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高建丽

书名:大唐荣耀之半岛雄鹰 作者:曹灶 本章字数:6560 下载APP
涟川城的城南是贯穿半岛的大同江。刚下过一场大雨,水位高涨。汹涌的河水往西涌动,发出猛兽般的怒吼。
她和甘左并马骑行,一支一百二十人的乙支府护卫紧随其后。
这是一个昏暗的早晨。阴雨虽已减弱成丝,但早先的倾盆大雨将整个世界冲刷了一遍,又像在上面铺了一层灰色的湿布。
石拱桥的桥头在阴雨中渐渐浮现。高建丽登上桥,极目远眺,整个涟川城在阴沉的天空下毫无生气。儿子的白色大军驻扎在城墙外,外围安排了紧密的防线,以防盖苏文突袭。
他们过了桥,登上一段山坡,营帐豁然出现。近十万的人马聚在一片方圆五六里的营寨内,面对着涟川城的大门。寨内最高处是一面雄鹰旗帜,此时它被水浸透,贴在杆子上,无精打采、无声无息。
整个大帐分成了东、西、中三个区域。东侧是来自于支留的大军,西侧则是金缪的三韩人,中间是誓死追随乙支家的灌奴部男儿们。他们跟随乙天伦经历了大小战争,由春天的嫩芽成长粗壮的树干。
“咚、咚、咚——”,大营内有军士在操练。战鼓让高建丽头昏脑涨,比远离冬比忽的不安更加让她难受。她皱了皱眉头,骑着一匹白马穿过营地。
营帐内不断有灌奴部的士兵向她致敬。“乙支夫人。”他们弯下腰热情地喊她,对其儿子的热爱和对其夫君的忠诚在他们脸上洋溢,但她的夫君再也回不来了。那个喜欢轻拂她的头发、对她浅笑、轻轻叫她“小公主”的夫君早就远去了。她期望伦儿能平安地救出她的其他儿女,并把他们带回冬比忽。
马蹄溅起水花。她经过排排帐篷。这些帐篷多用毡皮制成,外面覆盖一层兽皮,黑乎乎的,不透光。有的帐篷很大,足以容纳上百名军士。营寨内混杂着骡马的嘶鸣、独轮车行驶的碰撞声、钢铁哐当的撞击声,还有士兵的笑骂声。
当看到于支留的大部兵马时,她稍感欣慰。于支留和老妓女没有吝啬,几乎倾巢而出,将三万多涓奴部族军全部带到此处。此刻他们正滚下木酒桶,将其分给灌奴部的族兵。两方的将士们说说笑笑,忙碌进出,手里拿着酒盅、酒杯。
经过一座更大的营帐时,高建丽朝里面瞥了一眼。这里不像外围,几乎所有人都在饮酒作乐,很多人挤在长凳上,争相把盏,一桶桶米酒和果酒被摞得老高,几乎没有活动空间。大家喝得兴高采烈。有些人甚至放声歌唱。
帐门口,众人的热情在空气中发酵,几乎随时会被引爆。“敬‘文德之子’和于华瑶!”一个声音叫喊。他们都快喝醉了,高建丽想,无论如何,他们仍在打仗,得有人制止他们。又有人叫道:“敬灌奴部和涓奴部!”
