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乐蹦跳着从琴行大门走出,向四周环视了一番,没有看到他的父母。
正当他打开手腕上的电话手表,打算给妈妈打电话询问时,突然一个陌生人叫住了他。
“周福乐是吗?你妈妈让我接你回家。”
一个男人站在路灯下,微卷的长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只能看到他戴着眼镜和口罩。
周福乐警惕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沈辞暮觉得有点好笑,这个小孩鬼精鬼精的,还挺有安全意识。
“别看了,就是在叫你,穿蓝色羽绒服的小朋友。你妈妈是不是姓杨?我是你的家教。”
周福乐狐疑地走近两步,却还是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你别过来,我这就给我妈打电话确认。”
沈辞暮耸肩摊手,意思是“随你”。
周福乐对着电话手表说了几句,然后点点头,看来是和妈妈打电话确认好了。
沈辞暮走近他,想要拉着他一起回家,没想到周福乐又后退一小步。
“你丫到底走不走啊?”耐心散尽,此时的沈辞暮看起来更像坏人了。
“嘘,别说话,我在等。”
“等什……”
正当沈辞暮打算破罐子破摔,撂摊子不干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
“132391…来电。”
依旧是那个冰冷的机械女声。
身旁的行人也朝他看过来,路人也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面前的小孩更是捧腹大笑。
此刻,沈辞暮只恨这里没有一个地洞让他钻进去。
“喂?”沈辞暮没好气地接听电话。
“沈老师吗?我是周福乐的妈妈,你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说。”是杨女士。
沈辞暮把手机递给周福乐,确认了面前这个人就是妈妈请的家教后,周福乐把手机递了回去。
“怎么挂啊?”周福乐踮起脚凑到沈辞暮身边,看起来对老年机充满了兴趣。
沈辞暮按下了挂断键,揉了一把周福乐的后脑勺,“看明白了?”
“没我的电话手表智能!”小屁孩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手上的手表。
正在这时,琴行又响起了一阵钢琴声,沈辞暮听得分明,是最近网上流行的《诀别书》。
“听!我老师在弹钢琴!真好听,下次得让他教我这个!”
小男孩在一旁叽叽喳喳个不停。
“刚刚的《月光》是你弹的?”
“你都听到了?我刚开始学呢,这个是十级练习曲。”
钢琴十级……沈辞暮停下脚步,打量着自己身旁的孩子。
“你今年多大?”
“十三岁了!”
十三岁……沈辞暮自嘲地笑笑,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有的人生来就是骡马。
“不过那是我的钢琴老师弹的……我还不会。老师可厉害了,他看不见,但是还弹的那么好!”
嗯?最近遇到视障人士的概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沈辞暮心想,开花店,教人弹钢琴,看来他们也有在好好生活,不像自己,只是一个逃兵,一个缩头乌龟。
不过沈辞暮不想进行无谓的比惨,每个人面临的困境都是不同的。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听他的话,不要辜负他。”
“老师,我妈妈说让我先带你认认路,下次你就直接去我家给我上课。”
跟着周福乐七拐八拐,沈辞暮终于来到了周福乐的家,是临川大学附近有名的人才小区,很多大学老师都住在这里。
周福乐把书包放在一旁,招呼沈辞暮坐下,又跑去厨房给他洗水果。
沈辞暮有些局促地观察着,客厅很大,装潢却很简单,有一种素静典雅的美感,看得出主人脱俗的品味。
没过多久,周福乐端着一盘水果出来,一半是草莓,另一半是车厘子。
“沈老师,你是教什么的啊?”
教什么……难道这个小孩每一科都有家教?
“物理。我是学天体物理的。”
一个天体物理学研究生教初中生物理,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哦,”周福乐在自己的书包里翻了一会儿,“这是我的物理课本,妈妈说先给你看看我们学的是什么。”
沈辞暮接过课本,捻了一颗草莓,慢慢递到口中。
太简单了……这些内容对于他来说,简直和1+1一样。看得出周福乐上课很认真,笔记做得一板一眼的,很细致,这样的学生最让人省心。
旁边的周福乐不知从哪儿拿了手机,是最新款的pro,他正刷着视频。
两个人就这样,各干各的事,互不打扰。
突然,周福乐将手机递到沈辞暮面前,“老师,你看这个,我们琴行的账号!”
视频里一双白净如玉的手正在钢琴键上跃动,轻快又忧伤的曲调传来,把他的思绪带到了冬日的午后,有一种阳光明媚却不甚温暖的寒凉。
可是,这双白净的手,并没有佩戴任何饰品。
不是他。
“老师,你也会弹钢琴吗?”
周福乐见沈辞暮看得入迷,以为他也对钢琴很有兴趣。
沈辞暮把自己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不会。”
“好吧。但是老师你也很厉害!你是研究星星的吧,好浪漫!”周福乐像是夸夸群群主,总是习惯性夸赞别人。
和周福乐打了招呼正要离开时,他带着沈辞暮来到了自家门口,让他把指纹录到智能锁里。
“抱歉沈老师,我不能把家里的密码告诉你。但是你可以把指纹录进去,这样子以后你不教我了,我就把指纹删掉。”
沈辞暮录入了自己的指纹,几乎是逃出了周福乐的家。
他像是误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窥探到了另一种生活。
路过琴行时,鬼使神差的,他又往那边看了一眼,二楼演奏钢琴的男人消失了。
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不过,这次他发现,琴行的不远处,有一家温馨的小花店,门口堆满了鲜花。
沈辞暮忽然觉得,这里很适合再多上一人一狗,坐在门口招揽顾客。
他呼出一口哈气,搓了搓手,低下头,快步离开了创业街。
在他走后不久,一个男人牵着狗,拄着盲杖从琴行走出,在狗狗的指引下,进入了不远处的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