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鬼了。
他居然看见向来逆来顺受的许水在哭。
说许水逆来顺受不是没有原因的，许水性子沉，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抬头看人，平日里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就是好欺负，是个好使的出气筒。所以计成仁也没少看见许水被男生们明里暗里地欺负。
言语的侮辱，强迫帮忙抄作业，调笑嘲讽，占便宜已经算是轻的，带饭带零食带饮料还得自掏腰包也不算是什么事情，许水太能忍了，无论男生们是打他，骂他，还是抢他东西，他都能默默忍受，第二天继续出现在男生们面前，继续被男生们欺负。
最严重的一次是被揍出一鼻子的血，但那次计成仁与何乌经过时，计成仁也没看见许水哭。
就这样被何乌看一眼，许水就哭了？计成仁摇了摇头，把脑袋里的纷杂思绪摇出去。
关他什么事儿，他跟许水也不熟。
……
何乌带着米静随便找了一家店，吃完饭就回校去。
仿佛真的只是请吃一顿饭，没有别的东西。米静一时间有点失望。
她以为出来之前何乌那么主动，是想要和自己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呢。
不过也算是好的了，起码何乌不像一开始那样对自己那么戒备。只要自己再坚持坚持，加把劲继续对何乌好，就能够攻略何乌了！
她想着，一扫失望扬起笑容凑到何乌身边，甜甜地道：“何乌，我想喝奶茶。”
“什么口味？”何乌抬眼望一圈，正好看见附近不远有个奶茶店，人不是很多。
米静顺势抱住他的胳膊：“你认为我适合喝哪个口味那就哪个口味。”
“……”何乌看了一眼她攀上自己胳膊的手，忍了忍还是没甩开。
他不喜欢别人接触他，尤其是这种近距离的接触。然而米静是女孩子，还请自己吃早餐，他没能跟甩开计成仁那样甩开米静。
去奶茶店他扫一眼价格单，随便点一杯名字不算拗口的。店员做奶茶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出单。
拿上奶茶也该回学校了，何乌想。看着米静高兴的样，心底毫无波澜。
他说不上来是不是对米静有好感，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米静喜欢自己那样喜欢米静。
一开始对米静施以援手是一时兴起，加之当时也正暴躁，一腔怒气无处可发，也就顺势拉着那群混混当出气筒了。
然而米静就这样黏上了自己，他拒绝过，也回避过，但米静太执着，大一下半年都追在自己身后，几乎是风雨无阻，光明正大。当时他也被许水喜欢自己这么一个谣言折磨得听见就发狂，正巧，来了这么一个米静。
不可否认，他一开始对米静的好是刻意为之，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也渐渐带上几分上心。
在外面，米静就是他的女朋友，哪怕是有人在他面前这么说，他也不反驳，算是默认，也算是震慑其他对米静不怀好意的男生。
“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走到女生宿舍楼下，米静站在何乌面前笑着说。
但是她的手没舍得松开，显然恋恋不舍。这么一副情形被不少女生看见，纷纷捂嘴偷笑看着他们。
何乌不太喜欢这样被人看着，点了点头就准备走。
“你，你明天还会这样嘛？”米静拉住了他不让他那么快走，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
“再说吧。”何乌稍微挣脱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虽然说不清楚是不是有好感或者喜欢，但起码自己现在不怎么想和米静有什么多余的接触。
何乌想着，离开了女生宿舍。
却又在饭堂附近碰见那个眼熟的影子。
许水。
啧。
许水也发现了他，他们像是那天在垃圾角偶遇一样，错过对方离开。
哪怕知道对方是亲戚，也没那个必要打什么招呼。
然而手机里传来嗡鸣，何乌拿出手机，一看，是计成仁在他们的宿舍小群里面说话。
他打开得不怎么恰时，正好看见计成仁在说许水。
计成仁在群里和其他人说，许水在他揽着米静走后哭了，登时就招惹得一群男生狂发表情包求瓜。
计成仁在群里说得惟肖惟妙，仿佛自己就是许水，何乌忍了几次才阻止了自己要在群里发言撅了计成仁的想法。