高建丽无奈地进了城,来到涟川城的府衙。她刚刚下马,就见位古黑着脸过来迎接她,后面跟着三韩人金缪。黑色的消息,她心中敏锐地感觉到。
“乙支夫人,”位古紧皱着眉头,“我有坏消息告诉您,戴圭死了。”
“什么?”高建丽刚从马上下来,腿本来就酸,听到这个消息后,她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她被两个护卫扶住了。“怎么死的?”过了半天,她的嘴巴才听使唤。
“路上遭到了伏击,戴圭为了保护变色龙而阵亡。其他十个护卫,只有哑巴乔黄活着回来了。”金缪告诉她。
“肯定是泉男生勾结盖苏文杀死了他们!”高建丽控诉,“泉家人不能被信任。”她看了眼甘左。这个和她夫君年龄一样大的男人没发一言,但滴下了眼泪。甘左无儿无女,只有戴圭唯一一个徒弟。他原本指望戴圭给他送终,没想到戴圭竟先自己而去。
“这该死的丧门星,泉家人没一个好东西。”位古恨恨地咒骂道,“夫人,大加和戴圭要好。您最好进去劝劝。”
之后,甘左、位古、金缪一起去接待于支留的人马,高建丽进入涟川城府衙。她独自一人推开正门。屋子中间摆着黑火炉,里面烧着通红的煤块。即使这样,屋子里仍然冷得让人发抖。
乙天伦坐在一张巨大的石桌前,面前堆满地图和各式纸张。他听见声音后只看了她一眼,目光便又回到地图上:“母亲,您为什么不待在冬比忽?”
“我过来看看你。”
“我很好。你的职责是在冬比忽城陪伴我的小弟。他更需要你。”
“不,是你更需要我,我最爱的儿子。我听说戴圭死了。”她鼓起勇气,儿子需要面对他要面对的。
“这帮畜生!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幕后主使抓住,砍下他们的头!”乙天伦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说。
“你赢得了两场大战的胜利。”
“但并没有解救出我的兄妹,也没有给我的人带来正义。我放走了泉男生,没有将其交给于支留,这违背了我的诺言。我没有杀掉泉男生,这让阴歌闷闷不乐,他手下的一万士兵走了一半。我是赢了两场战斗,但我失去了更多的族人,还有部属的忠心。”
“不,儿子,还有更多的人支持你。我看到于支留带领他的三万大军过来了,他们都指望你带领他们拿下平壤,解救你的兄妹。”
“是以牺牲更多人为代价?”乙天伦说,“母亲——”
甘左、位古带着于支留进来,只是不见了金缪。乙天伦脸上挤出笑容,大跨步上前迎接,口中喊“姑父”。于支留红了脸,但脸上挂满了笑:“贤侄,你可安好?”
“我万分感谢姑父带领大军前来助我。”伦儿真诚地回应,“永不忘记。”
于支留脸上闪现一丝微笑:“说得好,永不忘记。让咱们两大家族鼎力合作,拿下盖苏文的人头,替你阿爹报仇。”于支留转过身,对高建丽说:“乙支夫人,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
高建丽一边回礼,一边惊诧地发现,于支留虽失去了儿子,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停止。
“我大丽的公主,”于支留向她保证,“您放心。我们两军合为一处,更有‘文德之子’坐镇指挥,我们定能攻陷平壤,替您的阿兄和夫君报仇,也为我儿子报仇!”于支留转眼间变得气势汹汹,“我发誓,拿不到凶手的人头,我于支留誓不为人!”
“报仇并不能让我的夫君复活,我只想让我的孩子回到我身边,这是一个母亲的最大诉求。”她看了眼红脸的胖子,心中冒出一丝不安。
“那是当然,我们一定会救出你的儿女。”
位古手中拿着一壶酒,“咕噜咕噜”地倒入口中:“你们涓奴部果真是产酒的好地方。这酒真他娘有劲,比女人的奶子还给力。”
“谢谢姑父带来的美酒。”乙天伦赞赏道,“有了姑父的支持,我们基本上占领了西境和南境。太子高宝雄占领着东南部的春州,不会与我们为敌。北部的杨万春是我父亲的朋友,与盖苏文有杀亲之仇,我判定他不会出兵支援盖苏文。”
位古举起猪肘子粗的胳膊,指着地图:“变色龙的军队也所剩无几。戴圭引兵伏击了他们,三万人只有不到一万逃出。我们还占领了涟川城。”
甘左没有他们那般乐观,紧皱的双眉像两条横在一起的黑色毛毛虫。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山川地形图:“这是盖苏文在拱手相送。他要出兵和‘绿眼狼’包夹高宝雄。平壤易守难攻,从未被攻克过。”
“高宝雄是从水门和正门进攻的。正门被重兵防守,自然损失巨大。据说表兄登上了城墙,被人射中眼睛受伤。如果没有盖苏文的援救,结局会完全不同。”乙天伦这样回复甘左。
“于大人加入了我们,一定能赢。”位古咧嘴一笑,“我们的人马几乎是黑石王子的两倍多,定能攻下平壤。”
甘左表示了担心:“泉男皂会不会率军从新罗撤回以支援平壤?以震霞将军的战力,这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乙天伦回答:“甘左阿叔,斥候探到消息,震霞将军丢下十万大军,跟一个大唐女孩跑了。”
众人皆愕然。高建丽也不禁张大了嘴巴,闻名大丽的女将军撇下整个大军而去?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过了许久,甘左才问道:“震霞将军的先锋部队已到了新罗腹地沙伐(今韩国尚州),占领整个新罗指日可待。她真的跑了?”
