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书名:一墨惊华 作者:七渺渔 本章字数:6677 下载APP
夜半时分,钟晚闭目躺在黑乎乎的浴桶里,乌发垂落在肩上。
  她悠悠转醒,嗅到刺鼻的药味,顿时眉心拧起,环顾四周,见是一处陌生的屋舍,靠墙的位置立着架子,上面满满当当都是抽屉,每个抽屉前写着一味药的名称。
  医馆?
  她猜是梁逍把她救出来后,安置在这里。
  想要起身,手掌撑着两侧浴桶,却发现双腿仍是无力,甫一起身,便重重跌回去,水花四溅。
  外头人大概听到动静,一个药童打扮的小姑娘走进来,搀扶着她从浴桶出来,帮她擦干身子对她说:“姑娘身上的余毒还未消,缺一味药,等药到了,便能彻底根治。”
  钟晚心中惊愕,没想到邵涟方不仅色欲熏心,还很恶毒,在酒里下的药并非寻常,需要特质的药材才能解毒。
  她收敛心神,对小姑娘笑了笑:“对了,送我来的那位公子呢?”
  小姑娘摇头:“我方才一直在煎药,这倒是不知……不过外头守着的公子,应该是知道的。”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走进来的人正是罗十七。
  小姑娘继续下去煎药了。
  罗十七上下打量了一眼钟晚,见她虽面色苍白,却比之前好太多,顿时松了口气。
  解释道:“你身上的余毒未能根治,梁兄去山上采药了,怕姓邵的又过来捣乱,就让我守着你。”
  之所以用“又”是因为钟晚睡着时,邵涟方来过一次。
  大约是怕事情闹大,他好说歹说,希望买通医馆和他们这些人压下此事,当然是毫无意外地被杨胡思胖揍一顿。
  “多谢你们了。”钟晚面上带着感激,这次若不是梁逍他们,自己恐怕被糟蹋了。
  罗十七摆摆手:“姑娘好生休息吧,我就在外头守着,若有意外,随时叫我。”
  他出去后,知道自己现在安全了,钟晚本能地卸下了心头的戒备,疲倦感后知后觉像潮水般涌来,靠着椅背,便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开门声将她吵醒。
  梁逍从外头进来,看到她双眸一亮:“醒了?”男人披星戴月而来,身上还裹挟着夜晚的湿气,冰凉的,却一点儿也不冷。
  烛光映着他清俊的脸庞,令钟晚瞬间想到一句话:“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无端的,她想到了赤影的质问:“是因为梁逍?”
  是因为心里在意着梁逍,所以才不愿意接受赤影吗?
  突如其来冒出的想法,令她心头一怔,心跳也漏跳了几拍。
  “怎么不说话?”梁逍见她怔怔的,大掌揉了揉她的头顶,“想什么呢?”
  “咳。”钟晚手握成拳虚虚抵在唇边,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没事。”
  梁逍没察觉她的异样,将药草交给了药童,并叮嘱药童快马加鞭煎好。
  钟晚这才注意到他手背有好几道划痕,新的,像是采药的时候划伤的。
  她说:“手背上的伤,也处理下吧。”
  这点小伤,梁逍并未注意,直到药童拿来纱布,钟晚却主动帮他包扎。
  女人的动作轻柔细腻,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睫毛垂落,像一片茂密的鸦羽。
  轻轻在他心口挠动。
  药童不知何时退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有某种暧昧在无声地蔓延。
  “好了。”
  钟晚仔细地包扎完抬头,刚好撞入梁逍深邃的眼眸。
  而后下一瞬间,动作一致地移开眼神,望向另一边。
  “多谢。”男人嗓音沙哑。
  钟晚仔细研究着旁边的杯子,好像那上面的花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雕刻。
  她点点头:“嗯……时辰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好。”
  “吱呀”一声,门合上。
  罗十七看着自家殿下从里头出来,脸色有些古怪,好奇问道:“殿下,您在山上捡钱了?”
  梁逍看着他,没说话。
  罗十七挠头,难道自己猜错啦?
  却见梁逍唇角扬起:“捡着宝贝了。”
  而后不待他多问,脚步轻快地离开。
  罗十七好奇得要命,忙追上去:“殿下能瞧上的定非寻常之物,到底是什么啊?”
  -
  九旋音坊并非街边的无名茶馆,当日又是砸窗,又是传出殴打声,有心人一打听,邵涟方逼良为娼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邵怀音一早听说了这件事,饭也吃不下,把邵涟方叫到瑞和堂。
  邵涟方胆大包天,见到邵怀音却还是有些怵意,却是做出一副正气凛然、不欲多言的模样:“母亲,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果然,邵怀音面色缓和了些,“到底怎么回事?这中间可是有误会?”
