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吗呢?魂不守舍的?”下课后,沈嘉驹坐在座位上没有动,李逊拿肩膀碰他,好笑地问。
开学好几天了,沈嘉驹好似还没有适应回来的日子。
“空气好干啊。”沈嘉驹望着窗外逐渐泛黄的树叶,叹气。
“啊?”
“你不觉得萦滨的空气真的很好闻嘛,湿润的青草的味道,可是回来后再也闻不到了。”
“啊?”李迅大力拍沈嘉驹的肩膀,“你没事吧?这是你家啊,你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水土不服呢?”
沈嘉驹叹气,起身收拾书包,“走吧,吃饭去!”
“打起精神来!”李逊凑上来,“我找到一家砂锅鱼丸,带你去吃。”
沈嘉驹听到砂锅鱼丸,脸上瞬间明亮几分,又是瞬间,他皱起眉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停下脚步,问,“李逊,你带我吃我喜欢吃的砂锅鱼丸,还说过什么带我吃遍奈阳的砂锅鱼丸,对吧,是因为,我是你的好朋友吗?”
李逊眉头皱的比沈嘉驹还深,“你没事吧?你不是我朋友是什么啊?”
“那……如果是你女朋友呢?你也会这样对她吗?”
“那不废话嘛,要是我女朋友,她就是想吃山珍海味,我也得带她去吃。”
“那你怎么分得清我和她的区别?”
“我操。”李逊眉头更深了,转着圈打量沈嘉驹,“你他妈是我朋友,是我哥们啊,你是男的,她是女的啊!”
“哦。”沈嘉驹撇撇嘴,好像不满意这个回答一样,抬腿走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李逊跟在他身后,“我还没交女朋友呢,你这是已经开始想象我有女朋友的样子了吗,哎呀,你放心,到时候就算我要陪她,你也是我哥们,我最好的哥们。”
“知道了知道了。”沈嘉驹不堪李逊的大嗓门,走得更快了。
男人对女人感兴趣,女人喜欢男人,好像一直都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在经历了自家变故之后,沈嘉驹想,有什么是天经地义的呢,就像父母养育孩子,孩子赡养父母,好像也是天经地义的,可是,有的父母根本就不爱孩子。
不爱自己的骨肉都可以不是天经地义的,还有什么是呢。
好在,其实沈嘉驹一直不是很纠结性别的问题,所以他很快想开了。
都是男的也没什么。
有什么的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
如果注定是一场没有结局的爱恋,为什么要开始呢。
可是,沈嘉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在吃上喜欢的砂锅鱼丸后,他马上拍照给曲良发过去,说道,“李逊带我去吃砂锅鱼丸了,这家味道不错,我很喜欢。”
发完后还要往上翻一翻看一看之前的聊天记录,无非是两人分享着的生活点滴,可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就带了笑。
“跟你喜欢的人聊天呢?”李逊刚一凑过来,沈嘉驹赶紧后退,不让他看。
“哎哟哎呦,还藏着掖着呢,我倒要看看你能藏到什么时候。”李逊很不满,“我要是有喜欢的人了,肯定不瞒你。”
沈嘉驹不说话,只是笑。
“啧啧。”李逊换个话题,“你在萦滨见到我女神了吗?”
“额……没有啊……”沈嘉驹其实说谎了,因为,张艿一和翟柔拍的那部戏女一号正是李逊的女神,所以说,他其实是见到了。
可是,那么多天,沈嘉驹却从来没有想起来过李逊,更没有想起来要帮他要个女神的签名,他忘得干干净净。
回来后,沈嘉驹更是不敢提这一茬,李逊要是知道他在萦滨看到的那场清宫戏女主真的是他女神,肯定后悔得捶胸顿足。
干脆,就装作没看见也不知道吧,况且,遗忘得干净的是他沈嘉驹,他可不占理。
事实就是这样,在萦滨的一个多月,沈嘉驹仿佛又走进另一个世界,脱离了奈阳的一切,邂逅了一个他生命中的另一半。
“唉,有机会一定要见她。”李逊咬牙给自己鼓气。
“看起来挺好吃的。”曲良回复了。
沈嘉驹又勾起笑容,一手用筷子夹鱼丸凑近,一手拿手机拍照,然后发过去,“给你吃一个。”
“好吃。”曲良回复完了还附带一个眯眯眼的表情包。
跟谁学的,以前曲良可是不发表情包的。
“你哪里学的表情包啊?”
“剧组里有人发的,觉得挺可爱的,很像你。”
噗。
沈嘉驹又好笑又好气,不经意抬眼,见李逊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了,半张着嘴看他,“你怎么笑得跟良家妇女一样?”
“滚你丫的!”沈嘉驹沉声骂他。
“真的,我去,我可不要谈恋爱了,谈恋爱会变傻的,啧啧。”
李逊从说他有喜欢的人自动变为他谈恋爱了,沈嘉驹没有反驳,没有辩解,甚至在听到谈恋爱三个字之后,嘴角又抿了起来。
感觉真好。
沈嘉驹和曲良手机聊天一直在持续,从分享日常到偶尔谈及高中,或者重逢后的点滴,就是没有聊过未来。
这是逃避,也是默契。
“曲良,你曾经拿着玻璃碎片划自己脖子?”
“你知道了?刘昌贺还是郭桂敏告诉你的?”
“刘昌贺……其实,我跟你学过,我也拿刀划过自己脖子。”
“我知道……民政局那天……没事拿刀抹脖子,不好,不要乱学……”
“确实不好,我差一点就去了……”如果王盼春没有阻止,沈嘉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狠心划下去了。
那一天,他甚至准备抹了沈长丰的脖子。
曲良没有回,沈嘉驹看到上面有郭桂敏的名字,才突然想到问他,“郭桂敏跟你初中也在一个班啊?”