“正是。我的消息来源不会错。”乙天伦回答他。
位古说道:“管他娘的!她跑了,对咱们是好事。我们正好顺势拿下平壤。”
乙天伦脸上有些疲态,战争岁月让他加速成熟。“为了寻求正义,也为了救出亲人,我向你们这些忠实的族臣请求起兵。”乙天伦感激地看着每一个人,“我必须承认,放走变色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们绝无可能再和盖苏文谈判。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要么胜利,要么死亡。我向各位说下下一步的作战安排。”乙天伦的眼睛在闪烁光芒,“平壤的决战就在我们面前。”
“贤侄,你可千万不能按照高宝雄的路线进攻,”听完乙天伦的作战计划后,于支留发表了不同意见,“平壤南门前的道路实在狭窄,大军无法展开。”
“姑父,从南往北打是这样的。”乙天伦对于支留说,“但我从南、北、西三面同时发力,情况就不一样了。我们先从南门发起猛攻,随后突然兜袭平壤北门。表兄高宝雄告诉我,北门有一处城墙非常薄弱。我们大可以趁盖苏文立足未稳发动攻击。我们不会重蹈表兄的覆辙,因为我们没有表兄被夹击的隐忧。我们可以围住平壤城,必要的话,我们还可以利用兵力优势围而不打。同时制作上百台抛石机和所需的攻城器械,对着那面羸弱的城墙抛出石头雨,必将大破城墙,一举成功!”
位古、甘左在一旁信心满满,齐声附和:“吾等誓死追随。”
于支留看似真诚地点头:“我涓奴部三万大军皆由贤侄统帅,期待贤侄旗开得胜,攻下平壤,活捉盖苏文!”
乙天伦的眼睛熠熠生辉,闪现出复仇的怒火。“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后卫将由姑父指挥,中军由我亲率,前锋由金缪率领。甘左阿叔仍然率领斥候队伍在最前方探查,便宜行事。见到敌人,都给我狠狠地打,要让这些刽子手尝到鲜血的味道,还有乙支家的怒火!”
帐外传来吵闹声。金缪大踏步进来,单膝跪下,对乙天伦说:“乙支大人,泉男生带着乙天卓和乙奴回来了!马上到相望坡!”
“奴儿和卓儿?”高建丽一阵眩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已经到了相望坡?”甘左诧异地问。
相望坡这个地名还是高建丽的大阿兄婴阳王取的。当时乙支文德从平壤举家迁移到冬比忽,婴阳王依依不舍,将他们一直送到此地。这一处的东侧是一片平滑的丘陵高地,而下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最适合远眺。当时婴阳王站在坡上,看着手下的得力大将、忠心耿耿的乙支文德越走越远,心中伤感,便将此地命名为“相望坡”。
“当真如此?”乙天伦兴奋地问道。高建丽站了起来。
“我的斥候最早是在三十里外发现的。我得到消息后亲自探视,才发现当真如此!”金缪冷静地回答。
于支留大喜过望:“双神保佑!事不宜迟,应将他们速速接回!”