  邵涟方面如死灰,摇头,“都是我一时糊涂……”
  “那日在九旋音坊,她想得到天墨令牌,让我帮她在贡墨大赛时打点,此事并非君子所为,我断然拒绝她,她便大吵大闹,找人殴打我,还扬言让我名声扫地。”
  邵怀音是生意场上雷厉风行惯了的人,此时却很疑惑。
  凭借她对钟晚的了解,钟晚断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而她的养子向来光风霁月,是一位翩翩君子,没有撒谎的道理,到底是谁的错?
  邵涟方还想再添油加醋,邵怀音却有自己的决断,让人去把钟晚找来。
  邵怀音比他想象中还要清醒,若是钟晚过来,所有谎言便不攻自破了,邵涟方霎时脸色苍白。
  钟晚养好伤后,正打算去找邵涟方算账,好巧不巧,邵府的人过来请她过去,正是为了邵涟方一事。
  梁逍怕她被欺负,也跟着去了。
  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瑞和堂。
  邵怀音询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与邵涟方说的大相径庭。
  她不由得诧异:“当真?”
  钟晚:“此事关乎我的名节,我怎会随意扭曲?”
  见邵怀音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她估摸对方也被邵涟方所骗,
  便道:“邵夫人,正所谓人心隔肚皮,有些人表面是君子,实则是小人。”
  邵涟方早就猜到这么一幕,方才他便想好计策,咬死不承认,若是母亲去九旋音坊调查,他便买通小厮和掌柜扭曲事实,毕竟比起钟晚,想必他们更不想得罪邵家大少爷。
  想到这里,他底气十足:“钟姑娘,你颠倒黑白的本领真令人佩服!我邵涟方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你这般污蔑我,不怕天打雷劈吗?”
  钟晚当即就想笑,从今往后,她对伪君子有了一个更新的认识。
  索性她早有准备,拍拍手,罗十七便领着一个头发须白的老人进来。
  此人正是医治钟晚的大夫。
  钟晚向邵怀音还原了自己被救治的经过,末了嘲讽道:“为了陷害邵涟方,我还真是煞费苦心,用迷药把自己迷晕,仪态尽失,还差点留下病根。”
  大夫:“这位姑娘说的没错,她体内中毒至深,是我为她救治的,可以作证。”
  邵怀音认得这大夫,是附近老字号医馆的,人品向来可靠,不可能作假。
  再看向邵涟方时,她眉心紧蹙,心中已经有了预感,问:“涟方,我再问一遍,此事可当真?”
  邵涟方心里“咯噔”一下,却仍是狡辩:“母亲,你知我为人,我断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这大夫恐怕被钟晚收买……”
  还未等老大夫吹胡子瞪眼打断他,门口便传来一阵哭嚎声:“邵公子,自己做过的事,要认账啊!”
  只见九旋音坊的老板带着小厮们鼻青脸肿地从外头闯进来。
  九旋音坊的老板也是飞来横祸,好端端的经营着音坊,邵涟方在里头作乱,本来嘛,这些达官贵人有些个癖好,很正常,他也不关心,只是没想到邵涟方闹大了。
  而且今日还有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出现,把他揍一顿,让他去邵氏墨坊揭发邵涟方的罪行,否则就把九旋音坊掀了。
  九旋音坊的老板也并非胆小怕事之人,直到有友人暗中告诉他,这络腮胡子恐怕来头不小,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照做。
  “平日里见你是翩翩公子做派,岂料你又是拆了我音坊,又是逼良为娼……”
  偌大的瑞和堂一片寂静,只有九旋音坊老板痛斥的声音。
  最后一张底牌没了,邵涟方面色惨白,他拼命朝着老板使眼色,对方却像是瞎了一样,完全没看见。
  桩桩件件的事实摆在眼前,邵怀音也没办法再说服自己了,
  她指尖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邵涟方:“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邵涟方脸上毫无血色,双眸阴沉沉的望着地面,一言不发。
  邵怀音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才导致邵涟方变成这样,仍记得当时他来邵家时,个头小小的,一双眸子澄澈透亮,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后来,也如她想要的那般,他芝兰玉树,担当大任。
  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他怎么变成这样?
