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书名:一墨惊华 作者:七渺渔 本章字数:3282 下载APP
“小姐,我是真没想到,那孙康文居然是个大骗子,他早就被钟楚儿买通,从我这儿打听您制墨的消息,转手就一五一十告诉了钟楚儿,我说他怎么老打听这事儿,这个大骗子……”明玥哭得双眼通红,方才她去找孙康文,好巧不巧撞见他在凉亭与人喝酒,言谈间兴致高涨,便将这事说了出来,明玥才知道自个儿被耍的团团转。
  一腔真心错付,明玥既恨孙康文狡猾,也怨自己蠢笨,怎会轻而易举就上钩了?
  钟晚知道她并非有意,安慰她:“好啦,以后多长点心眼,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
  明玥却觉得自个儿不可饶恕:“小姐,您扣我银钱吧,这半年的银钱我都不要了!”
  钟晚哭笑不得:“那我扣了,你吃土吗?”话毕,拍了拍她肩膀:“好啦,有这功夫,还不如帮我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我可不甘心就这么被她玩弄。”
  接下来,一主一仆绞尽脑汁想着法子,只是事已至此,除非时空倒流,已然无能为力。
  “孙康文害我们这般愁苦,不能轻易放了他。”明玥揭开锅盖,从里面拿出锤炼墨胚的锤子,想要找孙康文算账。大多时候,明玥是一个沉稳有分寸的姑娘,但她打小在乡野间长大,不拘刻在骨子里,遇到这种事,头一件便是想着找孙康文泄愤。
  “慢着。”
  钟晚拦住她,目光却落在她身后锅炉里,突然眼睛一亮:“明玥,我有法子了!”
  且说钟楚儿已然认为是高枕无忧,摘下碍事的面纱,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她刚想喝茶,会看眼色的圆脸婢子便连忙上前为她斟茶:“小姐,钟晚想和你斗,废了好一番功夫,从江陵到熙洲,为了得到天墨令牌,如今这令牌还不是要落在你手里了。”
  钟楚儿冷笑,双眸深了几分。此前母亲想尽办法对付钟晚,却反被将了一军。
  她算是想通了,与其这般,不如主动夺下天墨令牌,届时族中人必定会高看她。
  沉吟片刻,钟楚儿道:“陛下谕旨还未下,此事不能大意,那几个随墨品赴京的小太监,你打点一番,务必确保中间不能出岔子。”
  “是。”圆脸婢子拿着钱袋,很快离开了院落。
  钟楚儿躺在塌上,心中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惬意,好似那天墨令牌已是她囊中之物。
  墨务府的府邸大而深,但圆脸婢子早已熟悉这里的路线,从后花园绕了路,又穿过几间废弃的楼房,顺着小道竟去了墨务府的罩房,她贴近墙根写着山雀叫了几声。
  不多时罩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小太监轻手轻脚走出来,他问:“宝珠姐,怎么了?”
  被唤作宝珠的圆脸婢子将钱袋塞进他手里:“我家小姐大方,让你机灵点,赏给你的。”
  小太监掂了掂手中的分量,顿时露出一抹笑:“姐姐您放心,我盯着呢,定然无虞。”
  宝珠这才心满意足离开,两人却都未注意到,罩房后头有一道影子将这一幕收入眼帘。
  两日后。
  天蒙蒙亮,李长青惯常早起,待下人束发穿衣,便步入了正厅。
  “干爹,马车整装完毕,还有两个时辰所有物件儿便要出发京师。”小太监恭敬道。
  李长青点点头,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有太监掐着嗓子叫:“大胆!此地岂能擅闯?”
  李长青眉心蹙起。
  小太监顿时朝外呵斥:“何事喧哗?”
  只见两道身影步入前厅,却正是钟晚和明玥。她一袭月白色长袍,衬得整个人更加无暇。
  面对坐在高位的李长青亦是不卑不亢,脊背挺直:“拜见公公,民女有事禀告。”
  李长青眼神阴鸷地盯着她,想起她与杨胡思的纠葛,沉吟片刻道:“什么事?”
  钟晚便将明玥被欺骗一事道出,作为钟楚儿抄袭她作品的证据。只是,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这证据未免太过苍白,缺乏说服力。李长青位高权重,是熙洲了不得的人物。究竟他会不会帮自己,钟晚没有把握,如今这般做法也是为了搏一搏运气。
  李长青倒没想到是这种事,盯着她手里盒子:“那是什么?”