乙天伦难以掩饰脸上的笑容:“我就说泉男生绝不会负我!”他转过头来对高建丽说:“母亲,这次把阿兄和阿妹接回家,我愿意带领族人回到灌奴部,停止这场战争,共抗大唐。”
乙天伦转身命令乔黄:“备马,我亲自迎接阿兄、阿妹。”
甘左建议道:“你是军中主帅,我愿意替你走一遭,迎接他们。”
“不,甘左阿叔,这里距离相望坡只有二十里地。你们静候帐中,等我回来。”说话间,乙天伦已经走出大帐。位古率领卫队紧随其后,金缪也带了不少人跟随。
高建丽二话不说,也踏上了马,跟在儿子后面。
她的心在狂跳,多日的祈祷终于得到了回报,乙支家人终于要团聚了。
路过军营时,“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战鼓声再次响起,于支留和金缪的人马并未停止训练,手中的刀剑发出摄人的寒光。高建丽的马儿被鼓声和武器惊吓,人立着嘶鸣。
高建丽狠狠地扎了下马刺。马儿痛苦地嘶叫一声,往前疾驰,追逐乙天伦的身影。
疾驰的白马踏进水洼,溅起泥水。冰冷的空气轻易穿透衣裳,冻得高建丽直哆嗦。她紧了紧斗篷。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到达一片空旷的草原。
她骑着马儿立在碧绿的草原上,感受大地的生命力,还有等待儿女到来的喜悦。渐渐地,她果真看到有一队人马打着白旗,围着一辆有篷马车走来。这是一幅美丽的画,带着希望。
在高建丽下马时,乙天伦单身策马上前。
有篷马车停下后,乙天伦上前,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布。“奴妹,大阿兄——”他口中呼唤着亲人的名字,却大叫一声退了出来。
乙天伦的左眼中了一刀,鲜血从指缝间流出,痛得他大叫。
高建丽惊呆。“儿子!”她失声叫喊,坠落马下。
一个独臂男人从车厢里出来,手里握着血淋淋的匕首。他抿着肥厚的嘴唇,一脸狞笑。乙天伦身后是金缪。三韩人无动于衷,冷静地观看。
高建丽马上明白了。她对伦儿狂喊:“伦儿,快跑!冲出去!三韩部要叛变——”
乙天伦挣扎着往她这边跑。
“嗖”的一声,金缪射出一箭,正中乙天伦,箭矢穿透他右边的大腿。乙天伦单膝跪地。
乙天伦的三名亲随护卫被身后的三韩人拉下马来。三韩人一拥而上,短刀起起落落,血雾迸发,惨叫声响起……
位古拔剑砍翻一名三韩人,又把手中剑掷向正在引弓的弓箭手。长剑穿胸而过,弓箭手扶着剑把倒地。强壮的位古挥舞双拳击打剩余的三韩人。
高建丽上马去救伦儿。
金缪抡起双刃巨斧,一斧子砸在马头上。白马抽搐一下,侧身跌倒。高建丽被马身子压住了右腿。“我的儿子,”她扒住地往外抽腿,“我要救儿子,我最爱的儿子!”
乙天伦肩上又中一支箭矢。他仍然努力拔出鹰爪,长剑在手,发出悲壮的光芒。他挣扎着起身,迎面挡住两个三韩人的剑,划破两人的腹部。两人往后倒地。
后面有个三韩人拿出环首刀。高建丽尖叫,利刃砍到了乙天伦的腰身。独臂人的随从举起长剑,对着乙天伦的头颅挥起长剑。位古再次掷出短刀,刺穿了持剑人。位古没了武器,被于支留——被于支留一刀砍掉头颅。
“不要!”高建丽痛苦地喊道,“够了,金缪!于支留!以双神的名义!”
