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一章 、她从远方赶来

书名:荆棘王冠 作者:独木舟 本章字数:2760 下载APP
2010年
我们的影子相逢于广场
  长沙的天气说冷就冷了,毕业之后我一直带着的热水袋某天突然寿终正寝,我还没缓过神来,凛冽的冷风已经迎面袭来。
  我接到你的电话的时候正在取钱,因为太兴奋,连密码都输错了两次。
  时间再早一点点,我正一个人沿着车水马龙的大街来回走着,仿佛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
  我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我们都还在学校里,到了晚上一群人很没形象地去食堂吃沙锅粉。
  不知道那个说着常德话的老板还记不记得闹腾的我们,但我想我们都记得他吧。
  你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是很快乐的样子,我便被感染了,之前那些忧伤的情绪像一个泡泡,在上升的过程中砰一声爆炸了,没有了。
  我坐公车过去跟你碰面,一路上想起了太多太多。
  我终于要心服口服地说一声,我老了好多。
  老得不敢,也不能再犯错了,老得很多很多东西,已经输不起了。
  我想起那个时候我们刚刚入大学,半夜三更躺在床上不睡觉,聊些有的没的,第二天早上照样可以神采奕奕地起来去上课。
  那个时候我们一群女孩子,那么好,那个时候我们谁都没有因为谈恋爱而忽略朋友。
  我记得刚满20岁的时候,因为发生了很不开心的事情,我一个人,躲在楼道里用你们宿舍切西瓜的那把刀在手臂上反反复复的划出伤口。
  你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跑到天台上来找我,看到我当时那个样子都哭了。
  那个时候的我,只是表面坚强,内心脆弱。
  而现在的我,有一颗怎么摔打都不感觉疼痛的坚硬心脏,我甚至不知道它内里是否还有一颗柔软的核。
  后来的你们怎么样?
  我跟Y一起出去玩,各自认识了不同的男生,我认识的那个如今像我的老友,而她认识的那个此刻恐怕与她谈婚论嫁。
  H呢?那个时候她家里条件差,学费一直没缴清,她在她的空间抱怨说生命不公平,我悄悄去看过又悄悄退了出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去保护她的自尊心。
  还有欧阳,那个时候我们总是笑她胸部大,后来她去当兵了我们还一起去送她,而今年,她就要退伍回家了。
  还有你,你好吗?
  爱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说分手,原因不过是被别的人引诱,你在QQ上说,曾经的白衣少年,原来没有了我你还可以幸福。
  要我怎么说呢,我写了那么多年的爱情故事,但我依然有很多东西看不透彻。
  与你们一起度过的,是我人生之中最好最好的时光,最无忧,最快乐。
  但是那些好时光,真是太短暂了,你们都不知道,每每我想起那个时候站在公寓天台看着天际流云的情景,我都会很想哭,很想哭。
  对时光的逝去,我们是如此无力,如此无奈。
  关于我的现在,我很少对你们谈起,你们一直觉得我就是个很大姐大的姑娘。
  我就任由你们这样想吧,至少你们以为的那个我,比事实上的这个我,要活得轻松得多。
  我不再与你们谈梦想,更不再与你们谈爱情,亲爱的姑娘,把那些美好都存封起来吧。
  我不愿与你们谈起,我如今对梦想有一些放弃,对爱情有一些灰心,对未来有很多很多的不确定。
  不愿对你们说生之艰难,死之可怖。
  我想要感谢你们陪伴过我的大学时光,因为有你们,过去那些年里总是闷闷不乐的我才会经常开怀大笑。
  谁说女人的友情不牢靠,谁说一定时间一到就尘归尘,土归土。
  今夜无风,月光明晃晃。
  我走到路的尽头,拾阶而上。
  一个转身,我们的影子相逢于广场。
   
   
   
  长沙,你是我生命中的底片
   
  北岛在《青灯》中说,一个人所行走的范围,就是他的世界。
  这句话让我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忽然觉得难以呼吸,各种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汐涌上心头。
  在我年少的时候就听人说,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在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几乎想要狂喊,那就让我一辈子都做个坏女孩吧。
  我承认,在我的骨子里,内心的角落,灵魂的最深处,是有流浪情结的。
  十几岁的时候,有人问我梦想是什么,我说我希望有一天我的文字能成为一本书,书脊上写着我的名字。
  这个梦想,在我二十二岁的那年实现了。
  而另外一个梦想我却很少向人说起,即使是我最亲近的人。
  因为只有我自己明白这个梦想的分量,我希望在我的文字变成书籍之后,我能够有足够的金钱和时间去流浪,去看不同的风景,结识不同的人,聆听他们的幸福与哀愁。
  当时的我,无论是财力、精力、阅历、心智都不够成熟,我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将自己像投掷一竿标枪那样勇往直前地投向陌生的土地。
  所以,在我的人生观与道德观基本定型的最重要的那个阶段,我生活在长沙。
  一个城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上海之于张爱玲,南京之于严歌苓,香港之于亦舒,苏州之于吴苏媚,从她们的文章中,你不难找到这些城市的影子,也不难找到这些城市在她们人生中的影响。
  我不敢拿自己与前辈们相提并论,但如果你是我的读者,你会看出来,长沙之于我的重要性。
  我在一个地方出生,又在另一个地方长大,中间还曾寄居在不是这两个城市中的另外一个地方过,每次我填个人档案,我都不晓得到底要在籍贯那一栏里填上什么,在别人问起我是哪里人的时候,我都只能笑着回答,湖南人。
  大学第一年,认识了一群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好朋友,每每回忆起大一那年的夏天,都忍不住泪凝于睫。
  学校熄灯,我们所有的女生跑到天台上去用塑料袋装着自来水往下砸,对面大二的学姐气壮山河的助威和呐喊声响彻夜空。
  深更半夜肚子饿,穿着吊带短裤从宿舍后面四米多高、生满了铁锈的铁门上爬出去吃烧烤,喝酒,聊聊男生。
  我经常想,如果有时光机的话,我真的想回去看看那年夏天的那群姑娘,因为如今的我们,真的已经散落在天涯。
   
  毕业的时候,大家拥挤在公寓门口带着大一入校时的单据等着退钥匙押金,在交出学生证的那一刻,我真的差点哭出来。
  我小声地问老师,可以不交吗?没有学生证去必胜客就不能打八折了。
  老师看着我笑着说,那你交十块钱吧。
  最终我还是把我的学生证交上去了,不是我舍不得那十块钱,而是我不想在某年某月打开抽屉的时候,看到那本红色的学生证,会被一种突如其来的,物是人非的伤感所击倒。
  我清清楚楚听得见岁月的叹息,听得见内心血液的潮汐。
  我经常跟一帮朋友聚会,各个都玩单反,爱旅行,冬天的时候聚在温暖的房子里,真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也曾和喜欢你的人牵着手走过在冬夜万籁俱寂的长街,很容易就想起那首老歌。
  还记得街灯照出一脸黄,沿途一起走半里长街。
  我曾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去古镇靖港,在和煦温暖的阳光中由衷地感叹,活着真好。
  再也没有一个城市可以承载我这么深重的情感与回忆。就如同长沙,无论我背着行囊走到哪里,都不会影响我对它深深的,深深的怀念。
  这里不是我的故乡,但这是我生命的底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