  “说话。”邵怀音望着他,冷冷地命令。
  一直垂首的男人突然抬头,向来温润的他面孔徒然便的狰狞,他冷笑道:“夫人,作为你的儿子,你可曾护过我一日?二房和三房欺辱我时,你在哪里?!那年夏天他们将我关在失火的房子里差点烧死时,你又在哪里?从那时我便知道,懦弱,善良,不懂得争取,是无法生存的。当一个不择手段,满足欲望的坏人也不赖嘛。”
  钟晚差点笑出声,她就没见过这么会狡辩的人,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人逼的。
  但作为受害者,钟晚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恶是从骨子里浸透出来的,毫不遮掩。
  她本以为邵夫人会出言教训他,却没想到邵怀音紧盯着他,一言不发。
  邵怀音心底是有愧疚的,收养邵涟方那些年,邵氏墨坊正处于崛起阶段,她为了稳住脚跟,时常将邵涟方托付给二房、三房照顾,偶尔见到他身上有伤,也只以为是孩子间的打闹。
  又因二房、二房在这件事上滴水不漏,她便从未怀疑过他们针对邵涟方。
  如今才知道邵涟方那些年的日子并不好过,受过的伤慢慢在他心底滋生成恶意。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她自己。
  半响,邵怀音颤声道:“可你也不能这样……”
  邵涟方不以为意地笑:“夫人,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捡回来的,随便你怎么处置。”
  闻言,邵怀音心底狠狠一颤。
  钟晚却不知她这些迂回曲折的心思,只是觉得,一向杀伐果决的邵怀音,在这件事上出奇得优柔寡断。
  可是,就算邵怀音放过他,钟晚也不发算就此作罢。
  更何况,若是放了他,便会更加助长他的气焰。
  到时候受伤害的还有很多其他无辜的姑娘。
  想到此,她眸色冰冷,沉沉道:“夫人,事已至此,你总归要给我一个交代吧。我可以不报官,但要他写一份保证书,书上写明他犯过的罪行,并张贴示众三天。”
  钟晚这一招可谓是杀人诛心,一则,她实在恨死了邵涟方这个色魔;二则,她也想警戒其他女子,别被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骗了。
  话音落下,瑞和堂一片寂静。
  半响,邵怀音屏退其他人,只留下她。钟晚不明用意:“邵坊主有话要说?”
  邵怀音笑了笑,眉宇间满是疲态,恍若刚才的事,让她一瞬间老了十岁。
  她让钟晚坐下,并亲自给她斟茶:“你我之间也算熟人了,不必如此剑拔弩张,这次涟方大错特错,可说到底是我没教好他,你看能不能……换一个方式,让他禁足。”
  见钟晚沉默,她又补充了一句:
  “此事交给我,你专心制墨,这些时日你在墨坊的功绩我都看在眼里,定然不会亏待你。”
  钟晚说不清现在的情绪。
  惊讶、荒谬,也都有。
  邵怀音如此杀伐果决的人,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养子,居然会拿制墨上的事讨好她。
  这也许间接说明,邵涟方为何会被养废。邵怀音的不加约束和纵容,助长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邵怀音眉宇间的疲惫和无奈,钟晚心生怜悯,真想就此揭过。
  可是她过不去自己这关。
  沉默片刻,她朗声道:“坊主,我无意插手您对他的管教,但还是要奉劝一句,慈母多败儿,他在这事儿上摔了一个大跟头,若你轻轻揭过,对他有害无益。”
  这些道理邵怀音怎会不懂,只是她一想起邵涟方的控诉,便不忍责难他。
  钟晚也猜到会是这个结果,起身行一礼,恭敬道:“我仍会照自己的法子去做。”
  说罢,便转身离去。
  邵怀音陷在椅子内,撑着额角,叹了口气。
  管事从外头进来,见到这一幕,微微错愕。
  他跟在邵怀音身边十几年,见惯了她在邵宅雷厉风行、商场上说一不二,哪怕是墨坊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是生龙活虎,何曾有这般低迷?
  管家便出言安慰她。
  邵怀音到底不是铁打的人,向他倾诉一二,管事见她眉心紧锁,不复平日里的鲜活。
  心里也跟着着急与心疼,他一生未娶妻生子,个中真正缘由只有他自己知晓。
  一方面责怪邵涟方不是个东西,另一方面却觉得钟晚不识抬举,倒麻烦了邵怀音。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搓揉着她太阳穴两侧,低声道:“夫人歇着吧,此次秋季珍品墨远销外地,会碰到不少麻烦,还需要您亲自过去监督,现在不是劳心伤神的时候。此事便交由我处理吧。”
  邵怀音被他伺候得舒服得不了,想到秋季墨外销一事也刻不容缓,她沉吟片刻,便道:“你叫人收拾下吧,我明天一早就出发,涟方的事你好好和钟姑娘沟通。”
  顿了顿,她沉下心道:“实在不行,那便顺其自然吧,我也做不了什么了。”
  “是。”管事嘴上应下,心里却想的是另一出,他势必要为邵怀音铲除这个麻烦。
  那厢钟晚和梁逍离开瑞和堂,路上,钟晚郑重地再次对梁逍道谢,虽然不知道九旋音坊的老板为何会出面为她作证,但她总觉得这事儿和梁逍有关。
  夕阳西下,暮色的光像轻纱般笼着两人。
  男人听完她的话,露出一个懒散的笑,揉了揉她的发顶:“回去好好休息。”
  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好似灼烧一般,钟晚一路心不在焉地地回到住处。
  门口,明玥一脸忧心忡忡,看到她回来忙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听说了,那天杀的邵涟方竟敢对你做这种事!”
