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涛边说边把卫衣袖子撸了起来，他其实也没表现出来的那么硬气，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可他知道这种时候绝不能露怯。
　　“不管是不是你女朋友，反正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了，你跟警察说吧！”陈禾晨也下了车，站在车边摇着手机诈他。
　　“真是晦气！”白旭宏没想到碰到这么一对爱管闲事的，他气急败坏地把周玥从车里拖出来，跟处理废弃垃圾似的扔在地上，跳上车就想跑。可手刚摸到车钥匙，就发现整个人都动不了了，像是被一根根看不见的冰凉蛛丝紧紧裹缠住的小飞虫，连一根手指都没办法移动。
　　谢涛等了一会儿，发现白旭宏居然只是呆坐在车里，既不开车跑也没有下来的意思，他费解地挠了挠头，回头跟陈禾晨对视了一眼，陈禾晨也是一脸的茫然，他想了想决定先去看看那个被摔在地上的女孩怎么样了。
　　身后快速逼近的汽车轰鸣声拦住了他的脚步，谢涛回头正看到一辆黑色的BMW冲进停车场，车几乎刚刚停稳，尖锐刺耳的刹车声还在谢涛耳朵里回响，一个极年轻极漂亮的女孩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周玥！”萧林下飞快地从谢涛身边跑过，身上浓郁又怪异的苦涩味道随着飞扬的发丝跟衣摆飘过来，谢涛难受地揉了揉鼻子，却莫名觉得这味道好像在谁身上依稀闻到过。
　　紧接着开车的人也下来了，是个穿着纯黑西装的年轻男人，谢涛一直觉得自己挺高的，可这人明显比自己高半头，他边走边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臂弯上，动作自然潇洒，谢涛站在旁边直接傻了眼，莫名觉得自己闯进了广告片的拍摄现场。
　　“谢谢你们帮忙。”洛白间在谢涛面前停顿了一下，点头向他致谢。
　　“……哦，没什么，举手之劳。”谢涛闻到男人身上也有淡淡的苦味，“需要我们帮忙报警吗？”
　　“暂时不用，谢谢，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洛白间说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谢涛，谢涛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是个律师，“如果可以的话。”
　　“……老公，他们不会是在拍戏吧？”凑过来的陈禾晨抓着肩头上的包带，有点忐忑地问，刚才冲过去的那对男女明显漂亮过了头，她也算是见多了美人的，在广告公司没少接触网红模特还有小明星的，不过居然都没这两个人出现的惊艳感。
　　谢涛的眼睛还挂在萧林下的身上，还在努力回忆那个特别的苦味到底在哪里闻到过，他愣了一下才迟缓地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那男的是个律师，而且也没看到摄像机什么的。”
　　“漂亮吧！”陈禾晨注意到谢涛的视线，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胸口，调侃道。
　　“确实漂亮，不过在我眼里，老婆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谢涛一把揽过陈禾晨，求生欲强烈地说，陈禾晨笑着用脑袋撞了撞他的胸口，“油嘴滑舌！”
　　“周玥，是我，萧萧。”
　　萧林下半跪在周玥的身旁，柔声呼唤着她，紧紧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周玥闻声看向萧林下，她眼神茫然惊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萧林下怀疑她可能根本就没认出自己。
　　洛白间谨慎地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手里拿着刚刚脱下来的西装外套，他知道对现在的周玥来说，任何男性的靠近都算是一种威胁。
　　“……萧……萧萧？”周玥的声音粗粝哽咽得像是砂纸狠狠打磨过，她的眼珠动了动，犹疑地落在洛白间身上，“老大？你……你们怎么在这儿？”
　　“碰巧路过。”洛白间等萧林下帮周玥整理好衣服，才走了过来，把西装外套小心地披在周玥的肩头。他帮着萧林下搀扶起虚弱的周玥，安置在他车的副驾驶位置上，小心地关上车门，不去打扰想要一个人呆着的周玥。
　　萧林下看着周玥上了车，才打了个响指，松开了对白旭宏的全部束缚。
　　白旭宏立刻跟条挣脱了铁链的疯狗似的，从车里冲了出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咒骂着什么，萧林下烦躁地揉了揉耳朵，在他冲到自己面前，狂躁地挥起拳头时，再一次用红线困住了他。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整个人都被定在原地的白旭宏终于反应过来，眼中的狠厉飞快消散，恐惧开始滴进水里的蓝墨水一样开始弥漫扩散。
　　“我什么都没有对你做，起码现在还没有，”萧林下开始围着白旭宏踱步，他的伴侣明细早就变成了无法解读的乱码，还在不断地闪烁扭曲着，就像是信号不佳的电视屏幕，“不如你先跟我说说，你想对周玥做什么？你知道她并不喜欢你吧。”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为了她，我什么都不要了，那么好的工作都辞了，就为了跟她在一起！”白旭宏唾沫飞溅地对着萧林下嘶吼着，仿佛是她亲手拆散他们这对痴男怨女。
　　“她明确拒绝了你很多次。”萧林下虽然跟白旭宏差不多高，但看他的眼神依然居高临下，就像是在看一只随时都能碾死的害虫。
　　“她嘴上那么说，只是不好意思，是害羞，我看得出来。”他眼神痴缠地落在萧林下的身后，周玥此刻所在的方向，语气异常笃定。
　　“是吗？”萧林下听到这次，忍不住讥讽一笑，她此刻的眼神就像是清冷月夜下摔碎的一牙白瓷片，只是看着温润，可只要敢伸手去碰触，一定会狠狠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
　　“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你有多爱她。”萧林下说着指尖径直点在他的胸口上。
　　“你想要干什么？你……你松开我！”白旭宏本能地恐惧着，拼尽全力挣扎得往后躲，萧林下还特意松了几根束缚着他的红线，让白旭宏拥有挣扎的余地却完全没办法真正挣脱。
　　这种有一线虚假可能跟希望的处境，才是更能凸显出绝望的极致痛苦跟无助，最适合“污染者”来体验了。
　　萧林下的想法极端不符合爱情管理司对“污染者”的处置要求，司里崇尚快速精准，并且要求尽可能降低“污染者”的痛苦感受，美其名曰“众生平等”，萧林下却只觉得可笑，她甚至在课堂上明确抗议过。
　　“‘众生平等’？那被‘污染者’侵害甚至杀死的人，他们的平等又在哪里？司里等级森严，能力低下者的平等又在哪里？”
　　莫言年当时没回答上来，脸色都变了，挑衅权威的萧林下当然没什么好果子吃，不仅被罚手抄1000遍规划师行为准则，还连上了三年的心理辅导，一周二次、雷打不动，差点被那个满嘴都是“之乎者也呜呼哀哉上邪”的公鸭嗓老学究真给辅导出心理疾病。
　　漆黑如炭的爱魄从白旭刚的胸口浮了出来，表面布满了狰狞锐利的无数尖刺，仿佛是彻底破碎过又被血肉爱恨胡乱黏合在一起，萧林下轻轻一拽，松垮缠绕在上面的根须就直接断裂开来。
　　“好像也没有多爱嘛，”萧林下冷酷地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