但是，许水哭了。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认知，奇妙到他突然就忘记了自己很讨厌许水。
然而许水已经擦过他走远了，加上他也没看清许水当时是什么模样。
这个念头就这样萦绕在他的心头一直到周六日休假回家。
回到家后，鲜少在家的何秀珍，这次难得一次待在了家里等着他们回来，还做了点菜，她先是拉过许水，询问许水这一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
何乌斜了一眼饭桌上的碟子，把包一扔就洗手准备吃饭。
何秀珍刚好问完许水，扭头一见何乌开始动筷，张嘴开骂：“你能不能礼貌一点？”
“我什么样什么种你不清楚？”何乌嗤笑。
何秀珍气结：“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叫你多和阿水走一起，你怎么——”
“跟大人告状了？”何乌瞥了一眼许水，裂开一个笑容，“能耐。”
许水悄然攥紧了拳，但没说话。
“好歹是你表哥，你就不能放尊重点？”何秀珍拉着许水坐下，递筷子给许水。
到底是亲儿子，什么德行他也不是不清楚，只是近些年变化太大了，也让她有些时候不得不感慨，自己当初那个乖巧懂事，性情温和又文质彬彬的儿子哪去了。
现在这个就跟换了个魂一样，暴躁，喜怒无常，叛逆，还爱打架。
虽然说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但一个人的性情变化怎么会有这么大差入。
何乌夹菜，夹了一筷子何秀珍爱吃的苦瓜炒蛋到何秀珍碗里：“我不喜欢他，也不想和他有什么接触，就这样。”
“你！”何秀珍一听他这样说，在桌底下踹他一脚。
人还在饭桌上，当着别人的面若无其事地说讨厌人家多少不恰当也没家教。
明明小时候的何乌可有教养，情商也高，说起话来跟清风拂柳一样。
而许水一味地低头吃米饭，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也许有，只是在米饭入口的瞬间化作铁锈腥甜。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他知道的。哪怕是眼前这个一向对他友好的何舅妈，在知道他竟然会喜欢自己的儿子之后也会对自己露出厌恶的神情。
……
夜里，何乌起来了一次。
正恰看见许水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扫一眼手机，凌晨两点三十六分。
刚扫完，抬头就听见一下很轻的声响，定睛一看，正好和许水对上目光。
又是面面相觑。
但是又没什么好说的——或者说，根本就懒得开口也不屑于开口。
“冰箱里面，有冰牛奶。”
是许水开口，打破了安静。
声音不大，很轻，但足以让何乌听见。
何乌准备去厨房的身形顿了顿，但没转过头看他，直接冷落。
许水没计较，也没期望过他会应自己。
他知道，何乌有晚上睡着睡着，到半夜就突然起来要去冰箱找冰冻饮料喝的习惯。所以他在回来之前买了几包牛奶带回来，放进了冰箱。
尽管冰箱里也有何乌自己带回来的饮料，他还是放了进去。
许水敛眸，虽然没有期望过何乌会应自己一声，但也希望着何乌可以拿起牛奶来喝。
半夜喝冰冻饮料本身就对身体不好，况且何乌带回来的还是含有咖啡因的咖啡饮料。
他听见了何乌揭开冰箱门的声音，也听见了何乌拿出饮料，拧开瓶盖啪嗒一声响。
也不算是意料之外——何乌没有喝牛奶，还是选择了咖啡饮料。
等到何乌回房间，许水也关上了房间门。
只是灯还亮着，从门缝里漏出来一些。
……
第二天，何乌起床没有看见许水了。
好事，起来看不见讨厌的人，自然是神清气爽。何乌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洗漱完后拧开门正好看见何秀珍。
何秀珍明显是出门后刚回来，在客厅换鞋子。他问：“去哪了？”
“送阿水回他家了，他说要拿东西，傍晚再过来。”何秀珍低头，脱着袜子说。
何乌嗤笑：“还回来？他自己也有家，为什么要过来？”
“奇了怪了，你怎么这样了。”何秀珍抬起头，皱眉看着他，“明明人家阿水乖乖的，也没惹着你什么，你怎么就这么针对人家？”
何乌一听她的形容，嗤笑更甚：“这样是哪样？还有，那是你喜欢他，不是我，我有权利不喜欢任何人。”
“但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噻。你以前还和他一起玩咧，还说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