  明玥愤恨地咒骂着,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确认无恙后有些埋怨:“你该带我去的。虽说我也是三脚猫功夫,但那邵涟方敢欺负你,我定然让他头破血流。”
  “好啦,我也没事。”思绪被她打断,钟晚安慰着她,两人一同进了屋。
  明玥仍是心中愤愤:“他做了这样不堪的事,坊主会如何处理?”
  “坊主不会包庇他。”
  她想起离开时邵怀音那疲惫的神情,显然是想听之任之。
  再者,邵怀音虽然对邵涟方心中有愧,但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她不报官只要保证书,已是网开一面。
  只是钟晚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次日一早,她坐等着邵涟方写保证书示众,却没想到管事带着几个家丁上门。
  管事态度和蔼,但弯来绕去还是一个意思:让她放弃追责邵涟方,墨坊内会弥补她。
  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管事,此刻到让她觉得有些咄咄逼人。
  钟晚沉默着没说话,撇去茶沫,喝了口茶,才慢悠悠道:“这事儿我想同坊主谈。”
  管事:“夫人一早为了珍品墨外销一事,去了外地,现在府上由我做主。”
  钟晚讥笑:“这般大的事,你恐怕做不了主。”
  管事沉下脸:“钟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
  钟晚往椅背靠去,懒散地掏了掏耳朵,笑道:“不识时务者为圣贤呢。”
  “你!”管事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一甩衣袖,冷哼:“你不要忘了,接下来还有贡墨大赛。你之前得到入赛资格,是代表着邵氏墨坊,若我们想换人,只是一句话的事。”
  管事是个精明人,一句话狠狠戳中钟晚的软肋。
  她愣怔半响,冷笑:“你威胁我?”
  “钟姑娘,我并非存心想为难你,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夫人排忧解难,若你不再斤斤计较,想必夫人会加倍弥补你。”
  “斤斤计较?”
  钟晚回味着这话,觉得好笑,想讥讽他一两句,但觉得唇舌间的交锋实在毫无意义,
  她来熙洲这么久,就是为了参加贡墨大赛得到天墨令牌。
  邵氏墨坊确实有一票否决她的权利。
  此时此刻,一边是报复心,一边是坚持已久的目标。
  她就像龟缩在壳里,处处棘手,处处碰壁。
  “你好好想想吧。”见目的达到,管事点到即止,转身离去。
  “这个张管事太过分了!”明玥满脸愤然走过来。
  方才管事过来说话时,她便在里间打扫卫生,外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平日里瞧着和善,竟是个是非不分的!”
  钟晚疲惫地揉着额角,已有决断:“这次算邵涟方这个狗东西走运,我放他一马。”
  明玥知道自家小姐这么做的道理,只是仍不甘:“若能想出别的法子整治他,倒也两全。”
  “别的法子?”
  钟晚一愣,突然,她双眸一亮,露出一抹坏笑:“明玥啊,咱怎么忘了,你家小姐我从前可是在江陵横着走的啊,想整人,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嘛……”
  明玥虽然觉得她家小姐每次露出这种笑的时候都很渗人,
  但她现在觉得,渗人才好,最好想出点法子把邵涟方吓得屁滚尿流。
  于是,夜黑风高月。
  两道穿着夜行服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邵家大少的房间。
  紧接着,里头便传出一阵阵的尖叫:“啊——鬼啊啊!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尖叫声像一连串的公鸡打鸣,惊得周围熄灯的房子接连亮起。
  府内的护卫听到声音顿时抄着家伙赶来,却看到邵涟方夺门而出,肩上只搭了一件浴巾,其余地方一丝不挂。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脚下一滑,栽进旁边的花坛。
  月光下,一块大腚闪着逼人的光芒。
  “扑哧——”不知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笑声像是会传染,水波般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