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虞一到公司，才坐下，椅子还没焐热，一道关怀的声音从后脑勺方向传了过来。
　　“昨天，你和宋思源聊得怎么样，确定好新的拍摄风格了吗？”
　　章虞不回头也知道是周曦，听他语气诚恳，真的关心着工作上的事，不免有些惭愧。
　　人家既然是真心来工作的，那为什么就不能原谅过去的那些事，从此做个普通朋友，一块努力将VOCO做的更好。
　　她当即侧头，颇为羞愧地开口：“没呢，思源老师后来说有事就走了，我们还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如果周老师你在的话，也许能出结果。”
　　周曦见她今天态度倒是热络，不像昨天那么抗拒，心头不由得一阵窃喜。
　　“我就说昨天应该带上我的，这方面，我还是能帮上忙的，下次可不能再跟我客气了。”
　　“恩！”章虞一口答应下来，两人四目相对，轻松一笑。
　　章虞以为两人话题到此结束，便将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没曾想后背搭上一只手。
　　身侧的人一手搭着她的背，一手撑着桌子，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试探：“小虞学妹，那你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
　　“周老师，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章虞的话还没说完，周曦便摇摇头，执意往下说：“可我还是想听你说原谅我了，这对我来说特别重要，这些年我一直活在自己的内疚之中，对于伤害你这件事，我感到极其的抱歉。”
　　章虞见他既然这么在意，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我原谅你了，周老师……”
　　意识到面前人不大满意周老师这个称呼，她又微微扬起嘴角，喊出一声：“学长。”
　　周曦这才展露笑颜，轻松一笑：“好，谢谢小虞学妹的谅解。”
　　话音未落，周曦掏出一只U盘放在桌上：“我昨天晚上想了几种适合宋思源的拍摄风格，你看看。”
　　章虞眼前瞬间一亮，忙冲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周曦却摆摆手，表示这不算什么，转身离开。
　　她插上U盘仔细查看，十分吃惊，自己和周曦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
　　时尚拍摄，未必要局限于衣着，也可以将目光放在背景、布局、画面、入镜人员上，只要照片足够吸睛，就能达到最佳传遍效果。
　　毕竟想要在网络上留住大家的目光，有时候除了高高在上，接地气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宣传的角度也要变，不能太官方正式，不能让人乍一看是一团冷冰冰的文字，要有温度的宣传，最好能让人一眼代入。
　　而这样的代入，势必需要图片的配合，所以拍摄风格成了极为重要的一关。
　　章虞正愁着怎么和周曦讨论拍摄风格，没想到对方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虽然下一期的拍摄主题还在商议中，U盘里的这些未必能用上。
　　但冲着两人这样默契的前提下，后期沟通起来想必是异常的简单方便。
　　章虞心中充满了自信和兴奋，整整一天都坐在电脑前，做出新的一期的策划书。
　　“学长，这是我刚做出来的策划书，你看看，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不怕改。”
　　周曦笑着接过策划书，打开瞅了一眼，很快合上。
　　他抬眼看向站在一旁，没有离开意思的章虞，忍不住轻笑一声：“小虞学妹，你再着急也不能让我饿肚子不是。”
　　“这个点该下班了，我们边吃边聊。”周曦说着拿起策划书，夹在腋下。
　　章虞垂眼看向手机，的确是到了吃晚饭的点，忙抱歉开口：“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走啊学长，我请你吃饭。”
　　“好，走。”
　　周曦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兴冲冲地离开办公楼，选在公司附近的小南火锅店。
　　“小虞学妹，你还是和大学那会一样，这么喜欢吃火锅。”
　　周曦笑着拉开椅子，示意章虞坐下，章虞乐呵呵一笑，视线却落在周曦放在桌上的策划书上。
　　“是啊，就像学长，还是这么擅长拍人物。”
　　周曦听出她这是要把话题引到工作上，忙喊来服务员点单，等到点完菜单，章虞才开口。
　　“学长的摄影也是独树一帜，这么多年过去，水平比那时候还要厉害。”
　　周曦心中涌动不已，只觉对方已经被自己拿捏了一部分，眼珠子转了转，下肉丸的时候，故意加重动作。
　　火锅汤底登时溅起一部分，落在章虞的胳膊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周曦急忙起身去拿纸巾，不由分说地拉过章虞胳膊，满脸认真地用纸巾帮她擦胳膊上的火锅汤底。
　　章虞试图挣扎，却发现对方牢牢钳制着自己的胳膊不放手，这种感觉让她很是不适，当下狠狠用力，一把将手抽了回来。
　　“谢谢学长，我自己可以的。”
　　周曦见她避开自己的视线，忍不住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再次抓过章虞的胳膊：“小虞学妹，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你也用不着害羞。”
　　他说着，再次用纸巾轻擦章虞胳膊，指腹却悄悄划过章虞光滑的胳膊，似是抚摸。
　　章虞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面露恼色，一把将胳膊抽了回来，一字一顿地开口：“学、长，我说、不、用、了。”
　　周曦这才察觉到她脸上的并非害羞，而是恼怒，想到自己这是自作多情，心里登时有些不爽。
　　两人沉默着低头吃火锅。
　　过了好一会，周曦才拿起一旁的策划书，眯着眼佯装翻阅，注意到章虞用余光打量自己，他忙笑着看向她：“小虞学妹，你这策划书做的相当不错，很对我的胃口，我们以后一定会合作的非常愉快。”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章虞松了口气展露笑颜，将刚才尴尬的局面抛之脑后，一张嘴噼里啪啦开始不停地说起策划书：“我是想尽可能的在有限成本下，做出光怪陆离的拍摄背景……”
