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的时间很漫长，漫长到陆沉几乎以为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的幻觉。
只是直到凌晨睁眼，看到病房的时候，现实告诉他这都是真的。
江夏后半夜没撑住睡了过去，这会儿脑袋一歪直接躺他肩上，没过多久他睁眼，又坐好。
“你回去吧，都待这么久了。”
“你不也一样？我陪你。”
“你傻吗！”陆沉无奈地推了下他肩膀，“里面那人我都不想有什么关联，你跟着我在这里消耗体力啊！”
“我怕你一个人处理不来。”
“说得好像你在这里，就能帮很多忙似的，嗯？”他语调温柔许多，和以往说话态度完全不一样，尾音甚至有了些别样的感觉。
江夏以为是自己错觉，殷切的眼神注视着他。
两人对上目光，陆沉又移开眼神，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我等医生过来，如果暂时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也要回去休息，便利店那边也要请假换班。”
江夏腾地一声站起来，积极地说道：“不然我给你代班吧？”
“啊不用！你又不知道弄那些，别的同事要教你的话不还得多此一举。”
“也是。”江夏撅了下嘴。
“总之你先回去吧？你最近不是要开学了？事情也不少，去吧。”
陆沉拍拍他的肩膀。
“那你要帮忙的话一定要叫我啊。”
“嗯，你快走吧。”
“回头见哦。”
“嗯。”
江夏挥挥手，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医院。
陆沉一直等到轮班医生过来，简单地沟通了一下，车祸的问题倒没多大，主要是肝癌。已经扩散得很严重，到了晚期，没多少时间了。
这才是陆有生选择回来的原因。
人躺在里面，插着管，瘦骨嶙峋得不成人样，看起来有些陌生。
陆沉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手捂着胸口。情绪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冷静，也麻木了许多。
“你都走到这一步了，我还能说什么呢。”陆沉摇摇头，苦笑，这样自言自语，像个精神失常的神经病。
陆有生眼皮动了动，却没醒过来。
等陆沉转身出去，他才慢慢睁开眼睛，眼泪沾湿了枕头，胸膛上下起伏着。
过了没多久蒋子校提着早餐和咖啡过来找他，两人坐在走廊上吃早餐。
蒋子校递出来一个信封交给陆沉，“你爷爷让我给你的。”
“他的退休金？我不要。”陆沉推开。
蒋子校摇摇头：“不是，说是你爸，他给的，之前那晚去你家的时候丢下的。我估计他原本是想稍微补偿点吧，没想到没来得及反而出了车祸，这下好了……直接这笔钱就填上他的医药费了，你就当临终关怀吧。”
信封捏在手里，有点厚度，陆沉看着信封，嘲讽地笑了一声，停顿了一下，止不住地笑出声来。
他咬住自己的拳头，一边笑一边掉眼泪。
持续了几十秒这样的状态，陆沉抓着信封使劲跺了下脚。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蒋子校搂住他的肩膀，使劲搂了几下，又拍拍他的脑袋将他抱住。
“不哭啊不哭，没事的，过去了都过去了，会好的会好的。”
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陆沉吸了下鼻子，“我睡一会儿，晚上还要排练。”
“今天就别去了，直接睡吧，我们可以先排着，反正你弹的没有问题。我给你在医院外开了个房，先过去睡吧。”蒋子校掏出张房卡递到他手里。
陆沉只好点点头，直接去了酒店，洗了个澡，刚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起初睡得不算好。
梦里一直在下雨，他打着伞在小巷里穿梭，眼前抓不住的是妈妈离开的背影。瘦弱的女人站在雨里哭，哭得声嘶力竭然后挥挥手和他说再见。
他打着伞去追，怎么都没追上，一个人在巷口徘徊，挥挥手再见。
画面一转，是童年时的自己，站在那里等着爸爸回家。
拎着公文包的男人冲他笑，手里拿着玩具，跑到他旁边将他放在肩头，乐呵呵地上楼。
小楼里亮起灯光，饭菜香扑鼻，全是欢声笑语。
场景切换了好几次，直到雨声渐渐消失，梦境才结束，忙碌了很久的大脑终于有了片刻休息的时间。
睡了多久陆沉都没概念了。
后面他是饿醒的，饥饿感让他皱着眉头。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江夏的声音：“我来给你送吃的，我在酒店房门外，蒋子校告诉我的，快来开门。”
陆沉放下手机，感觉有点头重脚轻，下地的时候还晃悠了下。
他拉开门，江夏拎着手里的东西晃了两下，开心地进来。
“好多好吃的，你快趁热吃，我特意去买的，都是我们平常喜欢吃的。”
把饭盒一一摆放好，又拿出一次性筷子，递给陆沉。
陆沉有些木讷地接过筷子，看了一眼江夏。
“我刚在梦里梦到我等我爸回家吃饭。我饿了。”声音因为忍耐而变了调。
江夏看着他。
朝前走了两步。
他伸手抱住陆沉的脑袋，靠过去，小心翼翼地，凑得更近。
“我想吻你。”
呼吸变得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