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书名:休书难求 作者:睡懒觉的喵 本章字数:4111 下载APP
月儿走后,我冥思苦想,终于忆起穆王府的确是有“周郎”这号人物的。
   
   错打错着,月儿这段姻缘竟还是我这个嫂嫂一手促成的。
   
   说来话长。
   
   原来,早在个把月前,因我和小笨蛋做了名副其实的夫妻,掉毛老鸟就突然开始提携我,大到清理账本、铺面,小到管训丫头、发放月钱,掉毛老鸟样样皆手把手地教我,大有将穆王府交给本公主主事,自己坐等抱孙子的意思。
   
   月儿的婚事也就顺理成章地落到了我的肩上,可这却遭到了陈贤柔和安陵云的大为不满。
   
   从前,这个家一直都是掉毛老鸟当着,陈贤柔左右铺着,其里种种吃钱抹炸的勾当也就不言而喻。我嫁进穆王府大半年,每日除了欺负欺负小笨蛋,和旺宅斗斗气,就是睡觉吃饭,现在突然让我当家,陈贤柔这心里不恰是那油锅炸着煎着,恨不得掐死我吗?
   
   另一面,以前小笨蛋一直装疯卖傻,安陵云这个小叔也就不怎么在意,琢磨着以后老两口一蹬腿,这家产迟早是他的。现在托本公主的福,安陵然不仅不傻了,还谋了个一官半职,和老爹齐齐上阵。他朝一日,若我再生下个半大小子,他们夫妻也就离被赶出府不远亦。
   
   因此,陈贤柔和安陵云对我越发地不待见起来。月儿的婚事上多番阻拦,今个儿不是月儿的嫁衣上多了个烧洞,就是明日婚礼上需要的圆木桌突然断了货,再加上陈贤柔那一本本烂帐,真是搅得我好不心烦。
   
   小笨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隔日就给我引荐了位府里的幕僚,正是姓周名亦水,人长得标致精细,更有过目不忘、细致入微的本事。在周亦水的整理下,账本不出三日就清晰明了,我抱着账本随翻上一页,他都能对答如流。
   
   那晚,我偎在安陵然怀里,忍不住赞了句周亦水刚直不阿、心细如发,还惹得小笨蛋醋意大发,翌日我亲自起来煮了碗豌豆粥,才哄得他复见笑脸。
   
   不过话说回来,周亦水好是好,但过于木讷,有时候说起话一板一眼,跟和尚念经差不多,也就怪不得他如此才华却不能于政谋个职位,只能被收在府中作僚客。
   
   那段时日,月儿因婚事都是我在打理,便往西院跑得勤了些,周亦水见了小姐,自我介绍道:
   
   “载舟载水,宜民宜己。”
   
   一席话,酸得我大牙差点掉下来,如若他不说,我还一直以为他是“汤粥”的“粥”。
   
   谁料月儿听了,却咯咯笑道:
   
   “先生说的‘宜己’是‘社稷’的‘稷’,还是‘自己’的‘己’?”
   
   周亦水眼眸闪亮,对着月儿恭敬一拜才激动道:
   
   “小姐乃周某知己也!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后面的话,我实在听不下去,带着淇儿跑了,顷刻,就连旺宅也夹着尾巴被酸出来了。
   
   知识的力量伟大啊!就连白眼狼,也害怕!
   
   现在想来,月儿和这个周亦水还挺配,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不得志的才子;一个羞答答,一个酸唧唧,聊斋都是这么配对的。
   
   当日我怕了周亦水腹中的酸墨水味和小笨蛋的醋酸味,到后期,反而常常避着不见客,怂恿月儿和周亦水自己去操办大婚上的种种杂事。
   
   此刻看来,真是我硬生生地推了可爱小姑子走了不归路,再加上我在她婚礼上的一场大闹,她干脆直接把我当了红娘、救世主,刚才那一跪,也就再自然不过了。
   
   我在晴柔楼喝了会儿凉茶,望着窗外漫漫湖水唏嘘一阵,淇儿来了。
   
   我对淇儿的到来甚是欣慰,拉着她坐下还来不及问外面的状况,就见她愁眉不展道:
   
   “公主,有个人想见您。”
   
   我嘎然,都到这时候了,谁想见我惹得淇儿如此为难?
   
   淇儿结巴道:
   
   “您也可以……可以选择不见。”
   
   见淇儿举步维艰的模样,我反倒生出些兴趣来,用力地拍了拍桌子,义愤填膺地咬牙:
   
   “见!”
   
   淇儿大骇,支吾着:
   
   “公主,您……我还没说他是谁,那,这个——”
   
   我推搡着就将淇儿复送上船去,见淇儿为难地去了,心里竟兴奋难已,不管是敌是友,总须见见解些闷的,在这晴柔楼一关就是几天,本公主真是太太太无聊了。
   
   我踌躇着,想见我的这个人无非三个候选:
   
   其一、玄玥。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文墨玉逃婚这事与玄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他聪明的话,就会找我这个当事人聊聊。
   
   其二、掉毛老鸟。
   
   这些时日夙凤不知道晃到哪去了,一丝丝音讯都没。自我入府,她对我的态度从不欢喜、不理不睬到今时今日的提拔,全与我和小笨蛋的关系好坏有着直接影响。现在我让他儿子戴了顶大绿帽子,他儿子不查,她也是要上门讨个说法的,不过这老鸟奸得很,若真是她,我需小心应付别又被套了陷。
   
   其三、玄翼。
   
   往往越是最不容易想到的人最容易成真,太子玄翼会不会趁着我和穆王府闹矛盾,干脆直接将我接进宫?
   