“嗯。”
“原来你俩早就认识啊。”
“嗯。”
好像有点没话找话了,沈嘉驹噘嘴,不回话。
“我不喜欢她。”曲良竟然发过来这样一句话。
沈嘉驹愣愣看着,感觉很奇怪,他也没问他喜不喜欢郭桂敏啊,曲良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喜欢她……”在还没想明白的时候,沈嘉驹已经回了过去。
不对不对,不该这样回,沈嘉驹马上撤回,那边紧跟着发过来一个大大的笑脸。
好尴尬。
沈嘉驹赶紧绞尽脑汁想,“呵呵,那个……你在阶梯教室和那个谁,张逐打架,是因为郭桂敏是吧,其实,你是不是想跟我解释,你虽然为了她打架,但是不喜欢她是吧?”
他到底在说什么……
“沈嘉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嗯?无视他的话?换话题了?
过了一会,沈嘉驹没有等来曲良的秘密,而是等来了他的一句话,“我先拍戏,晚上说。”
沈嘉驹无语,看着这句话,恨不得冲到曲良跟前,提着他耳朵质问,“话说一半,小心以后没老伴……”
呸呸呸,不行,太恶毒了。
“话说一半,小心晚上做噩梦!”
对,就这样说!
于是,沈嘉驹在这句话之后,开始了漫长的焦急的等待。
晚上连外面养的花都忘了浇水,洗完澡就躺在床上,干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等某人的信息。
曲良要说什么呢?是关于哪方面的呢?还是说……
很好,晚上十点半,沈嘉驹等到了曲良的电话。
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做错了,开始接通就温柔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等这么晚,我下午那会不是故意的,手机要收了,夜戏其实八点多也结束了,只是一直没有信号,还好,还好。”
曲良说话微微有些喘,但是低沉磁性的嗓音通过听筒清晰地传过来,仿佛人就在自己身边对他低语,这一刻,沈嘉驹整个人放松下来,柔软下来了。
“如果一直没信号怎么办呢?”
“不会的,我试过了,这里一定是有信号。”
“嗯?什么啊?哪里啊?”
“这里有一座山,只要爬得够高,就一定有信号。”
所以,他是在拍完戏之后爬到山上和他通话的吗?甚至,之前,那么多次,在他回复晚的时候,没有信号的时候,都是爬到山上找到信号的吗?
沈嘉驹趴在床上,顿时开始心疼曲良。
可是他却固执地不想让曲良看出来,他故意赌气地说,“反正我又没有等你,我都要睡了,啊……”完了还故意打哈欠。
“那……要不你先睡?”
“曲良!”沈嘉驹从床上坐起,嗓门大了几个度,“你说有一个秘密告诉我的!”
“嗯,对,对,呵呵。”曲良明明是故意的坏坏地笑,可是在沈嘉驹听来,好像憨里憨气的,心里叹息,一定是拍戏太久,进入戏里的角色,现在怎么听起来都是个纯纯的土里土气的山里人。
“说啊!”还敢吊他的胃口。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想告诉你。”曲良停顿下,沈嘉驹没有插话,他继续说下去,“那次和张逐打架,最后摔倒,其实我是故意的。”
再次停顿,沈嘉驹依旧没有插话,只有轻轻的呼吸响在耳畔,证明他在听。
“就像一开始我是为帮助郭桂敏开的头,都是故意的,我想和他打架,不,我想被他打,我想被他打伤,我就可以想办法得到他的赔偿了。”
“所以,你得到了?”
“是,我得到了,虽然代价是我自动退学。”
“阿姨知道吗?”
“她不知道,钱我是每个月一点一点打给她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沈嘉驹想问为什么,刚一张口就想起,曲良曾经说过,为了赚钱他什么都可以做。
一个给母亲治白血病的单亲孩子,他要挣钱,他要给妈妈治病,他能怎么办。
“一开始,我的目标是刘昌贺,你还记得吗,我说要帮你,其实是想帮我自己,可是后来,你跟他关系越来越好,你说他或许是你的世界来的,我只能转移对象,去找张逐。”
原来,他说过那样让人安心的话,是为了他自己。
“为什么要告诉我?”沈嘉驹想,这件事曲良可以作为秘密一直隐藏下去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故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威胁别人,讹诈别人,就算他成功晋升一线明星,这个秘密也永远不会有人捅破,他高中退学永远会是家庭条件被逼无奈的选择。
“因为,我想让你了解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
“呵呵,真正的你,不就是个家务都不会打扫,邋里邋遢的人嘛。”沈嘉驹总能在严肃的时候开玩笑,虽然自己都觉得未必好笑。
曲良却是笑了,他哑着嗓音,道,“对不起,我真的,对这个,没有意识……你别生气,就是……我不知道家里该是什么样子,我也从来没有去过别人家,我不知道……”
“好吧。”沈嘉驹抿唇,想起曲良的家,和他在萦滨的家,确实是一个风格的,“我知道了。”
“谢谢你。”
“突然谢什么啊?”
“谢谢你帮我打扫家务,谢谢你给我倒水。”
“嗯?”沈嘉驹皱眉,他在说什么啊。
曲良又是笑,低沉的笑声通过听筒传出,无比性感。
他们后来又说了很多话,这些话加起来似乎比高中那一年说的话还要多。
曲良说要让沈嘉驹了解真实的他,可其实沈嘉驹趣味地想,他变化这么大,究竟要去了解哪个他才好啊。
以前是一句话都懒得说的闷葫芦,现在是温柔低语的大暖男,怎么办,好像,都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