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I am coming back.

书名:渊底见我 作者:一钟码字机 本章字数:3373 下载APP
  凉风袭过城市,天上有浮云路过,水面有浪花点缀。

  平常到索然无味的日子里,人们总是在重复着做一两件相同的事。莫渚也一样,他会一遍又一遍地等人。

  他来到旧日的候车亭里,屈膝坐下,倾听着鸟儿生动的长歌,又在空气里闻到许多种类不一的味道。

  人来人往,候车亭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他想起文芝转述的话,里面有一条很重要的信息——“第一次”。

  莫渚和陆子焉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候车亭里。

  那时候莫渚刚做完一场眼睛手术,行动不是特别方便,碰巧遇到一个热心肠的人,也就是陆子焉。

  后来,二人熟络,加上彼此对乐器都怀有很浓厚的兴趣,就经常在云韵哲里一起弹琴,写歌。偶尔也会出去吃顿饭什么的……

  对于那个年纪的莫渚来说,他觉得陆子焉很好,好到挑不出一点儿毛病。同时,他自己也很享受那段日子。

  但是有一天,陆子焉突然消失了,几乎是无缘无故地消失了。他找了他好久,最后听别人谈起东半街发生了一起灵异事件,说是有个人晚上开车撞了人,下车时发现根本没有人。

  一开始,莫渚并没有在意这些事情,他依旧在寻找陆子焉。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人群里找到他了。不过,当他满怀欣喜地出现在陆子焉面前时,陆子焉却一脸疑惑地说:“我不认识你。”

  陆子焉突然就不认识他了。

  莫渚告诉过陆子焉他们之间是那种关系,可那个陆子焉根本不信。几次隔膜后,彼此产生了比以往任何事情都更糟糕的结局。

  直到这个轮回结束,下个轮回开始,如此反复后,莫渚得出结论——“只有像陌生人一样重新开始,我才能继续陪他。”

  时逝世移,他觉得自己等得起。虽然要一遍又一遍地回溯过往,重复着同一些事,重复着同一个人。

  虽然每次来到旅途的最后,只能发现起跑线在脚下一寸未移。

  但是他还是选择一次又一次地等他……他相信有一天他迟早能永远记住他的。

  但是意外的残局改变了这个Omega。

  他在一次轮回中伤了眼睛,还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到头来……他还是选择不厌其烦地等。

  广袤的空间、无限的时间,昔日共舞的唯美景色至今仍旧记忆犹新。

  人之所以要有记忆,也许并不是因为想要弄清楚自己是谁,又该做些什么,而是为了纪念那些逝去的自我,找到活下去的动力。

  就像日出而起,日入而息。从一天走向另一天,其实就是从一种无知走向另一种无知。

  靠记忆所保留下来的过去也许不够美好,但人们总会记得最初的开始,还有那些愚不可及的私心窃喜。

  天气稍有些干燥,莫渚捂了捂略微发凉的脸庞。银色的发丝被风牵动,在光的折射下愈发透亮。

  他像以前一样等人,好像他这次就一定能等到一样。

  时秒推敲,无际的天垂着明净而又稀薄的光。远方黑壤的头顶,光被压成一条白色的线。

  莫渚坐在候椅上发呆,等人是件很无聊的事,他就一遍又一遍地想他的过去,想那些足够美好的事情。

  他大概记得陆子焉说过的每一句话,偶然想到一两件还算有趣的,眉间也会突然涌现出一丝笑意。

  “他今天,还会不会来呢?”莫渚心里想着,慢慢陷入回忆的囚笼里。

  他记得有一次陆子焉陪他去驼河沙漠玩儿,那里很热,太阳很大,晒得人很颓废。

  金黄的沙子覆盖住整个地面,夕照的时候,迎霞的一面宛如泼了层金粉,裹着鎏金,灿烂无比。

  沙子很软,踩在脚底会磨擦出细小的疏疏声声,听起来格外舒心。等天暗了,天上落了明星,他们两个就跑到沙丘上去放孔明灯。

  放灯的人其实不止他们两个,只不过他俩跑得远了些。

  一盏盏冉起的艳灼灯火,伴着夜空浓郁的深邃,在寂寞荒凉中又显得暖意融融。他们两个牵着手并肩而坐。

  沙子上留有余温,疏软着被风扬起。莫渚靠着陆子焉的肩,他们身前是浩瀚星河,身后也是浩瀚星河。

  那些流动的光在身边环绕,莫渚笑着对陆子焉说下次还要一起来。陆子焉答应着给了他一个深长的kiss。他们彼此环着腰线相拥,熟悉的味道淹没于沙海,唇齿间流转的甜蜜沁过脸颊……

