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章到第十九章(但其中第十六章,应移于第二十三章之后的,似

书名:中国思想简史 作者:(日)武内义雄【著】,汪馥泉【译】 本章字数:2747 下载APP
第二章到第十九章(但其中第十六章,应移于第二十三章之后的,似是错乱了的)的十七章;此外,似成于秦代而附加的辞说。这里,单就其旧的部分来研究。子思先引仲尼的“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的话,称赞中庸之道;其次说中庸的“中”是没有“过”与“不及”的意思,又说是两端的中央;其次说,庸是庸常的意思,中庸之道是匹夫匹妇之愚也能知道,匹夫匹妇之不肖也能实践的道;最后,说君子之道,有如行远必自近,登高必自卑,先自对父母尽孝始,称赞舜之大孝,武王、周公的达孝,后面,这么地结束:
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以上所述,是《中庸》篇中旧的部分的大要。根据这些话,子思的《中庸》是敷陈曾子的孝的,与曾子的以孝来说明孔子的仁道相对,子思只是用中庸这句话来说明。孔子的仁、曾子的孝,原本是成就那人类固有的亲爱之情的,所以,当然是匹夫匹妇之愚、之不肖也能实践的庸常之道,这既不是高远的道理,也不是过于卑迈的,是所谓两端之中的道,所以这叫作中庸之道。践行这中庸之道,不需要其他困难的方法,单借忠恕便行了。“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这力说忠恕,也是与曾子派的思想相一致的,由这一点来看,可以知道,子思是承受了曾子的思想的。
总之,曾子以孔子以为仁之本的孝,来总括道德全部,子思为说明曾子的孝道,用中庸这范畴;因此,从孔子经由曾子到子思之间,其说明的话虽则变化了,其内容是大略相同的。曾子是以为行孔子之仁道的唯一的方法在于忠恕的人(《论语·里仁》),他的所谓孝,其根本也只是一个“忠”字(《曾子·本孝》;子思也说,中庸之道,应自对于父母尽孝始,其方法不出于忠恕。所以,曾子与子思,可以说是继承了孔子作为行仁道的方法而教导的精神的方面(即忠恕说)而发展了的。而子夏、子游的一派,继承仁的形式的方面(即复礼说),与曾子派异趣。
第三节 子游学派
子夏,姓卜,名商,小孔子四十四岁;孔子死后,做魏文侯的师傅。文侯的在位,据汲冢《纪年》,为公元前446—前397年,所以,子夏生于公元前522年,至少有八十岁以上的寿。子游,姓言,名偃,吴人,大子夏一岁,曾经做过武城宰,兴礼乐,又举用澹台子羽,刷新政治,其晚年的生活不详。但《史记》中说,孔子死后,子羽与其弟子同渡江去吴,所以,子游也恐怕归吴了吧。
子夏与子游都是长于“文学”的人。《论语·子张》篇中,子游评论子夏的门人说:“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意思是说,子夏的门人,虽长于洒扫、应对、进退这种礼的末节,对于其根本的礼的精神是不懂的。由这一段话来看,可知子游是比子夏进一步的。这里,概要地一述子游的说法,作为这一派的代表。
子游的文献,《礼记》中收入得比较多;由这些资料,已可以研究他的主张。这些资料中,最早的是《曲礼》和《玉藻》,其次是《檀弓》和《杂记》,属于最后的是《礼运》《礼器》《郊特牲》三篇和《冠义》《昏义》《乡饮酒义》《射义》《燕义》《聘义》六篇吧。(20)这些资料,其成立年代并不一样,也并不是成于同一人之手;但从其内容来推度,可以想象,都是由子游派的学者缀集的。
《曲礼》与《玉藻》,是辑集古礼的记录的断简的;其中说:“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辨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曲礼上》)主张一切的道德都由礼的规准而成立。而且说:“礼从宜。”(《曲礼上》)这里所谓“宜”与“义”同,是说礼的精神。礼,全是人类制定的形式;为制定这些形式,各有主意精神,这种精神叫作“宜”。子游评论子夏的门人,说虽通礼之末节,但不知其本,这便是说他们拘泥于礼的形式,而不理解其精神。
其次,在《檀弓》和《杂记》中,关于礼的各条,只是举历史的事实,加以说明;到《礼运》《礼器》《郊特牲》等篇,是特地为了说明其“宜”的。这几篇,虽则因为文章的错简很多,很难完全了解其意义;但总之,其目的,在于说明礼的时、顺、体、义及称等五种。第一的“时”是说:一切的礼的形式,是依顺时运而变化的,不可拘泥于形式。第二的“顺”是说:礼是依顺人情而制定的;这里所谓人情,是指人类的本性。第三的“体”是说:人情的本体(即人性)是仁。第四的“义”是说:从这人情的本体(即仁)产生的,是道义,这道义,是本诸人类的本性(即仁)而定的节目,以教导父应慈、子应孝、兄应良、弟应悌、夫应义、妇应德、长应恩、幼应顺、君应仁、臣应忠为主眼,为教导这些而设的节目叫作“称”。第五的“称”,便是这个。所谓“称”,是不同、不丰、不杀的意思。所谓不同,是礼的形式因地位而不同的意思,例如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制定了数目,这叫作不同。这不同的数目,是不能增、不能减的,这叫作不丰、不杀。例如,诸侯是不能建七庙的,这是不丰,天子是不能节约为五庙的,这是不杀。如此地制定了的数目,称于“宜”而不能动的,这叫做“称”。
总之,礼的形式,是随着时的运移而变化的,不变化这一点,是称于宜(义)。礼的最重要的部分,是了解这义,所以,《郊特牲》篇中说:
礼之所尊,尊其义也。失其义,陈其数,祝史之事也。故其数可陈也,其义难知也。
力说应该重义。在其前后,残存着《冠义》与《昏义》的错简。我以为:《礼运》《礼器》《郊特牲》三篇,原本是连续的一篇,似是《冠义》《昏义》《射义》《燕义》等各篇的总论。
试看从《曲礼》到这许多篇的径路:子游派的学者,起初特别力说那孔子作为达到仁的方法而教导的复礼,努力于礼的研究;然后,渐渐从礼的形式深入进去,研究礼的精神。力说这礼的精神(即义),自然成了归于曾子派所重视的主观的考察中了。
总之,曾子派从主观省察入手,主张道德的本源在于主观;子游派,先研究客观的礼的形式,注意到与其形式的时一同变化,转而研究礼的精神。由于以礼的形式为主,或重视礼的精神,在同一的礼家中,分化了子夏派与子游派。
注重形式的结果,发生了徒腐心于容貌威仪的整饰这种末流的弊害;注意精神的结果,发生了单讲道理不伴以实践这种末流的弊害。荀子对于这两种弊害,下过最适切的批评,他说:
正其衣冠,齐其颜色,嗛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儒也。偷儒惮事,无廉耻而耆饮食,必曰“君子固不用力”,是子游氏之贱儒也。(《荀子·非十二子》)
由于这种末流的弊害,一回顾这种弊害所由发生的原因,便可以想象子夏、子游的不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