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旧日回忆中脱身，莫溪备好架势，势要再找一次机会。

　　他立在原地，神经紧绷，瞧见莫言卿款步走来，神色一如淡然无常。敛眉一皱，顿觉一股强大的鸢尾Alpha信息素压身袭来，压得他有些呼吸不畅。

　　莫溪才真正认识到莫言卿到底是强到哪种地步的怪物。

　　空气瞬间降温八度，压迫神经的麻痹信息素入侵神经。这事态，这实力，就连在院外的莫渚也觉察到了。

　　莫渚朝门里瞭一眼，大事不妙，便趴到门边尝试把门打开。

　　“你作为这一辈的Alpha的确足够优秀。”莫言卿一面夸赞着他，一面继续缩短着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同我相比，你的筹码太少。少到，你必须以性命为代价，来赌这场已成定局的游戏。”

　　莫溪张眼望他，脸上的表情十分不爽。手臂青筋暴起，勉强用信息素充实自己的空间后，才扩大了小范围的活动空间。

　　还未喘息片刻，莫言卿竟安然缓走到他身旁。莫溪眼睛一尖，就着方位侧身一把抓过去，小臂敛着刀口子从莫言卿身边牵过。

　　刀口划过莫言卿臂间，割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可惜莫言卿穿黑，看不出来伤没伤到皮。

　　霎时，莫言卿冷笑一声，猛地闪现到莫溪身后，反手揪住莫溪的后脖领子，膝盖用力一顶，正中莫溪脊间。

　　撕裂般刺激的痛感还未顺利传达到神经，莫言卿又弯身朝莫溪肚子上一拳，赋了一记脚踢。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莫溪撞到院里那棵高树的树干上。

　　树叶纷繁响了一阵，落下残叶数片。

　　争斗，还没有结束。

　　莫溪强忍疼痛，攀扶着树干起身。“莫言卿……”他咬紧牙关，声音里透出不甘心。他不要命地狂扑过去，手上环着匕刀一左一右来回砍击。

　　在莫言卿看来，一切进击都是破绽，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他不会给莫溪留后手，径直抡起赤拳，朝莫溪眼睛打。莫溪见状，麻溜地往他后身一躲，敛着匕刀向其后背大划一阵，又从腰间掏出枪，趁其不备往他后背开了一枪。

　　“砰——”

　　巨大的炮鸣声掠过耳畔，那声音惊起晚间安息的鸟群。莫渚一惊，张头向院里探望。

　　只是四周静默，莫溪举着枪，枪口正对着莫言卿。他的瞳孔放大数倍，非常不可思议地望着莫言卿。

　　“很可惜，你还是抓错了重点。”

　　莫言卿轻轻拨动嘴角，而他身后的那堵墙上，赫然刻勒出一个洞深的弹痕。弹痕将墙面挤出一条上下狰狞的歪曲的乱线，又掉下几块纷纷尘土。

　　他以极快的速度绕过了子弹的飞行轨迹，而现在，他略含失望地完好无缺地站在莫溪面前。

　　“或许我们都该反思一下，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一声叹息，莫溪还愣着没反应过来就被扯着领子提起，强大的鸢尾花信息素麻痹过神经。倾刻间，他感觉到好像有食骨虫在血液里爬咬。沉闷哼了一声儿，莫言卿抡起赤拳，混着肘击交替反复，重重落在莫溪身上。

　　月色苍白，莫言卿摁着莫溪的脑袋抵在墙上，揪起来随手一扔，叹口气好像对莫溪的表现失望透顶。

　　莫溪趴在地上，眼神飘忽，几乎喘不过气。他是强撑着起身的，颤颤巍巍地站了两秒便从嘴里吐出一口鲜红的浓血。

　　血渍顺着嘴角滑落，落到扶桑枝上。莫溪不受控制地猛咳不止，血更是一口一口地往外吐。隐约间，他闻到白扶桑的味道。

　　“小溪……”

　　那种熟悉而亲切的话语掠过大脑，他困乏着，好像突然就看见华琉了。

　　“哥！”莫渚在院外疯狂摇门，那门单是被弄地吱呀乱响，他没好气地上脚踹了一下。

　　可门，却丝毫不像要开的样子。

　　脑海中响起耳鸣，莫溪抬头看着莫言卿，眼神迷离，头眼昏花得不成样子。

　　“看来，是你输了。”

　　莫言卿收起笑容，从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溪噗嗤一声笑出来，裂开嘴角，在莫言卿渺视的眼底，用无所吊谓的态度说：“有没有可能，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

　　猛然惊醒，莫言卿感到后颈一阵刺痛。他伸手往后一摸，摸到一支注射针。

　　是莫溪刚刚无论如何都想做、要做，也做到了的事。鸢尾干扰试剂，虽然只是残次品，不过好在苏行没有愧对他的信任，试剂对莫言卿生效了。

　　强大的鸢尾Alpha信息素气场骤减，开始紊乱。气息掀翻灰尘，原本凝固不前的压迫感不禁流逝。

　　莫溪吐了带血的唾沫，从地上艰难起身。

　　“我想，现在的你我，才应该是绝对的公平。”

　　他很高兴能将莫言卿拉到与自己对等的位置上进行抗争。就先前的形势而言，莫言卿这种怪物标准完全不是人能打的。

　　崭新的回合拉开，莫溪仍旧率先起势，银色的刀锋不断划过对方躯壳，渐渐地染上一抹鲜腴。

　　扶桑在月色的光影下不断颤抖，箫箫的叶声在二人的你退我让中愈发激烈。

　　莫溪身手灵敏，踩着败叶一路向上蹬脚，跃过周身的络络树丛，一招一式，都朝着弱点和破绽克力攻破。

　　黑色的衣摆随动作与气流的夹角飘逸，两个人的招式算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以一时间难分高下。