  记得有一次莫渚赌气,去网吧熬了两个通宵,打游戏气陆子焉。陆子焉大吵大闹把他从网吧里拉回来,回去时不巧淋了雨,刚到家门口莫渚就发烧了,完事儿,又赌气不让陆子焉照顾他。

  结果陆子焉越想越气,最后把自己也给气病了。莫渚知道后哭笑不得,还要一边发烧一边哄陆子焉吃药。

  莫渚还看得见的时候,他俩去界台看过一次烟花。

  绚烂的焰火在天空留下足迹,照得地上的人群沸沸,好不热闹。为了纪念,他们还专门带了摄像机拍烟花。可惜人太多了,莫渚被埋没在人堆里,还差点儿走散。

  所以陆子焉二话不说就抗起莫渚让他坐在自己肩上看烟火。莫渚咧着嘴巴笑得合不拢嘴,激动地拍了好多照片。

  转瞬即逝的烟花在那一刻恰似永恒,莫渚仰头,一脸兴奋地看着烟花。他神色愉悦,银白的瞳孔上也一朵一朵地放着烟花。

  他一边轻轻地拍着陆子焉的脑袋目不暇接,一边指着天上的烟花说:“哎,子焉,你看那一朵,哇塞好漂亮啊——那边那一团也好看!”

  美丽的事物应接不暇,烟花绽放的那一刻会向人群中洒下纷繁辉泽。莫渚笑着,半张着嘴巴四向张望。银色的虹膜映上不同的光,更显得神性陷落。

  那红润的朱唇,伶利的白牙,还有银流色的带着月痕的瞳孔……无一不是他引人注目的青春。

  呛口的烟火味中,莫渚嬉笑着一直在看烟花。殊不知,陆子焉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他总是悄悄将视线移向莫渚。

  对于陆子焉来说,莫渚才是这些烟花中最好看的一朵。

  世界上没有像莫渚一样高贵的银色烟花,他是最独一无二的,最弥足珍贵的那一朵。

  漫天烟火,至临人间。

  它们像琉金下发散出来的流苏,又像从天而降的星宿。那些瞬间的、美好的、唯一的、难忘的,莫渚都一清二楚地记得。

  他记得他们不止一次地见证过日出。

  他们看红色的晕染浸出山涯,看东方淬出的万丈朝阳播撒希望,看于万籁中萌发的芽慢慢生长……

  飞鸟掠过云海,山雀衔来花朵,茕旅的人不再孤独,游渔的人不再漂泊。

  他们早已将对方视为自己的一部分。

  彷徨终将离去,浅风迟拥爱意。

  沉浸于过往的美好中止步不前,究竟是智者还是愚者,我们尚未可知。

  冷风压过天空,这里夜色深重。昏黄的灯光下凄凉,莫渚搓着冻红的指尖,觉得手里麻木。

  其实是心里麻木了吧。

  忽然,远远地听见一声:“喂,小哥——最后一班车了,你走不走哇?”

  好一会儿,莫渚没动静,他痴愣着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他是该高兴还是失望。兀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那人又说:“小哥?最后一班车了……小哥?”

  银发被风牵动着微微荡起,他下意识抿了下有些干燥的薄唇,缓然抬头应了一声:“啊?”

  “最后一班车了,你不上来吗?”

  细长的睫毛盖住眼睛,他像以前一样问了那人一个问题,语气舒缓,却饱含沮丧:“现在几点了?”

  那人回答:“快十二点了。”

  莫渚敛下眼睑,那张玉似的脸上好像写满忧愁感,“这么晚了……”他小声嘀咕着,张嘴吐了口凉气儿。

  “谢谢。”他站起来,像以前一样,手持拐杖,眯着眼睛举步慢行。

  碎石被踩在脚底,败叶会跌落枝头。

  现在一切如初,一如初见。

  莫渚按耐沉重心情,佯装正常,晕乎乎地看着眼前那辆公交,僵着步子直走过去。

  还是那道坎,那道有些高的坎,那道一切开始的坎。

  莫渚沉着气,一失足,猛然向前一扑,不出所料地被那人拉住手。

  “抱歉……”莫渚感受着那人掌心中的温度,十分确定地在心底念叨着。

  是他……

  他一点也不想推开那个人,可短暂的犹豫之后他还是那么做了。他闭着眼睛,轻轻一推。

  下一秒,他怔住了。

  “你怎么还是这么冒失,还是说……你想用一句谢谢就把我打发走?”

  那人慕地从身后抱住他,嘴巴贴着莫渚的耳背,用溺爱的语气对他说。

  “……”湿润的空气掠过耳旁,莫渚眼眶一热,巨大的压抑感在心中倾倒,“是……你吗?”

  “嗯。”

  那人轻轻点头,深邃的眸子映上莫渚的侧脸,他轻声细语着,将莫渚揽进怀里。

  “我回来了。”

  “我的Omega,我是你的Alpha,陆子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