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一路飞驰来到阳光小区,晕倒的老人家被七手八脚地抬上去,围观的居民见没了热闹可看,慢慢退开了,但仍有一些大爷大妈围在民警身边。
“都散了吧,回家该干嘛干嘛去。”萧培挥挥手。
“哎不对啊,他俩的事情解决了,俺们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大妈附和道:“就是,我倒是想问问你们这些警察,我家上个月丢的那辆电瓶车到底找着了没啊?这都快一个月了,怎么连点消息都没有?你们警察该不会把我的事给忘了吧!”
萧培礼貌地笑,眼角划过一丝难堪:“这个......目前确实是没有找到,但是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大姐,要不这样,您再给我们几天时间——”
大妈嗓门突然大了起来:“没找到!当时我去报案的时候你们是怎么保证的?现在一句尽力了就能抵消我的电瓶车了吗!”
她一闹,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闹,场面瞬时宛如成千上万只麻雀被放出了笼。
“对对对,还有我的车!那可是我拿工资新买的,都没开过几回,说丢就丢怕是不大好吧。”
“你们警察都一样,拿着纳税人的钱不帮群众办事!”
“有你们这么当警察的吗!”
萧培登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丢了电瓶车居民纷纷上前讨债似地找他要说说法,一旁的几个同事拦都拦不住。
“大家安静!”萧培伸出手,大声道,“安静一下!”
他看向围着他的居民,抱歉地说:“对于各位所蒙受的损失,我很抱歉,对不起。”
而后他慢慢弯下腰,给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道歉有用吗,光是道歉有用的话,那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们警察只要鞠躬道歉就可以不管不顾了,那我们这些丢了东西的人怎么办?”
“对啊,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
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不太领情,萧培弯着腰,一直等了好几秒才慢慢起身。
萧培:“警察永远会跟群众站在同一战线上,大家放心,这周内我们一定会严加排查,争取帮你们找回丢失的车辆,尽早抓到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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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荷花路派出所特别忙,群众报案一个接着一个,办案区里的警察一会儿出去一拨一会儿出去一拨,来来往往的忙得脚不沾地。吴小莉也想跟着出警,却因为报到的时候所长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师父是谁,一时间愣着,不知道该去找哪个同事,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她站在办公桌前,看着其他同事穿上装备出去的时候,心里发酸,又觉得尴尬。
“您有新的警情!请注意查收!您有新的警情!请注意查收——”
大厅里又响起这样的机械音。
教导员手里拿着文件夹跑过去:“你们谁去一趟?刚有人报案说自己住在鱼塘小筑,家里钥匙掉了,高压锅里还炖着排骨,想咱们过去帮忙。”
吴小莉感觉自己听错了:“开锁?”
没开玩笑吧!警察还管开锁?
“赶紧去,报案人是个老太太,挺着急的。”
“哦......好。”吴小莉有些失落,但还是跟着一个负责社区的老同事一起骑着摩托车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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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小区是老旧小区,没有专门的物管,没有专门的保安,甚至连监控也覆盖不全,监控盲区比游戏青铜局里的人机还多。再走不远就是商品楼,小区里的人员构成也十分复杂,改建的、私拉电线的比比皆是。
把大爷大妈劝回家之后萧培才松了口气,往警车的方向过去。
旁边跟他一起出警的同事见状给他搭了把手:“腰又疼了?”
萧培无奈地揉了揉腰上酸痛的部位:“白、予、停,你最近管的事越来越多了啊,注意分寸。”
白予停傻兮兮地一笑,放下自己的手,自觉远离了他半步:“得,我不招你,行了吧。不就是高中的时候暗恋你三年最后把你摁地上表白了吗,至于记恨我这么久吗?”
萧培往前走,目不斜视:“你觉得呢。”
“十八年了啊哥!整整十八年!你别太记仇行吗,”白予停莫名演了起来,哭丧着脸,“十八年!你知道这十八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萧培给他一记暴栗:“你当警察屈才了,干脆当影帝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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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壹被关在警车里,期间时不时探出头往外看。
他倒是见识到了,这些群众就爱无理取闹,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非要对那些人好言好语地哄着,碰一鼻子灰不说,还怪憋屈的,他都替师父觉得难受。
萧培刚打开后座的门,林壹立马抬起头望向他:“师父!”