   ………
   
   我在晴柔阁左思右想,什么可能性都预料到了,可当真真见到来者时,还是目瞪口呆了。
   
   来者笑吟吟地晃了晃身子,头上金光闪闪的凤凰髻也随之笑靥闪动。
   
   我闻她高傲道:
   
   “怎么,不过几日就不认识本宫了?”
   
   人还是当日见的赛月公主,可语气、神情却全全变了个人,我对此实在费解,只得示眼看赛月身后的淇儿。
   
   淇儿张口正欲言,就被赛月神气地举手止住了。
   
   赛月拨了拨自己的发髻,才道:
   
   “本宫直言爽语,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那日你所闻所见全是我七哥和安陵小子安排的,本宫在宫里实在无聊,七哥说有个好玩的事情叫我帮忙,我就答应了。哈哈!那日我装出羞答答、欲拒还迎的模样可还像?”
   
   我抖了抖,还是鼓足勇气地扯了个笑容。
   
   “演得……甚好!甚好!”
   
   我就说过,公主都是任性、刁蛮的,果不其然……小笨蛋当日居然串通玄玥来推我的醋坛子。
   
   赛月笑煞,勾勾手指道:
   
   “不过嘛——后来我就假戏真做了。”
   
   我本陪着笑在点头,赛月一言没反应过来,还乐呵呵地在颔首,良久才诧异地歪着脖子道:
   
   “啥,啥玩意儿?!”
   
   赛月啐了口,道:
   
   “笨死了!当然是……我看上安陵然了。”
   
   说罢,赛月小脸红了红,娇憨之余我竟悲催地觉得她比我青春可爱。
   
   赛月撅着小嘴道:
   
   “那个安陵小子——看着弱不禁风,打起猎来居然那么好看,舞剑的时候袖子哗哗被风掀起……好威风!而且,而且他是第一个敢拒绝本宫的人。”
   
   咔嚓一声,我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碎了。
   
   拒绝?这么说,赛月的确如自己所言,是个爽朗率真的人,都…表过自己心意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切,我居然不知道!!
   
   赛月幽幽转眼看我呆若木鸡的模样,奇怪道:
   
   “你站在那做什么?坐下,本宫有话和你说。”
   
   我脸黑了黑,还是无声无息地坐下了,我在想,这会不会是小笨蛋故伎重演?
   
   赛月依旧一脸无辜,“呐,以前我跟安陵小子说要嫁来穆王府,他说和你情深意重不可以。既然现在你都红杏出墙了,那我就可以趁虚而入了。本宫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本宫可以在父皇面前替你求情,让你回阖赫老家去,不过你也要答应我,我救你出去后,如果你的奸夫不要你了,你不许再回来找我家安陵小子!”
   
   言到情动处,赛月竟没形没态地一只腿踩在凳子上,双手叉腰瞪眼唬我。
   
   从来都只闻人生四幸事,却没人知人生四大不幸事。
   
   一不幸:假扮出墙真陪了相公;二不幸:人未被休情敌已上门挑衅;三不幸:落井下石居然被咒连奸夫都不要我;四不幸:不过几日,怎么我家小笨蛋就成赛月家的安陵小子了?!她居然还正大光明地跟本公主讲如何骗小笨蛋入怀的计划!
   
   我气煞。
   
   缓缓站起来,对着赛月那张理所应当的脸,舌头已经卷不转了。
   
   赛月见状,蹙眉道:
   
   “你也真是的,不过救你出去而已,至于激动成这样吗?本宫最恨别人拍马屁了,得了,反正你记得,以后不许纠缠我家小子就好。”
   
   顿了顿,赛月还一副“咱姐们好”地义气拍拍本公主的肩道:
   
   “说来呢,你也不算欠我人情,我还要感谢你和安陵小子吵架他才来找本宫演戏,若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安陵小子这么好。而且等你和奸夫走了,我也可以借着你的背叛,去安抚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哈哈!我七哥说了,这就叫趁其不备,百战百胜的!”
   
   我肩上又狠狠挨了两拍,赛月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只剩下我和淇儿静静愣在房里,良久,我才颤抖着嘴唇道:
   
   “淇儿,你——”
   
   淇儿缩着脑袋,委屈非常。
   
   “公主若生气就骂我吧,之前……我有问过您可以不见得。”
   
   我缓了口气,“你这样讲,难道赛月刚才不是在演戏?”
   
   淇儿咬住下唇,为难道:
   
   “公主,您既然求休书的心愿就要达成了,就,就别管这些了罢!”
   
   淇儿如此一言,如何让我不心紧。
   
   “淇儿,告诉我,我要知道真相。”
   
   淇儿搭了搭眼皮,语气无奈至极。
   
   “公主,真相就是当初咱们一个不小心,引了枝霸王花进穆王府,现在这只霸王花要把您这个红杏赶走生根。”
   
   “………”
   
   淇儿知我不甘心,又加了句。
   
   “我买通了宫里的小太监,他们说,前些时日御花园中,赛月公主月下撒花,举剑逼婚很多人都看见了。”
   
   我身子僵了僵,突然忆起,小笨蛋前不久胸口有条浅浅伤痕。彼时我问他,他只一脸暧昧笑着道,让花枝给划着了。
   
   现在看来,这花枝倒不假,还是枝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