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开机后，看到方梨一连串留言，伴随着豆大的问号，感叹号。
“陈端方怎么样？”
“有没有看对眼？”
“你怎么不回话呀？”
“问陈端方，也没回我。你们俩是不是约好了？”
……
她打给方梨，电话一秒钟被接通。
“祖宗，你今天这么忙？终于有空理我了。怎么样？帅哥不错吧？比你小两岁，年富力强的帅哥，正好用的时候。”方梨一心想促成他们俩。
自打知道小鱼分手，她就在身边圈子物色合适的人选，看来看去，瞄准了陈端方。
陈端方和方梨一个学院，低她两届。他刚进学校就崭露头角，在学院组织的设计大赛中拔得头筹，击败一众学长学姐。
不同于很多艺术生，穿着打扮另类，或颓唐，或先锋，陈端方经常是白衬衫黑西裤，白色T恤衫蓝色牛仔裤，被人诟病“装模作样”。
做出这样评价的多半是男生，对于女生而言，陈端方无疑是极有吸引力的。抛开学业不谈，光看脸也足以令人赏心悦目，何况还有一八七的身高。往那儿一站，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
方梨这些高他两级的女生中都有人慕名给陈端方递纸条，据说还有大胆的女生堵在篮球场上，问他要手机号。
“就那样吧，我对弟弟没兴趣，人家也是闹着玩儿，我目标明确，准备结婚的。”这话说得有点违心，论相貌，陈端方实在比王嘉成胜出几分，小鱼无论如何是不讨厌的。 
“你试试嘛，说不准这个真可以。陈端方自己开工作室，他业务能力强，据说家里人脉也很好，反正经济是没得说咯。长相身材你也看到了……”方梨喋喋不休，生怕闺蜜白白错过一个好男儿。
“行，我知道了。”小鱼嘴上应付着方梨，却打定注意不再和陈端方联系，毕竟他们连电话都没留一个。
方梨先前和她问过几次，她一直推说没时间，其实是不想。她踏出这一步，就意味着她很快要从和王嘉成相恋的岁月里抽身。她不再怪他，也渐渐不那么伤心了，甚至微信上还能心平气和地和王嘉成说几句话。
她待在原地不动，那些过去的誓言和承诺仿佛还做得数似的。
王嘉成不知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理，隔三差五汇报他的情况。学校的图书馆、住处附近的咖啡厅、一颗郁郁葱葱的树、他的导师，不一而足。
小鱼有时会说上简短几个字，诸如“好漂亮”、“很美”，多数时候，一言不发。王嘉成像一个勤奋的发报机，不管对方是否收到信息，他隔三两天就会发几条。
也许他初到一个地方，太寂寞了。他们好歹认识这么多年，联系也不是说断就断的，由得他去吧。 小鱼想。
前天下午，才和其它部门领导吵完架的小鱼收到王嘉成发来的两张照片。一张是一望无垠的蓝天，另一张几个亚洲面孔聚在一起喝酒，男男女女都有，王嘉成偏头和旁边的人说着话，看不到表情。
新认识的，都是中国人，昨晚大家一起熬夜看球赛。早上起来天气真好。他说。
小鱼突然非常恼怒。他一往无前地开始新篇章，又为什么要事无巨细都和她讲？她是不是只能沉湎在过去的温情里，看着他开启新生活？
就在一瞬间，小鱼决定接受方梨的建议。当天晚上，在方梨攒的饭局上，她见到陈端方。
去吃饭前，她回家换了身衣服。方梨嘱咐她“把你最漂亮的衣服穿出来”，她穿了一件平素根本用不上的黑色大露背连衣裙，外面罩一件开衫，担心晚上冷，随身袋子装着一件长款风衣。在家门口美发美容连锁店，她化了全妆，长发吹成大波浪。
最后当然是迟到了。方梨见到她的那一刻，眼睛瞪大了几分。若不是考虑到场合，她非得吹上几声口哨以示内心的赞许。
她从高一认识小鱼起，这是第一次看她打扮得这么风情。小鱼是美的，她一直都知道，却没想到她原来可以这样美。一双眼睛灵动得很。
方梨朝小鱼眨眨眼，揽过她的肩膀，向众人介绍，“于晓宇，我闺蜜。”又一一介绍在座的友人给小鱼认识。
轮到陈端方时，她故意调侃道，“青年才俊陈端方，人如其名，黄金单身汉，还在择偶期。”
有人噗嗤一笑，“方梨，你这又打哪儿学的，还择偶期，下次是不是……”方梨知道这人一向没好话，正准备拿眼瞪他，只见陈端方主动伸手，快速和小鱼交握，又马上分开，“幸会，我是陈端方。”
她悄悄碰一下小鱼，示意她在陈端方旁边坐下。对陈端方说，“我们小鱼今晚就拜托你照顾了，她不会喝酒。”
晚餐气氛热烈，小鱼听他们闲话。某个新锐艺术家的展览砸了一堆钱，也没什么水花；奇葩甲方，总是半夜三更发来修改意见，周末大清早打电话喊开会；艺术品市场没往年景气，热钱都不来了……