萧培看了他一眼,抿着唇坐过去,没有说话。
林壹尴尬地笑两声。
白予停拉开驾驶座的门,往后看看,果然看见萧培那张死驴脸跟林壹隔开至少一个银河系,两人之前什么话也不说。
“嗨!”白予停给林壹递了一瓶水,“新来的?”
林壹点头:“今天刚到,请问您是......”
“白予停,我跟你师父当年是同期入警的,叫我哥就好,”白予停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啊,其实萧培他——”
“闭嘴,”萧培横了白予停一眼,“开你的车。”
林壹觉得周身汗毛直立,咽了咽口水,被吓得不行。
白予停讪讪地挂挡,而后默默地说:“凶什么啊,看你把人孩子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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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慢慢行驶在杂乱的居民区内,离开阳光小区的时候萧培打开一点车窗,身子微微往那边靠了一点,闭着眼呼吸干净的空气。
其实也不算干净了,空气里漂浮着各种大油大肉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路边摊的吵嚷和九月独一份的汗臭味刺挠着人的鼻腔,闻起来并不是很舒服。
“师父,我看这路线,不是回所里的路啊,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林壹抬手在萧培眼前晃了晃。
正好白予停在前面猛地一刹车,坐在后座的两人差点儿跟前作的靠背来了个亲密接触。
林壹才知道自己的话多余了,眼前就是县医院。
“到了,下车吧你俩。”白予停说。
萧培没有真的睡着,林壹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不少。
“别叫我师父。”萧培关上车窗,往外看了一眼,打开车门下去。
林壹马上跟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为什么。”
萧培瞥他一眼:“你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但是所长说过您是我师父。”林壹道。
“那话是所长说的,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同意了?要拜师你找别人去,”萧培一边说着一边对前来询问的护士亮了亮证件,“我是荷花路派出所的,您这儿是不是刚送进去一个老人,能不能让我们过去看一眼?”
护士想了想,道:“哦,救护车刚拉进去的,人还在急诊,您往左边走就是了,大夫们都在那儿。”
“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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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人来人往,多的是挂号的取药的办手续的。萧培一路走过去,见急诊台前面围着一群医护,淡蓝色的担架上坐着个老人。
有大夫认识萧培,见他来了,立马道:“萧警官您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萧培把医生拉到一边,“他怎么坐着。”
“我也不知道啊,你看,基本上有能力的医生护士都过来看他了,结果这人醒了之后突然从担架上坐起来,硬是不配合检查,我是想拉他去做个胸CT再做个心电图的,结果人家不愿意啊,非说咱医护人员要骗他的钱。”
萧培透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往那老人的方向看过去,见那老人捂着胸口骂骂咧咧的,护士去拉他,他也拒不配合。
林壹凑了上去:“那老人家到底怎么了啊,我看着他没病似的,怕不是装出来的。”
萧培实在不想看见林壹了:“你没别的事做了,跟我这儿晃什么晃。”
“您是我师父啊,我不跟您跟谁。”
“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你去打听打听,把那老人家家属叫过来一趟,”萧培把林壹赶走,“快去。”
林壹得到指示后立马立正站好,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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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走之后医生才捅了捅萧培的胳膊肘:“你这是......又带新人啦?”
“嗯,”萧培眼睫轻颤,又道,“那个老人,到底怎么回事。”
“过来说。”医生背着手看了一眼人满为患的医院,往安全通道走了几步。
萧培狐疑地看着他。
“心脏衰竭,我这儿有他去年的就诊记录,”医生叹了口气,“这人也是倔的,当时我坐诊,让他忌口他非不忌,大鱼大肉顿顿吃,让他住院他不住,那好,我退一步,让他每三个月来复查一次吧,他说我搞诈骗,想捞他钱袋子。”
“那他家属呢。”
“不知道啊,他是一个人来的,我记得那时候他是先挂了呼吸科,说要开感冒药,呼吸科的同事觉得他那症状不是感冒,好说歹说才让他去做了详细的检查,之后重新挂号,转到心血管内科,排查之后发现他有心衰,而且还比较严重。”
萧培心说林壹这趟估计白去了。
“能让我看看他就诊卡上留下的个人信息吗。”
“行,你等一下。”医生说着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