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应该想到的。”
计成仁听见何乌这样说。
然而这不需要何乌想到，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也没用，当务之急是把人找到，免得人冲动起来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何乌被计成仁拉着回到走廊处坐下来只会一个劲地打电话，号码没有打备注，但计成仁坐在旁边能猜出这是许水的号码。
他看着何乌机械性地反复拨打电话，又看着因为无人接听，屏幕显示自动挂断一次一次。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计成仁伸出手稍稍阻挡了一下：“何乌，别打了。”
“不行。”何乌埋着头，再次点通话键，看着手机屏幕又一次进入通话振铃界面。
计成仁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你这都打了多少次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再试一次。”何乌没抬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计成仁：“……”
计成仁心底没由来地升腾起一股怒气：“我说，别打了！你这样哪怕是打到手机关机也没用！”
“那我能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何乌猛然抬起头，双目通红，暴躁之气几乎压不住从身体各个角落里泌出，丝丝缕缕地快要将他整个人死死缠住要他窒息。
“我找不到他人，明明他跟在我身边好好的，他也不会离得太远，他说过他在那里的，可是我回头就找不到他了，他还被人欺负了泼了一身的冷水你叫我怎么冷静？他就在我眼皮底下被人欺负然后不见了你叫我怎么办？”何乌几乎歇斯底里，与其窒息此刻他整个人几乎被溢出的愧疚淹没。
“我唯一能联系他的只有电话可是他的电话我打了他不接，一直提示无人接听无人接听无人接听……他在的可是我找不到他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躲起来又哭了——”
从烦躁到暴躁，又从窒息到愧疚最后变为歇斯底里到如今的不知所措到整个人突兀地发抖貌似只消片刻。计成仁看着他顿觉他状态不对，立马钳住他不让他下一刻做出什么疯狂举动：“你冷静！何乌！你冷静下来！”
“我怎么冷静？我不能冷静我根本没办法冷静……明明他在我离开前还好好的前天才跟我待一起还和我听歌跟我说话，他就在我眼底下被人欺负还失踪断联他会不会出事——”
“何乌！你冷静下来！事情根本没那么严重，你不要往严重的方向去联想！”计成仁只能瞪着他怒吼，强迫他有些失神的眼睛看着自己并对焦。
不对劲。
很不对劲。
何乌现在这个状态太奇怪了，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平时的何乌虽然容易暴躁跟个二踢腿一样但是鲜少出现这种控制不住歇斯底里的情况。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何乌可能犯病了。
计成仁赶紧掏出手机给老师打电话，这个情况最好是能请求帮助，他记不清何乌犯的是什么病，也暂时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计成仁三言两语交代清楚后便在原地等待，但听见了老师嘈杂的环境里有人漏出一句话——
他们有人在校园废弃的艺术楼背后捡到了许水的鞋子。
声音不是很大，但能通过手机传入计成仁与何乌的耳朵里，几乎是片刻，本执拗地跟手机通话对着干的何乌突然站直起来，二话不说就要跑——
“卧槽！”计成仁反应过来赶紧将他拦住，却被他用力一拽手臂差点拽脱臼，登时骂出一句脏话。
“你他妈要干什么！？何乌！你疯了？”计成仁忍着疼痛拼命拦住何乌不让他跑出去，开玩笑，鬼知道放了现在的何乌出去会闹出什么事儿，少说都会打人了。
越是这个档口就越得稳住何乌，何乌现在很明显是犯了先前秀姐说的那个什么病——具体是什么病他还不好确定，何秀珍当时讲得含糊其辞，就是反复让他在校内多看着点何乌别让何乌犯浑。
“他们是不是找到人了？他们应该是——”何乌说着，疯了一样撕扯着拦着自己的计成仁的双臂。
计成仁只能把他按住在椅子上，吼道：“你他妈先冷静！人一定能找到给你，你先留在这儿别乱动！”
“我要去找他。”何乌仍旧挣扎。
“你冷静！坐下来！我帮你找！”计成仁几乎额头青筋暴跳，声音越来越大也吸引了不少人围观，“你他妈这样我怎么帮你找！？”
何乌闻言怔愣片刻。
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越来越多，他们也僵持在这儿不上不下。
何乌终究是慢慢安分下来，他先是垂下头，似乎是迟钝地思索什么，随后抬起头，转过来，有些失神地看着窗外。慢慢地脸颊贴着墙壁，呼吸急促喘息两三分钟，最后缓慢地再低下头去。
计成仁松了一口气，他捏了捏胀痛的太阳穴，走到窗边去，想要拿点什么叼在嘴上，又想起这里是学校，不是家里，不能抽烟。
如果是在家里，他们两个兴许能够分着烟来抽，不至于现在这么尴尬。烟草的气息虽然冲，但后韵的清甜多少能起到一点缓和作用。
“我们总得一步一步来，你这样冲动只会把事情搞砸。”不能抽烟，计成仁只能开口说话来缓和氛围。
“现在我们贸然过去只会让事情乱套，许水失踪了不假，但也还不能确定怎么失踪的。现在冷静才是最重要的。”计成仁语速很慢，每句话都说得很轻，带有浓重的抚慰味道。
何乌沉默，不语，也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们就这样胶着很久，氛围沉到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最后到底是计成仁受不了了，不管是许水的失踪还是何乌的反应，貌似都指向了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他又想起米静落寞的模样，三个人，仿佛被无形的线交缠住纠结着。而他作为何乌的发小又是看着米静跟着何乌一路的见证人同时又是旁观者，只觉得气郁。
于是他拽起何乌的衣领，摇晃着他，咬牙切齿：“你他妈给我振作点！你这样算什么？走丢个人而已你至于吗？啊？”
“他对你而言是什么身份你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我放一万句话来讲他走丢了是他自己的事情关你什么事儿？你在这里自怨自艾算什么？没见你也对着米静这样过？”
他几乎怒气冲冲，平日里，计成仁给人的印象都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鲜少会生气成这样。
何乌：“……”
何乌依旧沉默着，但这一次他有了些许反应。
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