金缪杀死了乙天伦的最后一个护卫,拖拽着长柄斧走向乙天伦。
长柄斧有锐利的尖头和沉重的刀刃,足以劈碎骨头、撕裂盔甲。它与草地接触,剐擦有声。
“乙支夫人有话说?”金缪笑着回应,和于支留、独臂人一起,围住了乙天伦。
“为什么?为什么?于支留,为什么?!”她控诉。乙天伦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他双手撑地,试图爬起。
“因为你们再次羞辱了我们!上次是乙雪。她逃婚,给我留下诅咒,使我没有亲生的子嗣。泉男生杀死我过继来的儿子,竟然被你们放走,而不是为我复仇!乙支夫人,这些帐都要算到你们头上!”
这让高建丽绝望,她就应该像夫君一样,从不信任于支留。她犯了一个大错:“于支留,不是泉男生杀的你儿子,是阿厄斯。”
“我得到了阿厄斯的人头,”于支留给了她一个冷绝的鄙视,“盖苏文大人给的礼物。”
“不——”她转向三韩人,“金缪,让我儿子走,把我留下。强奸我,辱弄我,杀了我,”两人过来架住她。她对金缪呼喊:“把我切成块喂你的狼,喂给你的熊,我都不在乎!让我儿子走!”
“乙支夫人,我要的是你儿子的命。”金缪狂笑,“我等太久了。”
“金缪,你想让这世仇继续下去?我还有两个儿子,难道你不怕他们来找你报仇?”
金缪哈哈大笑,把可怕的双刃长柄斧扛上肩头。“朴冰正在冬比忽城‘看护’你的小儿子。你的大儿子,盖苏文大人许诺我,会把他交给我。到时候我会把他喂给我的狼,满足你的心愿。嘿嘿,大丽公主——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建丽瘫倒,被人架住。她挣扎,她的儿子在流血。她声嘶力竭地呼喊:“金缪,我向你起誓,放我的儿子走,我们不会追究。你想要你祖宗的自留地,我都给你!”
“对不起,乙支夫人,太迟了。自从你夫君明确拒绝我父亲后,就已经迟了。再说,”金缪像在审视要被宰杀的猎物,“这一切的源头,是我父亲被你们无端杀害。我为什么要放掉你?”
“因为我公公是乙支文德!我冠着国王的姓氏,我以我高姓祖先的名义向你承诺和发誓,我们乙支家和你父亲的死没有半点瓜葛。你可以留下我做人质,但我乞求你放过我儿子。我发誓,乙支家绝不会复仇!”
一阵讥笑声响起,独臂人微笑,他的眼睛里藏着一个死神:“乙支夫人,你们今天都得变成死肉。泉家人从不原谅。”
金缪拖着巨斧,慢慢踱到乙天伦身边。高建丽剧烈摇头,这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她对天怒吼:“双神啊,如果你还有眼睛,看看他们正在对我儿子做什么……”
“站起来,伦儿,站起来!”她用最大的力气绝望地喊。
乙天伦终于听到了他的话。他看了母亲一眼,眼中充满迷茫:“阿娘——”
“——替我向乙支文德致敬!”独臂人将匕首插进乙天伦的左胸。
“——盖苏文让我向你问好,他敬佩你在战场上的所为!”金缪举起巨斧……
巨斧划过,发出“咔嚓”的声响,高建丽感觉如同斩掉了自己的头颅。血和草地上的水混在一起。泥土吮吸鲜血,顺着相望坡往下流淌……
她想嘶喊,却沙哑地说不出话来。“乙宏安,我的夫君,他们带走了我最疼爱的孩子。你睁开眼睛吧!你过来看看吧!夫君,我的夫君,你为什么不出现?!难道你忍心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离我们而去?!”
金缪、独臂人和于支留围了过来。一人从后面抓住她的胳膊,一人扯住她的头发。
“不要抓乱我的头发,夫君最喜欢轻拂我的头发,我要带着我最好的面容去见他。滚开,你们这帮畜生,你们这帮魔鬼。”
于支留走到她身前,举起明晃晃的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