木楞半晌,他结结巴巴地将一切添油加醋地如实道来。
莫渚听完,噗呲一笑:“你还和猫争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