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刚也在纳闷，今年这是怎么了？
　　　以前，他写的文章即便没法讨好所有人，那也是有人支持，有人挖苦。他呢，也习惯了在文章中故意制造点争议，有争议就有关注度，点击量那是蹭蹭地往上涨，也出过几篇10万+的爆款。当然，以他们媒体在本地的影响力，破万是不成问题的，一般都有好几万的阅读量。有阅读量，有影响力，商家和企业就会来投广告，偶尔发个软文什么的。
　　　可自从地铁规划事件后，只要是用他的笔名“刚哥有话说”发的文章，竟然一边倒的招来差评，说什么：信誓旦旦最后被打脸；什么有话说，分明是胡说八道；看到这种咋咋呼呼标题就知道是谁写的，点都懒得点开……还有说看了文章在隔壁小区买了房的，这下要被坑死……
　　　微信群里更是不堪入目，各种挖苦讽刺甚至谩骂人身攻击。原本还偶尔跟粉丝互动下的廖小刚直接隐身，庆幸当初听了鲁子敬的建议，用的是微信小号。神经大条的他，也能感觉到公司同事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让他十分不爽。
　　　最近一篇文章，阅读量更是破天荒的跌破1万，创了近半年头条新低。
　　　廖小刚忍不住在三人小群吐槽，说你俩都春风得意，就他流年不利。周易航说他又不差那几个工资过日子。鲁子敬没吭声。周易航单独问他廖小刚知不知道鲁振国生病的事情。鲁子敬说廖小刚已经够烦了，就没说。
　　　在鲁子敬看来，人最可贵的品格，不是做了多少好人，捐了多少善款，而是尽量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给别人添麻烦。廖小刚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能让老爸好起来吗？他买了东西去探望，老爸还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何苦来哉？
　　　三人当中，廖小刚是最躁的一个，心里存不住事，有什么话必须说出来，谁让他不痛快，他就要让谁先不痛快。多年新闻从业者的敏感，让他觉察到一丝异样——文章后面的那些留言，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带节奏。
　　　他找了另一位老同学肖毅。就是住在老城区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修地铁拆迁拿了200多万那位。肖毅是技术男，很快就通过技术手段查到，点赞最高的几条留言，用户名虽然不同，但IP是一样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登陆不同账号的恶意留言。
　　　按理说，推文留言后台是可以控制的，勾选精华才能放出来。可不晓得值班小编是有意还是无意，最近先放出来的，都是黑粉。而其它头条先放出来的则是支持赞同居多。
　　　按照职能划分，即便是廖小刚这样的主笔，也是没有后台管理权的。后台管理权在运营编辑手里，兼管留言和粉丝。廖小刚跟几个小编关系不错，小编们此前也没有故意给他捣乱的前科。廖小刚就去问小编那几条是不是她们放出来的。小编说不是，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廖小刚由此断定，动手脚的只可能是两个人——张主编和老杨。
　　　张主编自不必说，但廖小刚觉得他要是使坏，段位会更高；此等龌龊的手段，特别像成天架着一副眼镜躲在角落里的老杨能干出来的事。
　　　所以他特地留意了下老杨，发现他经常捧着个手机在那里戳戳戳。他还故意在发文后静悄悄地从老杨身边经过，竟真“吓得”他手一哆嗦差点摔了手机。
　　　不做亏心事，怕毛我经过？廖小刚更加断定是老杨在捣鬼。他问肖毅，能不能锁定是哪个位置的哪个手机？肖毅说他又不是通讯公司和网监部门，能查到IP就不错了。
　　　他琢磨了一下，也换了个马甲，去老杨写的头条下面挖苦讽刺了一把。写完去跟小编说，文章后面的留言要丰富，有不同意见也可以放，都是一边倒支持就太刻意了。很快，他那条就被放出来，可没过多久就不见了，更加验证了他的推断。老杨啊老杨，果然是你。
　　　廖小刚越想越气，本想去张主编那好好说道说道，没想到先被请进办公室。
　　　张主编直接问他，那个马甲是不是他？廖小刚也有一股子混劲儿，说是；说完还瞥了老杨一眼，老子就黑你，怎地？
　　　谁知张主编却说，留言是他收回去的。公司内部要团结，要互相鼓励，相互学习，把文章写好，写扎实，而不是去搞些虚头巴脑的噱头。
　　　廖小刚只觉一股气在往上冲。
　　　老杨说他打听到最近竞争对手正在请人有计划有目的的在我们的文章后面恶意留言，还在后台挑衅说他们不敢放。他是故意把这些留言放出来的，就是为了彰显公司作为本地头部媒体的胸襟，不给人口实。
　　　廖小刚心说这特么明明是你干的事，居然好意思推到别人身上！
　　　可张主编没给他辩解的机会，只说地铁事件影响很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用其它有品质的内容来消除影响。老杨还善意地“建议”廖小刚换个笔名。张主编却说，换个笔名，可风格很难改变。
