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如蚊子般的声音,被顾牧阳轻飘飘的说出。
沈泽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回过神,看着眼前人那透着红晕的脸颊,还有因为羞涩与恼火鼓起来的脸颊,沈泽光是看着就觉得好笑。
果然是一身傲骨,好似叫一声“爸爸”能要了他命一样。
顾牧阳修长的睫毛扑闪着,整个人委屈的很,“我叫了,可以了吗?”
沈泽满意的点了点头,“听起来是个很舒服的称呼。”
被占了便宜的顾牧阳转头想要了杆子,却被沈泽一把抓住了手腕被拽到了怀中,前者惊慌失措的盯着男人,“做什么,我还只是个孩子。”
沈泽伸手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别乱想,我只是想提醒你,要吃晚饭了。”
“是啊。”看了一整个热闹的管家此刻终于插上了话,“该用晚饭了,不然饭都要凉了。”
刚才二人玩的太嗨,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未用饭,如今一提,肚子满是饿意。
在饭桌上,顾牧阳好似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一直低着头也不瞧沈泽一眼,只是用筷子一下接着一下的戳着碗底,时不时的往嘴里送些大米粒。
见顾牧阳闹起的小性子,沈泽的话语中也软了下来,“那个,我给你找好学校了,公立的,过几天我陪你去报到。”
“奥。”顾牧阳简单的回应了一声,沈泽还在为他满不在乎的反应而感到疑惑,下一秒便看到少年抬起了头,双眼发着光的盯着他,“学校?你说的是学校吗?”
“对啊。”
原来,他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学校叫什么名字啊?老师好不好?环境怎么样?食堂的饭菜好不好吃?”
“对了,我可不可以不住宿?”
面对顾牧阳一连串的反问,沈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学校是第十二中,老师应该不错,如果你觉得老师不好,我去调节,环境也很好,至于食堂...”
“自然是比不上家里的饭菜,中午可以回家吃,要是不愿来回跑,我就让人给你送。”
“住宿是不可能的,我给你办了走读。”
沈泽一一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随后静静的看着他,“所以,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顾牧阳认真的想了一下,“有。”他清了清嗓子,“我想知道这个学校你有没有投资啊?”
“嗯?你问这做什么?”
顾牧阳轻叹了一声,这一声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你也知道,以前爷爷在的时候我是家里的独宠,所以一些人就会巴结我,如今爷爷不在了,我也被他们赶出了顾家,我怕会遇到以前的同学,所以...”
沈泽明白了他的顾虑,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如果真的有人欺负你了,你就和他打就好,伤了残了我来承担。”
说完后,沈泽一脸严肃的看着眼前的小孩,“但是,你不可以主动惹事,我不希望你给顾家老爷子落下口舌,也不要让别人看不起你。”
在沈泽心里,顾老爷子是个很好的人,好到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本该如此,那年,父亲因病离世,当时多双眼睛对沈家产业虎视眈眈,就连那个许久不来往的姑母,也假惺惺的来到葬礼现场哭嚎。
这让顾牧阳很是反感。
而当时身体算不上好的顾老爷子,拄着拐杖也来到了现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对沈泽说的——苦了你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真真切切的刻在了沈泽的心头。
所以,对于顾牧阳,他百分之百的疼爱。
沈泽咽下食物后说道:“对了,顾老爷子说他给了你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一百万,是吧?”
顾牧阳神经瞬间紧绷:“你想说什么?”
“把卡交给我,在你大学毕业前,由我替你保管。”
“凭什么?!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为什么要给你?”顾牧阳拍案而起,满脸怒容地看着男人。
沈泽能感觉到,小孩的眼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烧,自己周身也仿佛被灼烧般疼痛。
“你吃我的,住我的,你是要跟我算账吗?”
“那……那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你又不缺钱,为何要惦记这一百万。”
顾牧阳急了,爷爷病倒得突然,留给自己的除了那串手链,就只有这张卡了。
“你别着急。”沈泽看着顾牧阳眼中泛起的涟漪,说道,“我只是想帮你保管,我不会缺你吃穿,而且你也舍不得动这张卡,不是吗?”
虽然这是实话,但顾牧阳心里还是难以放下:“我自己可以保管好。”
“这是你爷爷亲口和我交代的,难道你连顾老爷子的话也不听了?”
这句话让顾牧阳无法反驳,当初爷爷托孤时,他就站在一旁。面对着医院的白墙,他最后听着爷爷那几乎喘不上气的声音,与沈泽的交谈中,爷爷的叮嘱除了自己……还是自己。
所以,即便他对沈泽在并没有那么喜欢的前提下,依旧来到了沈家,他信的不是沈泽,而是是爷爷的眼光。
顾牧阳走进卧室从里面拿来一个小木盒,那一道道的亮光,是爷爷留下的岁月的痕迹,顾牧阳手捧木盒,看了一眼又一眼,“卡和手链都在里面,既然要保管,那你就一起保管着吧。”这才了开口。
沈泽从他的面部变化上能看出,说出这句话他用了很大的决心,沈泽双手接过顾牧阳递到眼前的木盒,“手链你自己留着吧。”
“不必了。”顾牧阳直接回绝,随后意识到这样可能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在耍小脾气,便解释道:“我担心看到这些东西会思念故人,不过你一定要替我好好保管,等我成年时,你要完好无损地还给我。”
“好。”沈泽应下,立即将装着顾牧阳全部家当的盒子放入保险柜,这个保险柜的密码只有他知道。
看到顾牧阳如此信任自己,沈泽心中喜悦万分。
饭桌上,沈泽忽然抬头轻声说:“马上要开学了,明天你去买些学习用品,我公司有事,就不能陪你去了。”
顾牧阳听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没钱。”
不知为何,沈泽被顾牧阳的这三个字逗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卡,放在桌上,慢慢地推到顾牧阳面前。卡片与桌子的摩擦声,传入顾牧阳耳中,格外悦耳。
“随意使用。”
顾牧阳如同探险家发现神明一般,“随意使用?”他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与沈泽对视后,才发觉自己失态了,于是强装镇定,“随意使用,不是开玩笑的吧?”
沈泽察觉到他的兴奋,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说过不会亏待你。”
顾牧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弯弯的笑,手里拿着卡,细细端详着,原来被霸总护着是这样的感觉,他再也不嫌那些霸总油腻啦!
他假装不在意地咳了一下,像是在提醒自己注意形象,可手却很诚实地把卡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你这人虽然讨厌,但还是有优点的。”
“比如呢?”
“比如你会疼人呀。”
沈泽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他,但却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并且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沈泽暗笑着,看着顾牧阳那上扬的嘴角,心里暗叹:有钱就是爹。
夜阑人静,白日的喧闹褪去,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在少年的床上。男孩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日的他,心怀忧虑,内心的活动比他初至沈家时更为繁杂。
男孩察觉到自己心绪不宁,便穿上拖鞋,走到窗边。他推开窗户,任由晚风吹拂,遥望着天边的明月,口中喃喃自语:“真美……真亮。”
此时,顾牧阳才领悟到语文课本中,古人为何常以月寄情——明月确实动人心弦。
在弯月的照耀下,顾牧阳那颗躁动的心终于恢复平静。他整理着方才如乱麻般的思绪,思考着自己为何失眠。
或许是后知后觉的难以置信,他无法相信自己并未如电视剧中的那般家道中落,反而从一个城堡进入了另一个。
又或许是为自己能够重返校园而激动,为回归正常生活而欣喜。
亦或是太过思念老爷子。
顾牧阳不知道自己何时入睡,只知此夜睡眠并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