　　周曦闻言，摆摆手，悠然自得的往椅背一靠，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居高临下。
　　“专业的话，留到工作的时候再说吧。”
　　听到周曦这样说，章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替他夹了两个丸子，笑着道歉：“对不住学长，我也是太担心完不成工作，你快吃。”
　　周曦看着碗里的肉丸，却没有动静，而是默了半晌，才开口：“小虞学妹，你不知道，其实我是一个特别直接的人，今天我就直接把心里话掏出来跟你说说。”
　　章虞不明白他这又是搞哪一出，只得点头认真地看着他：“好的，学长你说。”
　　“我之所以选择VOCO的原因，我想你也清楚，我的的确确是为了你而来的，但你要说，如果我是看在校友的份上才来，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应该明白，我是为了追求你，才来的VOCO，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在摄影上帮你出尽主意，保住你的工作，怎么样？”
　　章虞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张着嘴错愕了好一阵，才小心试探开口：“学长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不答应和你在一起，难道就不认真工作了？”
　　她本以为自己这样说，算是一种提醒。
　　没想到对方理直气壮地点点头：“是的，如果你不答应和我在一起，我是不会费尽心思帮你的。”
　　章虞脸上挂不住情绪，听到这话，忍不住抽抽嘴角：“学长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道德？”
　　“是吗？小虞学妹说不道德那就不道德吧。”周曦翘着二郎腿，满脸玩味笑意。
　　章虞实在没有想到，他居然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骂人的话都到了喉咙口却也只能咽下去。
　　毕竟他现在是VOCO唯一的摄影师，实在是得罪不起，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新的摄影师来取代。
　　周曦见她沉默，便觉得这事十有八九妥了，当下拿着策划书在章虞眼前轻晃。
　　“我也不是说非要你急着给我一个答案，你可以慢慢考虑，策划书我会好好看的，期待未来，我们夫妻携手共进。”
　　说完这话，他扬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极有魅力的笑容，转身离开。
　　章虞看着满桌残羹，心中愤怒不已。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她宁可要抢水平较差一些的摄影师，也不会抢他。
　　“稳住稳住，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章虞连连深呼吸，安抚自己的情绪，随即起身往外疾奔，追上周曦的脚步。
　　周曦察觉到章虞追过来，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故意放缓脚步，直到章虞跑到自己跟前，才故作淡然地追问：“怎么了，小虞学妹后悔了？”
　　章虞目光看向一旁的消防通道，示意周曦去那里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楼梯口，章虞才斟酌开口：“学长，是这样，我们很久没见了，可是你对我的印象还留在大学时期，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变化？”
　　“随着年纪的增长，人难免怀念从前，尤其是那段青葱的时光，所以我想，学长你应该是重逢太过激动，会错了自己的心意，不如多给自己一些适应的时间，也给我们一个了解彼此的机会。”
　　“等到学长真正摸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后，再说这些也不迟。”
　　周曦始终面带笑着听着章虞说这些，丝毫不为所动：“小虞学妹，你说的没错，很久没见了，我们都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我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犹犹豫豫，主动出击才是我现在的风格。”
　　“成年人的时间很宝贵的，我没有时间浪费在你的等待上，希望你可以快点给我你的回复，当然，如果是像刚刚你说的这种折中言论，就不要来跟我说了，不好使。”
　　周曦说到这里，伸手欲摸章虞的脑袋，却被她避开。
　　周曦见状也不恼，只是阴侧侧笑了一声：“希望学妹不要忘了，像我这样的摄影师来到VOCO，是VOCO的福气，错过我这么好的摄影师，你们还能找到什么救兵？”
　　话里话外都是——你不要不知好歹。
　　章虞恨恨看着周曦转身往外走去的背影，心中恼怒，只觉这些年周曦真是变了不少。
　　大学时期的周曦，虽然是个喜欢养鱼的海王，但也从未做过威逼利诱的事情，更是从未像现在这样厚颜无耻。
　　VOCO 的摄影师对她来说，的确是非常重要，可屈于淫威，也是她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事情。
　　章虞往外走了两步，见周曦并没有直接上电梯的意思，而是在那含着笑意等待自己。
　　她只觉晦气，转身走上楼梯，准备徒步上楼。
　　没想到走着走着，忽然看到端着盒饭在楼道吃瓜的苏安珂和朱迅，登时露出尴尬脸色。
　　“你、你们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章虞磕磕绊绊地开口。
　　苏安珂和朱迅看出她的尴尬，忙开口解释：“我们也是刚来，没多久。”
　　章虞的视线落在她们几乎快吃完的盒饭上，不大相信她们是刚来没多久，猜测她们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才这么说。
　　章虞干干一笑，忙拔脚走出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