　　　两人都看着廖小刚，意味深长。
　　　廖小刚算是明白了，这两人一唱一和，敢情是在给自己演戏呢！他想起年初在江海家里讨要赔偿的事儿，直截了当说：“您二位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就给赔偿，我走人。”
　　　张主编和老杨明显愣了下，没想到他会快进到这一步。
　　　廖小刚又来了句：“先说清楚，我不想走，是你们要我走。这属于辞退老员工。我呢，等下就去查查赔偿公式，算算要给我多少钱。别跟我说什么文化人不谈钱，我没那么清高，我就是一俗人。想我走，也不必搞那些见不得人的花招，直说。我呢，也不会死皮赖脸。一手交钱，一手走人。”
　　　张主编皱皱眉，有点不适应他的混不吝。
　　　老杨扶了扶眼镜说：“严格来说，地铁事件，可以说是重大工作失误，对公司的声誉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公司是有理由无条件予以辞退的。”
　　　廖小刚：“两个手机四个马甲假装女用户，还来操心人力的事？”
　　　老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噎得不轻。
　　　张主编：“如果要离职，公司有制度，按照制度来。”
　　　廖小刚打了个响指，起身就走，无比轻松。走到门口时，还不忘扭头对老杨说：“也不晓得你这种被纸媒淘汰下来的人，不靠买点击，能写出几篇10万+来。”说完扬长而去，在小群里留言，“兄弟们，哥不干了。”
　　　周易航发了一串大拇指。
　　　鲁子敬：“找好下家了？”
　　　廖小刚一屁股坐回工位：“找毛，哥是裸辞。不伺候了！”
　　　鲁子敬：“因为地铁的事？”
　　　廖小刚：“导火索罢了，有些人嫉妒我的才华，恨不得我早点走。哥哥我也不想看他们的脸色，走人。”
　　　鲁子敬往后靠了靠，心中泛起一丝歉意。以廖小刚的脾气，换工作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毕竟是因为自己的安排，才让他在地铁事件中当了炮灰。“抱歉。”鲁子敬发了个拱手致歉的表情。
　　　周易航：“行了行了，就算没这回事，他也干不了多久，迟早要走。胖子，你还不如搞自己的号。”
　　　鲁子敬也觉得，以廖小刚的文笔和实力，做自媒体那是轻轻松松。那些从传统媒体记者改行做自媒体的大V，随便写篇文章阅读量就好几万，下面打赏一大堆，还能赚广告。
　　　谁知廖小刚却说自媒体的风口已经过去了，市场早就饱和，现在攒粉丝也来不及了，他有更好的计划。先卖个关子，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他们。
　　　周易航说，你这突然裸辞，以后呆在家里，想想怎么过你老妈那一关吧！
　　　吃完晚饭，周易航的老妈出去遛弯，妻子梁忆把儿子赶进房间去做作业，说有件事情要跟他好好谈一谈。夫妻俩坐在沙发上，前面的茶几上摆着时令水果。梁忆是全职，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天除了送儿子上学，还会抽空去健身和练习瑜伽，因此保养得还算不错。
　　　她不是那种不思进取的女人，相反，一直对全职在家心存忧虑，总是想方设法来充实自己，以免被丈夫看轻，拉大两人的差距。当然，周易航帅归帅，忙归忙，却很少借口应酬去外面花天酒地甚至夜不归宿。梁忆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卖一套房子吧。”梁忆开门见山。
　　　周易航一愣，没想到她是说这件事。
　　　梁忆：“我们家现在三套房，当然，这套在你妈名下，算是她的。现在我不上班，我们要供两套房，就算有公积金，每个月也要小两万。趁现在行情好出手一套，把另一套的贷都还了。”
　　　周易航：“城西那套就是拿来投资的。现在租出去，加上公积金，等于只要还一套，有什么压力？你啊，就是保守，背着房贷就不舒服。做人呢，眼光要放长远。现在是举全市之力发展城西，余杭的房价只会越来越高。在中国，只有房子是稳赚不赔的。再过两年，那套房子就能翻倍。”
　　　梁忆：“我们买的时候已经是高位了。”
　　　周易航：“那现在是涨了还是跌了？”
　　　梁忆不吭声了，说房产，她肯定说不过周易航这个内行。可她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不卖房子的话，儿子也大了，我想重新出去找工作。”
　　　周易航：“现在这样不好吗？”
　　　梁忆往他身边靠了靠，柔声道：“你太辛苦了。”
　　　周易航心头一暖：“男人赚钱养家不是应该的？多少姑娘儿想叫老公养，你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
　　　梁忆：“再不出去，我都要跟社会脱节了。”
　　　周易航：“放心吧，我刚刚帮公司拿了一块宝地，等项目动起来，日子只会更好。”
　　　梁忆暗暗叹了口气，周易航就是这样，看似体贴，实际上家里的大事都要他说了算。没有工作的她，又有什么分量去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