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的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这个肯定不是沈博弈的男人。
他的眼眶变得猩红,却突然冷笑着松开手。
我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着气,可男人似乎并没有打算给我休息的时间。
他拽着我的头发,在我的拼命尖叫中,拖着我缓缓走进客房。
咔嚓,门被反锁了。
我被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脸颊贴在地板上的瞬间,我闻到了一股呛人的恶臭。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慢慢走到我身前蹲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额头。
“以嘉,我爱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就不愿意看看我呢?”
男人的口吻格外深情,看向我的眼神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以嘉,我妈也催我结婚了。”
“你知道的,她总想把我们凑一对儿。”
我猛地瞪大双眼。
他的这句话,正在向我揭露一个赤裸裸的真相!
突然,男人的手在地板上敲了一下后,扣着一道不起眼的裂缝,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掀开了那块发臭的木头。
地板底部已经被血水泡透了,黏稠的腐肉粘连在缝隙处。
我捂着嘴巴强忍恶心地看过去,地板下面正躺着一具快要生蛆的腐尸!
“啊!!!”
我发出一声惨叫,拼命在地上爬着,想要逃离这里。
男人却一把按住了我的脑袋,强迫我和地板下的腐尸面对面。
在快要被臭味晕的快要晕厥时,我盯着那张几乎被尸水泡烂的脸愣住了。
尽管尸体的面部肌肉已经斑驳脱落,森森白骨上吊着一颗化脓的眼球,但我依然可以辨认出来。
这具尸体就是沈博弈!
我真正的男朋友!
他的尸体就这样躺在离我房间不到十米的地方,和我度过每一分每一秒,直到如今发臭化脓,我们才终得相见。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顺眼多了?”
男人猛地合上木板,浓稠的血水溅了我满脸。
我一边哭一边摇头,剧烈的恐惧迫使我无法再和这个男人对视了。
他也不恼,自顾自地擦拭着我脸上的污秽,伸出舌头舔了舔沾满尸水的大拇指。
“你知道吗以嘉,我从小就看着你和其他男生在一起,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我本以为你只是玩玩,我以为你终究会回到我身边。”
他扯着我的头发,强迫我的头向后仰,语气里充满哀怨:“可你却告诉我,这一次,你想和他结婚了。你在等着他求婚……”
“我怎么能忍受,我怎么可以忍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我明白了真相。
这真相令我灵魂战栗,我完全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吴初闫,杀了沈博弈。
吴初闫,整容成了沈博弈的样子。
“吴初闫,你这是何苦呢?”
我呆滞地说着。
吴初闫的表情变了又变,因为过度整容导致的僵硬也愈发明显了。
他亲昵地凑了上来,一遍又一遍亲吻着我的嘴唇。
“我就是故意用自己名义给你发的短信。”
“以嘉,我真怕你会看出来。”
“可你那么聪明,哪怕我做了全身整容,我甚至剥了他的脸,移植到我的脸上,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你还是发现了,以嘉,你还是发现了!”
9.
我开始发笑,吴初闫真的疯了。
他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被我当成亲哥哥般撒娇。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我们就像是真的有亲缘关系一样。
可我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被我视为家人般信赖的男人,居然会发疯杀了我的男朋友,并且整容成我男朋友的模样,还妄想就这样取代他一辈子!
“吴初闫,你疯了!”
我流下绝望的泪水,吴初闫心疼的抹着我的眼眶,他一边笑一边说:“是,我是疯了。”
“在我听到你说想嫁给别人的那一刻,我就彻底疯了。”
“既然不能代替他,那我就成为他!”
我闭上眼,静静地承受揭开真相后绝望又寂静的这痛苦一刻,可吴初闫却并不打算放过我。
我说过,他疯了。
他突然跪在地上,消瘦的后背佝偻成一个弯钩,他的手指颤抖着摸上我的腿,可怜又癫狂地看着我一遍遍问道:
“以嘉,你爱我吗?”
“以嘉,嫁给我,我们结婚好不好?”
“周以嘉!你说话啊!”
吴初闫贴在我耳边大喊,眼泪和鼻涕拧在我的脸上。
我绝望地发出阵阵惨叫,恍惚间,我看到吴初闫泪眼婆娑地从桌上摸出一把斧子。
那斧子上还带着已经干涩成黑块的血迹。
我想,沈博弈就是这么死的吧。
和我一样。
斧头砍在我身上的瞬间,我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都说人在死亡的时候,听力是最后消失的,现在看来,这句话果然没错。
在感受不到疼痛后,我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眼睛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即使这样,我依然可以听到吴初闫疯狂的,带着哭腔的质问:
“以嘉,你爱我吗?”
“说话啊!你爱我吗!”
“快说你爱我!”
“……”
我重新获得视觉和思考能力,大概是在两个多月后。
医生说我身上至少有三十处伤口,警察说吴初闫的斧头有点钝了,所以我受了更多的苦,也幸好因为如此,吴初闫在最终将斧头劈向我的脖子的时候,警察终于赶到。
我想,那把凶器之所以会钝了,一定是因为吴初闫在杀沈博弈的时候费了太多功夫。
换而言之,沈博弈到死仍救了我一命。
吴初闫的结局没有意外,并且来得很快。
在确定执刑之前,他指名了要见我。
我不想去,我没有任何勇气去看这个人最后一眼。
我去了陵园,我在沈博弈墓前待了一整天,直到天黑。
我知道过完这个夜晚,明天天亮之前,吴初闫就会被执行死刑。
我最终还是在这个夜晚的后半段,去见了吴初闫。
我指着自己的脸,有至少六道伤口,最深的一刀裂开了我的面骨。
我冷笑着问他:“你说你爱我,爱到不惜那么丧心病狂,那么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还爱我吗?”
吴初闫的脸已经看不出是像沈博弈还是像他自己,他的脸已经不能够说是一张人的脸,那只是一堆扭曲的肌肉和龟裂的皮肤的结合体,狰狞又恐怖。
“你该死。”
我说。
吴初闫一言不发,只是流泪,泪水在他起伏不平的脸上流淌,像水冲刷过大地,在山谷间形成河。
他抬起戴着镣铐的手,用指甲狠狠戳进脸上的皮肉里。
他拼命地抓,将这张脸一条一条、一块一块地抓下来,像是要将这张不属于他的脸卸下,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