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不知名的虫子执着地用脑袋撞那盏不大明亮的灯,坐在灯下的人抓过身后的苍蝇拍,等着虫子飞累了落到一旁休息。
“啪”地一声,有些像小孩子玩儿的摔炮的声音,那只执拗的飞虫一动不动地落在地上,一只手垫着卫生纸把它捏进垃圾桶。
“妮儿刚考上大学,见亲这种事儿不着急。”女人把捏过虫子的手在裤子上蹭过,继续拿起筷子夹菜,菜都凉了,上面不见一丝热气。
正低头抠脚的男人又用抠过脚的手搓了搓下巴上没几根儿的胡子,“人说了不着急结婚,就先把亲事订下来,彩礼一共三十万,先给八万,等正式办酒席再给剩下的。”
“三十万?!”女人惊讶地把准备送到嘴边的馒头又放下,“不是糊弄人的吧,咱妮儿虽然长得不丑,可这三十万……”
“啧,要不是说我有眼光呢,”男人得意地晃动脑袋,“二赖子当初一共带来了七个丫头,我可一眼看中了咱家妮儿,就说这十里八村的,谁有咱家妮儿出落的水灵?”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当初一看到二赖子带来的全是女娃,上去就给二赖子开瓢了,”女人继续吃饭,“还不是我说把妮儿买下来二赖子才没有不依不饶,什么时候见面儿?”
瞧着说动了自己媳妇儿,男人咧开嘴嘿嘿笑,“后天一早,媒人坐车来接,要去城里的大饭店,你赶明儿带闺女去乡里转转,买一身好衣服,别让人瞧不起咱。”
西厢房没有开灯,靠着窗户坐着一个人,是那个女人口中的妮儿,大名儿叫西米露。堂屋里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打小她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也没想过去找一下亲生父母。
女人起了一个大早,先给男人做好饭让他去工地上工。女人在一家食品厂负责叠箱子,现在是出货的淡季,假也好请。
“妈,还没出门儿呢?”西米露是家里最后一个起床的,她养了一窝兔子,不放心别人喂,总是自己起来加水加料。
女人正在擦车,她含含糊糊地摇头,把盆儿里变黑的水倒掉,“妮儿,今儿乡里有大集,你想买什么东西不?咱们俩一块儿去转转,好久没赶集了。”
西米露收拾着兔笼里兔子吃剩的菜叶,“等我把兔笼先收拾一下,早饭吃什么?”
“给你爸炒了馒头,咱们娘儿俩去集上吃。”女人把一块儿粉粉的绣着只红鸭子的坐垫儿绑在车后座,这样坐上去就没那么硌得慌。
“米露?我可以称呼你米露吗?”眼前这个笑容温和的男人正是西米露的相亲对象程某,比西米露大九岁半,有房有车,离过两次婚,没有孩子。
西米露又想起了促成这次相亲发生的女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指尖仿佛还抓着女人的衣服,电动车在路上奔波着,前方的集市上传来食物新鲜出炉的香气……
“随便。”程某长得浓眉大眼,是长辈们审美中的帅哥,但西米露并不喜欢,总觉得他那双眼睛里笑里藏刀。
“我有个朋友今天新店开业,我要去给他捧场,你也一起来吧,”程某热情地邀请西米露,“你要是不放心就把媒人也叫上,等玩儿累了我开车送你们回家。”
西米露用勺子搅着白色瓷杯里的咖啡,女人不放心,拉着媒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远远地看着。
“没事儿,就咱们俩去。”
程某抬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结账,又指了指媒人那一桌,“连她们的账单也一起结,”又笑意盈盈地安慰西米露,“你不用担心,就在市中心,是什么虚拟角色互动,可不是什么不正规的地方。”
西米露礼貌地笑,她不关心去什么地方,就是心血来潮地想看看女人担心的样子,她是女人当初花六百块钱买下来的,要是她跟人跑了,女人是不是就亏了……
程某去跟媒人说他和西米露两个人要去市中心玩儿,委婉地表达不想让媒人和女人跟着,女人想说什么被媒人拦住了。
媒人冲着西米露喜笑颜开地大声嚷嚷,“你们好好玩儿,不急着回啊,真要是成了,可要好好谢谢我这个媒人。”
西米露有些尴尬,半个餐厅里全是吃饭的人,许多人都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她抓起外套匆忙走到餐厅外面去等程某。
“你见过不会动的流星吗?”西米露的手伸向夜空,似乎要抓住什么,“我一直都记得,那天在酒店房间,他们用流星主题装饰着天花板,特别漂亮。”
“和只见了一面的相亲对象?”
西米露斜眼瞧着慕时笑,“我不是自愿的,在喝完一整瓶红酒后就什么也记不清楚了,只有天花板上的流星一直在我眼前晃呀……晃呀……”
西米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的手机一直在响,程某在洗澡,屋里坐着另外一个男人。
“你他妈的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后来的这个胖胖的男人一边骂程某,一边把西米露的手机丢进灌满水的水壶里,“多好的货都得让你儿给糟蹋了,这他妈还能卖几个钱!跟你一块儿做生意真几巴亏。”
“这回可是一笔好买卖,”程某直接光着从浴室走出来,“老子摸到一个好门道,他们不在乎货全不全,人那玩儿的高级,咱们俩最次也能拿35%的抽成。”
胖男人一把拽走盖在西米露身上的被子砸向程某,“滚你个蛋,35%顶个屁。”
程某也不接住被子,光溜溜地走到床边坐下,一手拿烟,一手摸西米露的脚,“顶咱们俩干七八回,你说顶不顶个屁。”
“你说啥玩意儿!”胖男人两眼放光赶紧帮程某点烟,“我去!什么门路这么发财?”
“当然是挣钱的门路,”程某一巴掌拍在西米露的小腿上,“行了,别抻着了,赶紧穿衣服,装他妈什么贞洁烈女,再带你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
程某和胖男人一路上轮流看着西米露,那辆银灰色的轿车在路上跑了三天三夜,除了上厕所,西米露一直待在车上。
“妈的,”胖男人喜欢说脏话,但一路上他其实比程某更照顾西米露,“看看人家的货色,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程某不屑地哼了一声,把西米露从身后推出去,西米露差点儿摔倒,一个同样被推出来的女生和她撞在一起,两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周围很黑,勉强能看到带她来的胖子和程某坐在那儿的轮廓,刺眼的光柱笔直地从上方照射下来,光芒下都是待宰的羔羊。
“脱掉衣服。”
冰冷的机器声命令灯光下的所有人,一道长鞭从黑暗中甩出抽起一片灰尘,西米露手哆嗦着开始解扣子,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听话,但不听话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名字。”
西米露搓着手指,根本听不到其他人在说什么,直到那道长鞭在她脚边炸开,才慌张地脱口而出,“西米露。”
他们的羞耻心被一点一点地磨灭,听着那冰冷的声音做出各种撩人的姿势,机器背后的人在挑选他们,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