  钟晚立刻呈上:“这是我连夜赶制的新品,还望公公明察,再给我一个机会。”
  墨是好墨,甚至李长青眼前一亮。这块琴式墨比之前入选的无论外形还是配方,都更胜一筹。
  只见李长青轻叩击着扶手,没有说话。如今,他还在怀疑钟晚的身份。若她是飞鹰卫的人,此番做法是不是别有企图?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往年这种事屡见不鲜,尘埃落定的事,是不可能再重启,更何况还有两个时辰墨品就要赴京了。
  若他允钟晚的作品一同上京,倒也是小事一桩,只是,利害不清楚,便不能擅动。
  李长青没有说话,一时间厅堂内一片寂静。钟晚下意识攥紧手指,静候着结果降临。
  这时,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李长青如今的心腹李桥,着人拖着一个小太监进来。
  李桥指着小太监道:“干爹,这蠢货竟敢私下与参赛者勾结,收受贿赂!”
  小太监被人往李长青跟前一放,竟是虚虚跌跪,磕头:“公公饶命,公公饶命!”
  李长青看向李桥。后者立刻会意,四下看了眼,走到他耳边低声道:“干爹,这小子做得隐蔽,本来我也想睁只眼闭只眼,可六皇子的眼线在,若是被抓住把柄……”
  李长青沉吟片刻:“何人贿赂他?”
  “是九院那边的参赛者,钟楚儿。”
  声音不大不小,正落入钟晚耳中。
  她一愣,钟楚儿?
  转念她便想明白了,这人怕计谋出岔子,竟然找人打点,岂料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长青看向钟晚:“起来吧,墨务府断不能容忍她这样的人,你的事我已有决断。”
  ……
  十一月底,气温骤降。
  夜里飘起棉絮似的大雪,缠绵至天明,从京城到熙洲官道上,远远驶来一队人马。
  墨务府正厅,一早便挤满了人。众人都听说陛下的谕旨下来,即将揭晓天墨令得主。
  这里头不乏落选之人,他们纯粹是凑热闹,或者长长见识,想弄清楚到底哪里技不如人。
  等待期间,有人议论,
  “你们可知今年入选的作品有一个琴式墨?我听闻陛下见了此墨,龙颜大悦。”
  “琴式墨?从前倒是不曾听说过,可是将墨锭的轮廓做成古琴样式?”
  “确是……若我当初有这般巧思,怕不是早就入选了!”
  一旁,钟楚儿听着旁人的对话,嘴角轻轻扬起,眼底闪烁着得意的光。
  这时,又有人道:“可是我怎么听说,入选的有两个琴式墨?倒显得不甚新鲜了。”
  两个?
  钟楚儿一愣,正待细听,有人低呼一句“李公公到了”,场面便逐渐安静下来。
  为首的宫人打开圣旨,嗓音高亢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墨务府第十七载墨品上供,朕闻之甚喜,其中一曰‘琴式墨’外形秀美,沉香雅芝,一点如漆,乃上上佳品,特赐该墨工‘钟晚’天墨令牌一枚,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话音一落,正厅落针可闻。
  人群中不知谁低声嘟囔了一句:“……原来他叫钟晚?”如同冷水落入油锅炸开。
  虽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钟晚还是有些发愣;
  不远处的钟楚儿更是震惊地瞪大双眼,怎么会这样?钟晚不是落选了吗?琴式墨是她做的,这天墨令牌不应该赐给她吗?!
  宫人见惯了这般场面,只是笑盈盈看着钟晚:“钟姑娘,还不接旨?”
  “谢皇上圣恩。”钟晚跪在地上,双手轻微颤抖着,接过圣旨。而后,宫人将一个锦盒递给她,锦盒半开着,露出里头一个椭圆形的黑玉令牌,
  上面龙飞凤舞雕刻着“墨”字,字迹大气磅礴,朝晖下散发着贵气沉敛的光泽。
  “等……等一下!”一道细细的嗓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面覆轻纱的女子身旁走出一个圆脸姑娘,她紧张地揪着帕子,“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大、大人,可是有误,这琴式墨乃我家小姐钟楚儿所制,绝不是钟晚,烦请大人再仔细看看……”
  宫人不悦道:“哪里来的混账货?你竟敢说我假传圣旨?”
  斜刺里冲出一个太监,扬手就扇了宝珠一巴掌!
  “张公公传谕旨,岂敢挡道?滚开!”
  宝珠被踹向一旁,委屈巴巴地捂住脸。远处,钟晚和明玥对视一眼,皆是眼神嗤笑。
  宫里人传圣旨,这个时候竟敢出来叫嚣!一个婢子哪来的胆子,恐怕是钟楚儿唆使的吧?
  可惜钟楚儿也忒蠢了些,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发难,这无疑宣告着蔑视皇权,蔑视陛下。得亏张公公懒得计较,若碰上个不好应付的宫人,铁定要她好看。
  李长青也觉得这个叫宝珠的婢子蠢笨得很,害他在张公公面前丢脸,便斥道:“拖出去,别让我再看到她。”
  宝珠就这样被捂着嘴拖出去了,钟楚儿浑身打颤,抬眸就对上钟晚冷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