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
劳斯莱斯幻影车前。
沈清和皱眉，又是金钱道。
方才在星辰，陈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提修道之事，如今出来，他便立刻开口。
“道友修的也是金钱道？”
虽是询问，但语气笃定。
他虽不懂金钱道如何修炼，可也看得出眼前这俊美男人的坐骑比陈斯那坐骑威风许多。
这男人，怕是境界要比陈斯高许多。
难怪。
他一眼便瞧出江景辞根骨奇佳，还想着劝他进入自己门下，也为抗衡金钱道增添力量。
“金钱道是什么？”
江景辞目光自始至终就没从身旁的青年身上离开过。
每一根发丝，白皙的耳垂、脖颈，微皱的眉心，宽松T恤里劲瘦的腰肢……
“道友竟不知金钱道？”沈清和重新燃起来希望。
“我只知无情道。”
江景辞没漏掉沈清和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我乃三清教第十三代掌门，不知道道友可愿意加入我教？”
提起无情道，沈清和居然浑不在意。
江景辞垂在身侧的手有些泛白，皱眉凝视沈清和的双眸中极快地划过一缕血色。
而沈清和刚好跟他错过视线，没发现江景辞的异样。
若是看到，沈清和一定能看出，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然入魔。
“天道无情，师尊亦是无情。”
江景辞说完往前迈了一步。
二人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江景辞高些，居高临下的望着沈清和那双熟悉的眼眸，喉结上下缓缓滚动，眼睫因过分隐忍而发着颤。
“师尊你……果然还是不要我了。”
不可避免带出的一丝委屈质问令沈清和慌了神，他心跳动得厉害，逼仄的压迫感里，只觉得呼吸出现滞涩。
江景辞的眼神和记忆里某些模糊的画面重合。
似乎从前也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唤他师尊，在质问他为何不要我了。
沈清和只当是昨天那杯威士忌的副作用，法力全失就算了，眼下居然还试图篡改他的记忆。
这样的手段，很像魔族作风。
思及此，沈清和斩钉截铁道：“莫要说此话，我从未收徒，谈何要不要。”
江景辞立在原地，眼眶霎时红了，他几乎要像被狠心丢弃的狗一样摇尾乞怜。
沈清和向后撤步，拉开二人距离，视线从江景辞脸上移开，竭力忽略心头的异样感。
江景辞拉开车门示意沈清和上去，嗓音又低又哑，“算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无言。
江景辞靠在车里，视线跟随沈清和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沈家。
他的手覆住眼睛。
与师尊决裂那天的景象，依旧清晰。
神魔大战。
天道衰弱，妖魔横行，人间炼狱，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天色沉沉，仿佛能够滴出墨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沈清和月白色的道袍已被妖魔鲜血染红，长发束起，被妖风吹得凌乱，脸颊数道伤痕，唯有那双眼睛，清明澄澈。
这一日，死在沈清和手里的妖魔不计其数。
“师尊——”
江景辞的墨发散开，他胸前大片血迹，唇色惨白如鬼魅，开口时嗓音嘶哑。
沈清和声音无波无澜，与他眼神如出一辙的冷漠。
“不知悔改，我今日便清理门户。”
江景辞不懂。
带自己回三清教的是他，教自己道法的是他，为自己煮粥守在榻边的亦是他。
过往种种，全是云烟。
这该死的无情道！
江景辞恨极，现在他面前的沈清和，与天道几乎合二为一。
“师尊对万物皆有情，偏生对我无情。”
“为拯救苍生，师尊手中这把剑又染了多少妖魔的血，究竟是天道控制了师尊你，还是师尊真的无情——”
唰——
剑入鞘。
江景辞能听清血肉被刺穿的声音，他瞪大双眼，目眦欲裂。
“师尊你……果然还是不要我了。”
江景辞身躯倒下，死不瞑目。
沈清和拿剑的身影逐渐走远，没有一刻想要回头。
江景辞不知道的是，沈清和拔剑刺向他之时，手在颤抖，他无法控制自己。
他不是真的想杀掉江景辞。
哪怕知晓江景辞早已入魔，沈清和从始至终的打算也不过是想带他回宗门，严加看管。
待一切了了，他们师徒二人自此不出宗门。
记不清战了几天几夜，周遭再无半点生息。
青年道袍血红，环视四周的模样比魔还要妖异。
轰——
毫无预兆地，轰然倒地。
他费力地抬手擦拭着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张了张嘴：“小景……”
江景辞至今曝尸荒野，无人收尸。
他实在对不住小景，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师尊。
若能重来一世，他绝不修该死的无情道。
天道无情，他沈清和有情！
去他的天下苍生！
去他的顺应天道！
他不干了！
……
江景辞对自己死后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那日被沈清和一剑刺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便成了江家老二。
昨天沈清和施清心诀的同时，江景辞就立即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亲眼看到沈清和，江景辞差点抑制不住魔族气息外泻。
方才他小心试探，才发现沈清和法力全失，还缺失了部分记忆。
江景辞坐直身体，在自己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本暗红色封皮的证件。
封面上烫金的宋体字令人愉悦。
翻开——
红底照片上的两个人，貌不合神也离。
左侧青年有些走神，好像注意力全被旁人吸引离开。
右侧青年面容冷峻，唇瓣微抿，能看出不情愿的情绪。
这是江景辞和沈清和的结婚证。
江景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现今却真实的摆在面前。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欢师尊了。
江景辞珍而重之地放好结婚证，眸底的血意淡了淡，打开车窗，江景辞泄愤似的开口道：“我们是合法的，天道……算个屁啊。”
远处灌木丛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矮瘦男人满意地查看单反里拍摄的照片。
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借着灌木丛的遮掩，给自己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嘴里叼着烟，顺手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最近通话：“二十万，照片都发你。”
电话那头刻意压低声音，发声格外怪异，不男不女。
“底片都给我。”
“放心，我有职业道德。”
“可以，待会发你地址，直接寄过来。”
嘟嘟——
电话挂断，男人掐灭烟。
二十万，买几张照片。
“有钱人。”
男人啧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