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凯琳商会在上海已经有些年头了，日本人没占领上海之前，凯琳商会每年会在圣诞节举办酒会，用上好的法国红酒和精式的法式点心，招待上海各界朋友。去年因为战事，商会的活动停办了一年，今年又将恢复，主题是欢迎海外归来的红酒商人皮挨尔。
　　　皮挨尔其实是个中国人，他的中文名字叫闻秋天，但法国人都管他叫皮挨尔。他此次回国是计划在中国开办公司，顾仲林接到组织上指令，要在圣诞晚会上接近闻秋天，以组织的名义跟他取得联系。
　　　那天在法语班门口，顾仲林化妆成圣诞老人，站在门口卖气球，把一张纸条放进气球坠子的夹层里，把气球卖给关奇影。
　　　关奇影手里拿着一只气球，走在补习班狭窄走廊里，由于高度不够，那只红气球几乎是贴着顶棚在走，碰到灯的时候它自动绕过，好像一只有灵性的气球。高锦阳跟在后头，觉得这姑娘有些奇怪，一大早来上课，买只气球干什么？
　　　“卖气球那人你认识？”
　　　“不认识啊！”
　　　“可我看他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是不是你前任男友化妆成圣诞老人来找你，又看见你身边有我，又不好意思跟你打招呼了，卖一只气球给你，也算变相跟你说了话，聊了天。”
　　　“高锦辉，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我买一只气球，你都能扩展成一篇大文章，你干脆到我哥他们电影厂当编剧去得了!你不当编剧都可惜了！”
　　　高锦辉说：“嘿！你还别说，跟你这么一吵，我还真想起一个专业来，我可以去欧洲学文学，回来以后真可以当编剧。”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高锦辉用手挠挠头，表情尴尬地苦笑着。在选专业方面，他可真像个无头苍蝇，一会儿想学这个，一会儿想学那个。都到法语班补习外语了，却不知到国外去学什么专业。幸好遇到了关奇影，他好像一艘小船在茫茫大海上漂泊，偶然间找到了方向。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他要追关奇影。
　　　
　　　自从去法语班学习，有了高锦辉这个追求者，关奇影觉得自己就像长了尾巴，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她拿着气球跟高锦辉进了教室，法语老师说：“唷！关小姐，提前过圣诞节啦？”
　　　这个法语老师姓火，很奇怪的姓。他的名字更怪，叫火清炫，听着更像一道迷语，好在他还有个挺普通的法语名字：福兰克。
　　　福兰克说：“教室太小，关奇影同学可不可以先把你的气球寄存到更衣室？”
　　　“得令！老师！我马上去！”
　　　小关同学像是一个士兵得到将军的一道命令，得立刻去执行，跟“小跟班”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嗖”地一声就把自己给变没了。
　　　                         
　　　小关同学拖着气球，独自一人走到更衣室。更衣室较大，她去了不易被人发觉的角落，准备找到情报的情报的藏匿点。气球是圆的，里面中空，是不可能藏进小纸条的，小关同学仔细找找看，发现气球下面有个扁片形中凹吊坠子，细小的东西可以放进去。
　　　刚才在补习班门口，扮装成圣诞老人的顾仲林卖给她气球时小声说：“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小关听出这是一首宋词，她不知她是应该接下一句呢，还是老师说的这句就是暗语，小关想了一下，对圣诞老人说：“新年快乐！”“还没到，提前一点点！”
　　　小关就拿着气球走了。“人人道，柳腰身。”小关一个人进入更衣室，坐在换衣服的木椅上，细细打量那气球，凹形吊坠让她一下子明白了那句诗的含义，她撕开那小坠儿的夹层，见里面果然有个纸条。纸条上说，今天法语老师会给你们派发请柬，内容是参加几天后的一个圣诞晚会，晚会的名称叫：法国凯琳商会圣诞晚会。老师派发时，记得要两张。切记。
　　　“圣诞晚会的票，凯琳公司的，有想参加的下课后到我这儿来领一下票。”
　　　老师在正式讲课之前，果然说了这样一句。
　　　“晚会？关奇影，咱们去吗？”高锦辉问。
　　　“当然去啦！说不定有礼物呢！我最喜欢礼物了！”
　　　“喜欢礼物好办呀，我买给你呀！那个商会办的派对，我看咱俩还是不要去了吧！”
　　　“为什么？”
　　　高锦辉用手拢了一个小喇叭，凑近关奇影耳朵小声说：“我怕你去了，那个精明的法国女人又要你爸投资了，以前就有过类似的事情。”
　　　“什么？我们‘海波丝绸’跟这家贸易公司还有贸易往来？”
　　　“有啊，你不知道？”
　　　“这还真不知道，我爸从没跟我提起过，但我听说这个法国女人凯琳是个厉害的角色，既然跟我家生意有关联，我倒想去会会她，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那我陪你一起去！我去找老师要两张票。”
　　　“好！”
　　　关奇影趁课间又问老师多要了一张票，是给顾仲林准备的。她现在要甩掉高锦辉也没那么容易，高锦辉成了她的小尾巴，走哪儿跟哪儿。关奇影心想，哼，从此失去人身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