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节课来得很快，讲台上的老师讲得唾沫横飞，底下的学生们蠢蠢欲动，用他们老师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一群跟饿死了投的胎一样”。
可人往往越期待什么，就也不容易得到什么，就像他们越期待下课，老师就越容易拖堂一样。
其实有时候也没人懂为什么一堂数学课，可以比语文课还声情并茂，数学老师讲课时还夹杂着各种与之相匹配的肢体语言，讲到重点还会特意变一个调调。
“来同学们，我再给你们讲一下法三......”
话一出，同学们怨声连连，但俗话说的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或许就是如此，毕竟虽然一个人的声音是小，但一群人的声音摆在这儿，数学老师又处在旋涡中心，他要是听不见，咳，那就当听不见吧。
他依旧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但同学们的目光早就不在上面了，他们没再吵闹，黑板顶上挂的时钟以平常的速度走着，可现在却显得格外缓慢，仿佛那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嗒嗒声是在敲打一个个学生的心。
沈濯看起来无聊地转着笔，眼神却一直在黑板上，看了点开头，他就没再看下去了，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叮叮叮~”紧接着一首《致爱丽丝》，坐在后排的男生们已经蠢蠢欲动，有的已经偷摸出篮球和乒乓球排准备“大杀四方”了，沈濯看着自己写下的过程，就差个结果了，但大概是自己放松了那么一刻，下课铃声还真是清脆动听到打断了他正准备算的笔，是的，那只笔的笔芯已经用到头了。他抬眼，老师已经写下了答案，沈濯在心里记下来，而后，教室的前门口处，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濯的视线好像突然之间就固定在了那人身上，笔还捏在手里，空调让整个教室的温度让人觉得舒适，清清凉凉的感觉让沈濯觉得自己身体里升腾的某样动心又降了下来，像上一秒将要炸开的沸水陡然之间回归平静。
秦玉一开始带着探寻的目光朝沈濯所在的教室里望，也知道他们是在拖堂，干脆在离得远些的地方来回踱步，显而易见的，他在等人。
“你看，文科班的那个又来我们教室门口等人了。”
“肯定又是在等沈濯。”
“不行了，他刚才的表情好可爱，他怎么能长得这么乖？我想捏他的脸。”
“废话，也不看看他等的是谁，能不乖吗？”
“哦~”
“有品啊姐妹。”
说话的是沈濯的俩后桌，刚好是俩女生，她们的声音不大，沈濯隐隐约约能听得见。
“嘘，别被正主听见了。”
拖了大概十多分钟，老师一说完，学生就一窝蜂地朝门口涌去，沈濯稍微慢点，也让秦玉多等了一会儿。
秦玉看见他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埋怨：“你就不能快点吗？吃饭不积极，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抢不到饭了，我们吃泡面吧。”他抱怨完后又轻松地做出了决定。
“嗯。”沈濯嘴上应答着，眼神却不自觉在秦玉身上流转，秦玉看着心挺大，有时候还怪跳脱的，但他也挺矫情的，很挑食，可能也因为这样，他有些营养不良，所以在一众男生里，他的身高不算太高，骨架也不大，有点瘦。
高中三年，这家伙估计也胖不起来。
下午的光线依旧很强，教室里的窗帘都拉着，秦玉和班里几个都不打算吃晚饭的同学一起待在教室，他在复习数学，他数学不怎么好，特别是上了高中以后经常会遇到让他卡很久的题，他啃着手里的面包，又遇到了一道想不通的题，他不喜欢为难自己，决定先吃了面包再想。
“秦玉。”
教室的后门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秦玉猛地回头，果然，在后门的门口，沈濯冷漠地站在那，他的身后是火红的夕阳，偶尔有几个人从他身后经过，但他似乎太过吸引人注意了，让秦玉眼中的其他人都模糊了。
“你不吃饭？”沈濯缓缓开口。
秦玉回答：“今天没胃口，不想吃。”
沈濯听后从教室外走进来，秦玉也离开位置走过去。
“那你还有吗？”
“什么？”
“面包。”
秦玉跑回自己的位置，从抽屉里又摸出来一个面包。
他把面包递给沈濯。