　　鸢尾信息素的麻痹作用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相应的，干扰试剂的影响效果时间也有限。

　　到时候作用消失，莫言卿抬手便能重新构架起属于自己的信息素空间场。但是他好像并不着急结束这场游戏，所以刻意放缓了动作，脸上模糊不清的神情似乎是在期盼能有什么令人惊叹的奇迹出现。

　　迷迭香倚在远处的一棵树上观战，他无聊地摸着下巴，从树上薅下一片叶子。又把叶子举起来遮挡住月亮，默默地缓缓移开。

　　指尖捻搓着叶面，他无精打采地自言自语：“好无聊哇！”嘟着嘴巴咕哝几声，侧眼将目光落到小院，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那就……让我们一起来搞波大的吧~希望勿忘不要生气啰！”

　　他满怀笑意地打了一个响指，空临的夜色下立即加入了另一个人的味道。

　　迷迭香呐迷迭香，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孩子。

　　处于棋盘上的棋子当然注意不到周边环境的变化。莫渚本来还在鼓捣门，却因为对信息素的敏感，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种异常。

　　“这里……有其他的Alpha。”

　　莫渚背后一冷，他想提醒莫溪，可莫溪现在和莫言卿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注意不到他。

　　时间渐渐拉长，莫溪越来越处于下风。一次对招中，莫言卿徒手折断了匕刀。依仗残刀一片，优势肯定不再。所以他干脆丢下残刀，迎面硬上。

　　枪里还有两发子弹，莫溪敛眼，鼻尖嗅到一丝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侧身躲闪，莫言卿倾手一摆，往前一击将他击飞，又死力地拽着他的肩膀揪过来，恶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眼神也渐渐暴躁不堪。

　　“莫言卿，不对劲……”

　　莫溪扒着莫言卿的手，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才蓦地反应过来：“这里出现了其他的人……”

　　他一记脚踢从莫言卿手上挣下来，狂咳着直起身。

　　“是迷迭香……”他心里想着，眉毛一皱，“那家伙怎么来了……净添乱！”

　　迷迭香信息素，使人进入半无意识状态，会不分敌我地进行狂热攻击。虽然只对特定的目标生效。

　　受信息素影响，莫言卿现在只有一半儿的自主意识。也就是说，他现在会像做梦一样，分不清真假，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虽然他本来就没打算手下留情。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莫言卿已经不是莫言卿了。

　　形势严峻，莫溪不慎被击中左手，枪械哐啷掉落地面。他脸色刹时一白，不料莫言卿一抗一顶，扭着他的手腕子将他的手往后一扳。

　　喀嚓骨响中，莫溪吃痛着想要反手肘击，莫言卿一挡，顺势一脚又把他踢到地上滚了两圈。

　　四周扬起灰尘，扑落地面的人大咳着吐了一滩血。牙缝被染得腴红，莫溪意识迷离，脑中翁响，他好累，好像下一刻就会闭上眼睛。

　　下意识地伸手摸索着能有什么可以凭用的东西，可是地上除了扶桑枝条，什么都没有。

　　“扶桑的味道……”

　　他把手拿到鼻子前闻了闻，这种味道很熟悉，莫溪觉得很安心。

　　“对不起……”他的唇瓣无力地翕动着，只发出了听不见的细小声音，“对不起……”

　　这次行动……好像并不顺利。

　　铁门哐哐乱响，莫渚在门外着急得要死。他直眼瞧见莫言卿弯腰捡起地上那把枪，心头一紧，寻思着这破铁门怎么那么烦事儿。

　　“哥！”莫渚破音喊着，声音嘶哑，依旧弱小得无能为力。

　　莫言卿看着手里反光的枪械，拂手擦了下枪膛。那里有两颗子弹。

　　他举起枪，隔着很远的距离，将枪口移向莫溪。黑夜中，他的眼神里没有温度，好像他一直都是那种没有温度的冷血动物一样。

　　哐啷一声，莫渚穿门而过，冲到莫溪前面，用身体挡住莫言卿。他手上的银环碰响，伴着撕心裂肺的警告：“莫言卿，你别碰他，你杀我好了！”

　　莫溪一怔，不由分说地浑身颤抖。他的脸贴在地上，气息缥缈，用仅有的力气说：“小莫……别闹……快走。”

　　白色的衣袍被风吹动，银发在夜色里也显得纯净干脆。明明是那么脆弱的人，现在却仍要挡在别人身前。

　　莫溪眨着被血逐渐凝固的沉重眼皮，他好像看见华琉了。

　　好像以前，华琉也是这样挡在莫言卿前面，说过什么撕心裂肺的话，做过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扶桑是太阳，辉生万物，因为有光，才会有向阳而生。

　　莫言卿也是当头一愣，嘴里倾倒出半句话：“华琉，你……”

　　那一瞬，印象是模糊的，记忆是重叠的。他失了神，心里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可迷迭香信息素扰乱了他的判断。片刻后，莫言卿缓缓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冷漠。他举着枪，木讷着将枪口移向莫渚。

　　“小莫……快走……求你……快！”莫溪强撑着爬起来，咬着快烂了的下唇，无边的疼痛让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他只是无力地嘶扯噪音，莫言卿面色冷清，双手颤栗终于还是扣动了扳机。

　　“砰——”

　　枪响，掠过耳旁。

　　“哥。”

　　莫渚轻轻唤着，声音有些嘶哑。

　　莫溪抱住他，略有迟疑地抚了下他的头。他推开他，后背上淋着一抹鲜红。

　　“……”

　　莫渚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莫溪，张开嘴巴，弱弱地唤上三声：“哥……”

   “哥？”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