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苍翠，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深深浅浅的绿，黄红色的叶片夹杂其间。天气预报说多云转晴，满以为十点钟的光景，日头总该出来了，抬头四望，厚重的云朵一层覆盖一层，太阳一直不曾钻出云层。不热，倒是闷得慌。 
许文峤迁就徐露葵的速度，刻意走得很慢。他见徐露葵微微气喘，提议歇会儿再赶路。
　　　　
“喝点水”，他从包里掏出矿泉水，递给徐露葵。　　
正在上山的道上，高矮不一的灌木丛杵在高大的树木中间，杂草丛生，一块石板都不得见。
许文峤环视一圈，拿脚尖在一处树丛底下踢踢踩踩，片刻便整出一块稍显平滑的空地，又变戏法般拿出几张旧报纸，铺在地上。
　　“坐这里吧！老站着太累。”他对徐露葵说道。
徐露葵坐过去，挪出一半的位置，喊他也过来坐，许文峤没有推辞，挨着徐露葵并排坐了下来。
举目眺望远方，来时的路已走出很远，路上的行人变成一个个小小的五颜六色的点在移动；偶有山风吹过，温柔地拂过脸颊；不知是什么雀鸟隐藏在树林深处奏乐，叽叽喳喳不停。
　　陌生男人的气息一阵阵袭来，徐露葵身体往旁边侧了侧。两人靠得太近，她又动了动。
　　“休息好了吗？”许文峤以为她要起来，也跟着要站起来。
　　“......不是，我很久没这样坐过，有点不舒服。”她扯了个谎。
　　许文峤信以为真，“地面是不怎么平坦，我刚清理了杂草，有些坑坑洼洼的，野外条件比较有限。”
　　“你经常来爬山么？报纸都准备了，我都没想到要用这些。”和他比起来，徐露葵真觉得自己心粗大条。
　　他闻言，笑着摇头，“也没有经常。说起来，这些还是我上一份工作累积的经验，那时要带学生春游，方方面面要考虑到。”
　　“听起来很有意思呀，天天和学生相处，给他们上课，是不是和现在很不一样？”这还是许文峤第一次在她面前主动提及之前的工作，徐露葵有些好奇。
　　“是挺不一样的，和学生相处，人会比较有朝气，心态也很年轻；后来转行了，不直接面对学生，天天想着提升业绩，压力比较大，很沉闷。”工作性质不同，接触的人不同，对自身的期待也变了。
　　听许文峤话里话外，对教师工作很有感情。徐露葵问道，“你以后会再转回去么？你一直在教育行业，肯定没问题。”
　　“不会，出来了就没打算回头。现在的工作也有我喜欢的地方，而且，我还认识了你。”他一点不带犹豫。
　　许文峤说话的当儿，徐露葵正拿着一根枯枝在地上乱点，听了这话，她头埋得更深，手也不乱动了。
　　有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许文峤打量了下她，想是这番话让她难为情，再坐下去，她只怕会尴尬，“歇得差不多了，走吧。”
　　“好。”徐露葵话说完，起身太猛，差点绊倒，许文峤眼疾手快地搀住她，待她立稳，他方松开手臂。
徐露葵唯恐许文峤再说出让她招架不住的话，这次歇息后，她话很少，许文峤说三两句，她接一句。
上山的坡道益发陡峭，她多半力气都花在走路上，也腾不出心思说话，说一句话都要喘气。许文峤看她走得吃力，说可以坐索道上去，速度很快，人也轻松。
以他的私心，自然希望可以和徐露葵慢腾腾摇上去，他们只得一天的空闲，走到山顶要到半下午，再回家就很晚，明天还要上班。
徐露葵看着不像经常锻炼的人，上山连着走几小时，她的腿估计几天都恢复不了原貌，他不舍得她这样疲累。
坐上索道，果真不一样。小小的车厢在山间滑行，速度迅猛，像飞镖一样射出去。徐露葵低头看了眼脚下，只觉一阵眩晕，她赶忙闭紧双眼，牢牢抓住扶手。车厢稳稳停靠在目的地，她才敢把眼睛睁开。
走出车厢时，许文峤扶了她一把。
　　“是不是有些难受？我看你全程都不敢看外面。”
　　“头有点晕，我喝点水缓缓。”
　　两人忙着赶路，零食一袋没打开，水倒是喝了好几瓶。“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我们在这边逛逛。”许文峤把包打开，让徐露葵拿吃的。
　　“我还不饿，你吃吧。”早上吃了三明治、喝了豆浆，加上几瓶矿泉水，肚子鼓鼓胀胀的，徐露葵丝毫不觉得饿。
　　两人在山顶盘桓了半个多钟头，才下山。下山的路走得又急又猛，山路陡峭，人不由自主地往下冲。徐露葵出了一身汗，这会儿身上干得差不多，她很觉得舒爽。
午饭在潜山脚下吃的农家菜。新鲜的土鸡汤，鲜甜可口，徐露葵撇过浮在鸡汤表层的油脂，给许文峤盛一碗，自己也舀了一碗。
许文峤洗手回来，看到桌上的汤，心里欢喜，觉得徐露葵把他放在了心上，又觉得他理应优先照顾她，便给她夹了几块没有一丁点儿骨头的鸡肉。
　　“这汤好鲜，挺好喝的。我妈妈很喜欢用土鸡汤下面条，吃起来可香了。”美味的食物打开记忆的闸门，说起妈妈，徐露葵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许文峤想，冬日里的暖阳也不过如此。
　　“你妈妈来过潜山吗?上次他们来看你，你是不是带他们来过，外地人挺喜欢这里的，景色很美，也有名气。”
　　许文峤本是无心之问，徐露葵脸色变了变，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略思忖了下，随口道。
　　“没来也没关系，下次我们一起带他们走一遍。他们要是来过，我还发愁哪里找到这么好的地方，离市区方便，吃住也可以安排得很好。”
徐露葵没说好，也没拒绝，许文峤简直要心花怒放。他无心插柳，不经意间一句问话，却瞧出几分端倪。徐露葵好像在慢慢接受他？
他没高兴几分钟，就听到徐露葵再次启唇，“我妈她们短时间应该不会再来，上次她一直让我回家工作。”
倘或是普通的上司，她自然不会贸然开口说这些。在许文峤面前，她觉得说了无妨，在这一刻，她没有把他当领导看，而他，想必也是把这些当作工作之外的闲聊。
“那你要回去吗？”许文峤语气急切。
徐露葵默了默，“现在也说不好，今年是不会回去了。”
今年还能剩多少天？许文峤犹如坐了一趟过山车，从最顶端落到最低处，心情郁郁。
徐露葵喝了几口汤，发现许文峤拿着筷子，吃得很慢，她一碗汤见底，他碗里的饭才少一个缺口。
凝滞的气氛只持续一小会儿，许文峤重振旗鼓，给徐露葵添菜。
回程路上，徐露葵许是疲倦，倚靠着座椅睡着了，两人一路安静无话进了城。近五点，许文峤送她回到小区楼下。
“上去吧，今天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她提着两大袋东西，进了单元门，许文峤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