文科班的人不多，他们甚至还能空出三套桌椅用来给旁听老师坐，沈濯拉开其中一张椅子，有点动静，秦玉看到班里其他几个人都有意无意地往他和沈濯的方向看。
沈濯坐下来，撑着脸问秦玉：“又遇到什么题了。”
秦玉有种自己在沈濯面前没有隐私的感觉，他们班也不是没有厉害的数学学霸，比如他们班考第一的那个女生，就是凭借着她那优越的数学成绩让后面的他们有种追不上的无力感。他不会的题，到时候去请教他们也是一样的。
秦玉也坐了下来，他直视着沈濯的眼睛，坚定道：“没有。”
“真的？”
“真的。”
沈濯笑了，虽然不明显，但秦玉可以确信沈濯是真笑了，这人成天垮起个脸，也不怎么主动说话，一开口，不是内容冷就是语气冷的，突然笑得这么正常，让人怪不适应的，沈濯的长相隽秀，笑起来当然也是好看的。
可他为什么笑呢？
秦玉还没搞懂，沈濯就放下手，向他靠近，秦玉的呼吸一滞，瞳孔骤缩。
沈濯近乎要贴在他身上了，手则摸上了他的背。
教室里传来几声“卧槽”“哇哦”之类的声音。
沈濯很快放开了他，秦玉还有些懵懵地，没从那个莫名其妙的拥抱中缓过来，在沈濯把手里的便利贴塞进他手里时，过了小半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种事情你可以跟我说的啊，而且，而且，也不用用这个姿势帮我摘吧。”
“你可以让我转身啊。”
“你，你从来没抱过我，我有点不适应。”
秦玉自个儿叽里咕噜一堆，沈濯只是听着，他不说话，也不给什么反应。
“真没什么题？”
这次秦玉没有再坚定地回答“不”，而是回座位拿上了自己的卷子和草稿本。
沈濯给人将题的时候很耐心，语速平缓，也不会因为一个地方讲了多次就发脾气。
秦玉听得很舒服。
讲完以后，沈濯拿上面包，又跟秦玉说：“你觉得，你在我这儿有面子吗？”
一句话勾起了秦玉不少回忆，他没回答。
沈濯继续说：“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有薄弱科。”
“我不是张羽泽。”
言外之意，我又不会嘲笑你。
秦玉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牙齿咬到了点下嘴唇，有点痛。
“你现在可以滚了。”秦玉气冲冲道。
其实不用他轰，沈濯已经出教室门了。
教室里的一个女生在沈濯走后大声笑起来。
“不行了，扶我起来，我还能笑，太逗了。”
“我的小玉啊，你真的，你知道我刚才憋得有多辛苦吗？”
另一个女生附和道：“你俩真浪费我感情，我一开始还压不下嘴角，结果好家伙，结局直接给我整懵圈儿了。”
“沈濯那人不是不怎么说话吗？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了，他还不如当个哑巴别说话。”
秦玉盯着她们，手里拿着卷子跟笔，估计是真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笑笑笑，笑不死你们，喝水那个，你别喝了，一会儿呛到了，我不会帮你顺气的。”
他说完，又被笑了一阵。
回了自己教室，沈濯看见了已经吃完饭回来的张羽泽，那家伙见他回来了，还贱兮兮地朝他笑，调侃了他几句。
沈濯没回他，只是提了句跟张羽泽玩笑毫不沾边儿的一句话：“你还挺厉害，光提个名字就能左右人的心情。”
张羽泽：“啥？”
沈濯回了自己的座位，想起刚才他抱了一下秦玉，文科班有个特点，因为女孩子多，班里的空气都好像要比理科班的空气清新，有时候还觉得香香的，沈濯对这些其实不怎么敢兴趣，但今天抱了一下秦玉，确实还挺香的，头发上有秦玉常用的洗发水的味道，他低头看着自己手掌，感觉上面还留着一股电流，让他整只手都麻麻的，他在撕便利贴的时候顺带摸了一下秦玉，是意料之中的瘦。
都这样了，还不好好吃饭。
“嘿，哥们儿，你要的，交差用的。”
张羽泽把那套考试用具扔在沈濯的桌子上，透明文具袋上用黑色记号笔写了大大的“张羽泽”三个字。
沈濯看了张羽泽一眼，又看了一眼被扔在桌子上的东西。
“明天再给我。”
“为什么？”
“因为不想。”
张羽泽拉开沈濯同桌的椅子做了下来：“怎么说，怎么说，为什么不想？”
“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
他整个人跟戏精附体了一样。
“是不是又是秦玉？”
“这小子又干什么了？他那脑袋瓜又想出什么新点子了？”
“分享一下，我看看能有多离谱。”
某种程度上，张羽泽还真不愧是从小跟秦玉一起长大。
但........
沈濯瞪了张羽泽一眼。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