这些都是小鱼认知以外的见闻，再没有什么比八卦更解乏的了，她听得津津有味，端起面前不知是谁倒的啤酒喝起来。
她聚精会神，像听课一样认真，偶尔也问上几句，不知不觉，啤酒喝得有些多。陈端方不着痕迹地扫了她几眼。
一顿饭吃到近十一点才散伙，陈端方被方梨指派护送小鱼回家。小鱼听了一箩筐艺术设计圈的八卦，幡然想起她忘记今晚参加饭局的目的。
除了打招呼，互相握个手，她从头到尾都没和陈端方说过话；一心一意怕漏过餐桌上众人谈话，她眼风都没给陈端方一个，不过无所谓了，今晚她挺开心的，不白来。
陈端方开着车朝小鱼住的地方驶去。“麻烦你送我到河滨区西陇地铁站就好。”上车后，这是两人唯一的对话。
一通微信语音电话打破沉默，小鱼掏出手机，是王嘉成打来的。她直接摁掉，王嘉成再打，她又摁掉。反复两次，车厢再次安静下来。
“你家里一个人住吗？”小鱼突然看向陈端方。
陈端方侧过头看了下小鱼，不确定她这句话的用意。
“如果你家里一个人住，我想今晚和你一起回去。”
 陈端方又偏头扫了她一眼，看着一切正常，不像耍酒疯。
“你确定？”他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出其不意。
“你不敢？不敢就算了。”小鱼像赌气似的。
“这可是你说的，回头不要后悔。”陈端方加快车速，小鱼喝了酒，本就有些晕乎乎的，这会儿更甚。
“可以不要这么快吗？”她问。
“我以为你等不及。”
小鱼不理他。这人西装革履，看着人模狗样的，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小鱼洗漱完，坐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她开始后悔。怎么头脑一热就做出这样冲动的决定？她是想结婚，不是想和一个才见面的人发生关系。
自己八成是被王嘉成的那句话刺激了，他说“你现在不方便吗？怎么不接我电话？”
主卧卫生间传来哗哗水声，一想到陈端方马上要出来，小鱼开始手脚发麻，越来越紧张。
陈端方赤膊走出卫生间，下半身缠着白色的浴巾，他一手拿毛巾擦头发。身材真不赖，一看就是在健身房长期举铁的。小鱼瞥了一眼，眼角迅速转到别处。
她不自然地咳嗽了下，“那个……”。
“马上就来。”陈端方看着她，作势往床上来。
“不是，不是……”小鱼不了解他，不敢贸然动作。
“不是什么？”陈端方离小鱼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贴上来。
“对不起，我……我想反悔，我要回家。”小鱼顾不得了，一口气说完，身子往里缩了缩。
陈端方好半天没说话，他已经坐上床，身子越来越靠近，嘴角朝着小鱼耳朵吹了一口气，“晚了。”
小鱼紧张得脚趾都扣紧，声音里带着哭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一时糊涂，你让我回家吧……”
陈端方哂笑一番，“啧啧，刚是谁说我不敢的，还以为你多神勇呢，玩不起就不要主动撩……”他说着，用力扯下浴巾。小鱼大叫一声，双手遮住眼睛。
再有兴致，这会儿也没了。陈端方瞧了眼缩在床上的女人，她还在瑟瑟发抖，眼睛都不敢睁开。这个性能和方梨玩到一起，也是奇迹。
“现在太晚了，我懒得再下去开车送你回去。你就在我这里将就一晚，你放心，我不强人所难。”陈端方说完，顺手带上房门，去了别的房间。
过了许久，没再听到动静，小鱼才跳下床，冲上前把门反锁。她一晚上担惊受怕，天不亮就起了床。离开前，她在陈端方客厅放了五百元钱，就当是住宿费了，反正以后不会再见。
打车回到家，家里仍静悄悄的，徐露葵应该还没起床。她跑到洗手间，从头到脚洗一遍，胡乱吹了一把头发，躺进被窝。
现在方梨问她对陈端方的印象？除了荒唐，再没有其它的。想必陈端方和她差不多。如此甚好，本就没有交集的人。昨晚的事，料定陈端方不会对外说，她更不会讲，就让它烂在昨夜吧！
小鱼挂断方梨的电话，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还是徐露葵这样青春正当的女孩子好，谈恋爱没什么负担，结婚更不用急。不像她，离三十岁关卡越来越近，可以犯的错越来越少。
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徐露葵会对同事的表白如此慎重又敏感，这可是最好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