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仰想起治疗前退去的海怪问：
“海怪退去是你做的吧。”
沈明潜没理他，双目看向虚空，看上去像在思考。
但陆仰知道，除了他，没人有这样的能力。
一人站着，一人躺着，倒也还算和谐。
只是多多少少，陆仰还是不太习惯。
刚要起来，就被沈明潜拽住领子拎起来了。
陆仰皱眉。
“你做什么？”
“你该走了。”沈明潜没有开口，只是调动弦，将信息传给他。
然后将弦分开一条缝，将陆仰塞了进去。
弦连接的另一个空间中，磁场发生了变动，经过多重空间维度的转换，陆仰来到了治疗室里一个没人关注的角落。
在沈明潜的操纵下，陆仰没有被撕碎，甚至没有感觉到半分不适。
他从角落里走出，看着治疗室里的人来人往，就这样明晃晃地走了出去。
没有人会发现不对劲，多了一个人。
伤患在接受治疗，断臂重生，器官再造。
工作人员在操纵仪器，分离替换，一心多用。
没有人会关注他。
除了外界的有心之人，但谁又会这么闲呢。
他就这样走出了治疗室，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没有人知道，在假象的遮掩下，是世界的再度崩溃。
断臂再生，器官再造，都让弦处于一种重叠交错的混乱中。
人们的身体变得“完整”，世界的漏洞却越来越大。
就像是劣质游戏出现了bug，满世界都是断掉的弦造成的黑洞。
崩坏的弦还在，新造的弦已经占领了它的位置。
粒子之差，即是永恒。更别说弦了，一种比粒子还要庞大，而又比粒子渺小的多的概念。
却在人类的粉饰太平下，一切都好似并未发生，一切都好似并不存在。
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的发生。
只有除去人类之外的“生物”，才能窥见这真实的一切。
远处的黑色深海中，数不清的狰狞面孔若隐若现，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实验室中的沈明潜脸上也出现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人类啊……
——
这边的陆仰来到了会议室，偌大的长桌边，只有首脑一个人。
对于刚到家就被通知开会的陆仰来说，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首脑。”陆仰敬了个礼。
“来了啊。”首脑向他点头示意，“坐吧。”
陆仰收回了手，走向首脑的下属位置，坐下。
“陆中将，听说你最近和沈初代走得很近啊。”首脑笑眯眯地看着他。
“并没有，首脑。”陆仰一板一眼地说。
“可是我怎么听说沈初代这次出来就是为了你呢？陆中将怎么看？”首脑话说的很明白，就是在敲打他。
“沈初代是个有大爱的人，他一定是为了全人类的安危。就算不是，他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出来。”陆仰说得激动，就差把“我不配”三个字印在脑门上。
首脑暂时打消了对陆仰的怀疑。
主要是陆仰这家伙，平时就是一副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实际上也确实是不太聪明，遇到事只会冲，像杀海怪一样，不带脑子。
要不是怕他听不明白，首脑也不用将话说的这么明白。
然后他又是沈明潜的狂热粉，这个不会说话，没大没小，直来直去，一撒谎就结巴的性子，导致陆仰一说谎就容易被发现。
要是他真有问题，早就骄傲的鼻子翘上天了。
所以陆仰显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只能是沈明潜的问题了。
“好的，我知道了。是我误会你们了，我给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和沈初代，是我错了。”首脑想通后，向陆仰毫无歉意地再三道了歉。
“没关系的，首脑。”陆仰大度的原谅了他，“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走吧，今天打扰你了，抱歉啊。”首脑笑眯眯地说。
“真没关系，首脑，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还多亏了您让我不那么无聊呢。那我就先走了，您忙您的，再见。”
陆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首脑没有挽留，就看着他的背影，他突然又觉得陆仰似乎并没有那么蠢。
陆仰路上还在琢磨，首脑问他和沈明潜的关系是几个意思。
很明显不是针对他，那就只能是针对沈明潜了。
甚至还是在监视他。
可是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没资格对沈明潜指手画脚，也没理由去针对沈明潜。
沈明潜可是初代科学家里唯一一个。作出巨大贡献，还活下来的。
由于不知名原因，科学家们都无法用弦“存活”，这就显现得沈明潜异常可贵。
所以沈明潜和首脑之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才让首脑这么忌惮。
会是什么呢？
陆仰想不明白，于是放弃思考。
终归和他没什么关系。
——
宁安十六年五月。
距离上一次的交谈已经过了很久。
这一段时间里，海水频繁发生“涨潮”事件，并且基地不断被海怪进攻侵扰。
民众不堪其扰。
更何况由于上次的海怪袭击，虽然很草率仓促地结束了，但还是让基地莫名其妙地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与一部分基因数据和记忆数据。
致使只有大约三千万的民众复活，也就是用复制人代替他活下来。
现在基地的实力远远大不如前。
不得已，首脑向沈明潜提出了迁移基地的想法。
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二人，谭泉渡和林若婉被遣出去守门了，而首脑是一个人偷偷来的。
沈明潜没有说话。
迁移基地？
能迁到哪里去呢？
人类又还能活多久呢？
呵。
首脑只是看着他，等待他给个答复。
又过了很久。
实验室里静悄悄的，沈明潜放下手上正在研究的东西，看向光幕。
“有意思吗？”你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首脑只是看着沈明潜。
“这是我的信念，你不会懂的。”
现世发生的一切都很荒诞，好似一场小孩子做的梦。
既无厘头，又好似一切都水到渠成。
包括他们之间的交谈与所作所为。
沈明潜看着首脑表皮下正在生根发芽的种子。
那是粒子组成的。
而他身体的另一半已经被繁复杂乱的弦变成了“海怪”。
他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能坚持多久呢？
“林若年，我有点累了。”
我坚持不下去了。
林若年听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
“我不能早点结束吗？”沈明潜问。
“等你的研究成功，我们就结束，好吗？”
林若年看着昔日仰慕他过的人，轻声询问。
他已经老了，沈明潜却还是这么年轻。
沈明潜不再说话，他知道林若年还是没有放弃人类。
他想将人类的历史和文明延续，不愿就此消亡。
沈明潜只是看着光幕。
这里没有外人在，他也不用装模作样地敲击虚拟键盘。
只需调动弦，他就能知道世界上的所有信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
通过弦，他看到了一座更高的山峰。
是地壳变动导致的。
林若年是想迁移到这吧。
“它旁边是一座活火山。”
沈明潜说。
“我知道。”
沈明潜侧目看向林若年。
“你想让我帮你。”
“嗯。所以你帮吗？”
林若年笑的温柔。
沈明潜应了。
岁月啊。
林若年已经一百三十多了，好在有沈明潜的助力，现在看起来，表面上也不过四十多岁。
但到底是不及当年二十多岁时的清俊温柔了。
说完这些事情，林若年还是没走。
沈明潜转头看向他。
“你还有什么事？”
“你……那次出来带走了陆仰。”
“嗯。”
“他……”
林若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被弦标记了。”
沈明潜放下了一个惊雷。
“这样啊……”
“还有事吗？”沈明潜问。
“没有了，没有了……”
林若年走了。
头也没回地走了。
沈明潜看着他走，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该说的都说了，他想知道的也告诉他了。
怎么选择只能看他自己。
“谭、林，进来吧。”弦带着命令传入脑中。
谭泉渡和林若婉与林若年擦身而过。
林若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是基地中将，一个是必须毁灭人类的弟弟。
跟了他那么多年的弟弟，虽然没有血缘，但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而弟弟和人类之间只能存活一位。
结局好像已经注定了。
人类不一定能存活，但沈明潜在人类灭亡前一定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