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个月没见晴天的南城在今日却放了晴,几缕阳光从病房里未拉严实的窗帘处跃进来,映照在躺在床上的两人身上。
赵匀敲了敲病房门,没等到回应,便推开门,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床上一人半靠着,一人侧卧着环抱住另一人的腰,阳光细细地洒在他们身上,周身温暖静谧。
纯白的被子,淡黄的光线,还有如画的人。
他不禁放轻了脚步,小心地把手中的文件放到柜子上,却不想他那一开始的敲门声就已把两人惊动了。
江拾舟睫毛颤了颤,慢慢地睁开眼,看见赵匀站在面前,刚想动下身子,腰间放着的的手就紧了紧。
“醒了就别赖着了,赵助理来了,快点起来吧。”
“不要,他只是来送文件的,文件送完他就要走。”陈逆就着搂着江拾舟的姿势,转头无表情地看了眼赵匀,然后又趴进了江拾舟怀里。
赵匀接收到自家老板那毫无感情的视线,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嫌自己碍事,打扰到他和老板娘卿卿我我了。
赵助理为了自己的工资和奖金,秉着敬业的精神,微笑着说:“是的,我只是来给老板送下昨天的文件,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现在文件送到了,我就回去了,祝老板娘早日康复!”
江拾舟带了些力道地拍了下陈逆的背,然后语气温和地对赵匀说:“辛苦赵助理了。”
“不辛苦。”
说完,赵匀就急忙走出了病房。虽然老板并没有看他,但他怕自己再多说几句话,这个月的奖金就没了。
江拾舟看着赵匀匆匆离开的背影,又看着一直抱着自己的男人,有些无奈:“好了,人已经走了,还不起来吗?”
“舟舟,可以不起来吗?你身上香香软软的贼舒服了,我一点也不想起来工作。”陈逆把脸蹭在江拾舟的腰腹间撒娇。
“叫什么呢?没大没小的。”江拾舟见他这副无赖的样子,不由得失笑,“你一直压着我,我腿有些麻了,你起来我可以活动下腿脚。”
这次陈逆没有再赖着不起,相反动作迅速地翻身起床,然后坐在床边把江拾舟的小腿搭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地给他按摩着。
没按一会儿,陈逆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陈逆没管震个不停的手机,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和舟哥的独处时间,谁也不能来打扰。
“你有电话,不接吗?”江拾舟按住陈逆给他按摩的手。
“不接,没什么大事。而且赵助理刚来过,要是公司有事他肯定就说了。”
陈逆反握住江拾舟的手,把玩着他的手指。
江拾舟的手很好看,白皙纤细,又带着些骨感,指节分明,手臂上的青筋不像他有些凸起,而是均匀平整地覆在上面,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尖泛着粉色。
陈逆做事向来随心,他低下头,吻上了江拾舟微凉的指尖。
陈逆偏热的唇温透过指尖一直传到江拾舟的心脏,连带着全身的血液都微微烫。
江拾舟眼睫颤了两下,低下头看向陈逆,恰好陈逆抬起头,两人视线就这样在空中相撞。
忽而,江拾舟笑了下:“快去接电话吧,响很长时间了。可能是顾岑他们这几天没见着你,找你呢。”
陈逆装作没听见,把脸埋进了被子里,但手机的铃声依旧响个不停,吵人得很。
江拾舟也没再催他,就纵容地看着他掩耳盗铃般的行为。
一分钟后,陈逆满脸怨气地起身,从外套口袋里翻出手机。但他看见手机屏幕上“何闪”两个字的时候,手一抖,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迅速塞进裤子口袋,调整好表情,笑着走向江拾舟:“我刚想接,对面就挂了,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
但没等他说完,手机又响了起来。
江拾舟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接吧。”
陈逆感受着手机贴着腿部带来的震感,脸上闪过挣扎,拿着手机走到门口:“舟哥,你等我。”
“好。”
江拾舟下床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下,他推开窗,雨后空气中混合着泥土的草木香扑面而来,时而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儿的鸣叫声。
交叠的阳光里树影摇晃,清风吹过,叶片上残留的雨水顺着脉络缓缓滑落,在空中折射出琥珀色的光芒,最后亲吻等待它相拥的土地。
世界万物在运行的法则中内敛且深情。
枯败沉寂后是灿烂的鼎沸。
他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眉眼间重新浮现出几分少年肆意。
陈逆再次走进病房,看见的便是江拾舟站在窗前,整个人被阳光环绕的一幕。
而他站在阳光未到达的门口,彼此间界限分明。
听到动静的江拾舟转过身,眼中带着未散的笑意与意气。
恍然间,陈逆似乎透过时间的裂隙看见了十年前的江拾舟。
强大孤傲,也纯粹决然。
他想起刚才的那通电话,心里愈发不安。他的舟哥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是谁打来的呢?只有他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的回避罢了。
其实他的舟哥一直没变。
只是因为他是陈逆,所以江拾舟才愿意收起所有的锋利,甘愿成为陈逆一人的舟哥和舟舟。
陈逆突然间很害怕,如果江拾舟不要他了,他想不出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应该会疯掉,死掉吧……
从来不是江拾舟离不开陈逆。
而是陈逆不能没有江拾舟。
在江拾舟仅有的三十年中,陈逆只是恰好出现在他荒诞枯寂的十八岁,然后又蛮横地带着他的色彩闯进了他黑白色的世界。
如果江拾舟在二十岁以后遇见陈逆的话,他永远也不会爱上陈逆。
所以陈逆只是在江拾舟的生命中抢占了先机罢了。
江拾舟要舍去这段情,也不过是废掉已活过的半条命罢了。
但陈逆不同,他家境富裕,没吃过苦,风流成性,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他清楚地明白,唯有江拾舟是不可替代。
在万千红尘中,他只要江拾舟。
但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与江拾舟之间的那道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