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亭毫无愧疚,本质上来说,他就是一位相当出色的冷漠的演员,为了一己私利可以牺牲别人的一切。他看着陈佳野颓废的模样,心中没有一点怜惜同情,甚至隐隐觉得兴奋,因为只有陈佳野越绝望,堕入谷底,他的拯救才越有意义。
他不在乎林知之,更不在乎蓝依,如果不是为了让陈佳野感激他,他哪怕亲眼看见她们被抓走,也与自己无关。
“段亭,如果我妹救不回来怎么办?”陈佳野问他,嗓音里满是绝望,他不敢寄希望于与自己同龄的段亭身上,一辈子的质朴贫民,哪怕知道段亭非富即贵,权势滔天的身份,仍然想象不到他的能力可以涉及到多么广泛的地步。
陈佳野像是魔怔了,眼神发直,此刻他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告诉他林知之很安全,哪怕是骗他也好。
“距离林知之被抓已经将近二十四个小时,即使找到她,也不能保证她的状态。”段亭的话宛如恶魔的催命符,时时刻刻提醒着现实的残忍。
“是我对不起她,更对不起林知之她妈妈。”陈佳野终于绷不住,内心仅有的支撑全部崩塌,他无声地哭,不是脆弱易碎,更像是沉默的发泄,一个身担重任的男人的自责心。
“如果你昨天没有陪蓝依,或许她就不会被抓走。”段亭平静地为那座轰塌的围城填上最后一根稻草。
之后,病房里只能听见陈佳野忍无可忍的抽咽,他尽可能地深呼吸,不想像个废物一样把妹妹扔火坑里自己只能哭,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就算把他的命拿去,也换不回林知之的命。
段亭坐等着,淡漠的眼神看着陈佳野的一举一动,直到他几乎喘不上气,才适时地起身,站在病床边,俯身将陈佳野拥入怀中。
还是那股熟悉的书卷,墨水,钢尺的味道,明明应该是清冷,却独具一格地压人的侵略感,陈佳野被这种强迫的占有感压迫得难受,可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只能紧紧抓住。
“别哭,我会尽力。”段亭轻拍他的后脑,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婴儿。
陈佳野强忍着疼痛,僵硬地抬起绑着绷带的双手,死死地抓住段亭的衣角,脸埋在段亭的侧颈闷声抽噎,浓密的睫毛沾着水珠细微地扫在段亭脖颈那块皮肤上,段亭感觉到侧颈上的湿意,冰冷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只一瞬间,又压了回去。
病房外,一左一右蹲着两位童男童女,左孟雨,右蓝依,走廊里来来往往经过的人没一个不回头多看两眼,这俩人往那一顿,让人唠一辈子。
“欸,猜个谜语啊。”孟雨觉得气氛尴尬至极,于是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打破僵局。
蓝依显然也觉得不得劲儿,于是爽快同意:“行。”
孟雨琢磨一会儿:“什么东西从屁股里出来还能吃?”
“金针菇?”
“… …”
也对。
气氛更尴尬了。
“二位,”热心大姨皱着眉头过来,指着墙上的告示“这里写了,医院走廊禁止乞讨。”
“不是,我们还没到这个份上。”孟雨傻笑两声起身,顺手拿起地上的果篮,透过病房大门上那条狭窄的玻璃窗往里面看,一边自顾自地嘟囔:
“他俩完事没呢?等半天了。”
“进去吧,还扯那事呢,再不进去咱俩面前摆个破碗,都能把这果篮钱挣回来。”蓝依不管那些,拖着蹲麻了的双腿,推门就进。
这回没有之前那股子矫揉造作的模样,真心实意地关心床上的人,再不说那些娇嗔的话,走过去从头到尾把陈佳野打量个遍。
“佳野哥,医生说你没大碍,没有伤到筋骨,很快就能出院。”
蓝依看见陈佳野水光闪烁的眼睛,瞳孔微微颤抖,下眼底通红,一时间也没忍住,捂着嘴转头要哭。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不知道还以为咱哥没剩几天了。”孟雨心里也不得劲儿,但哭丧也没用。
蓝依难得听话,把眼角的泪擦干:“不过幸好,林知之要回来… …”
咚。
不轻不重的一声,段亭手指叩在床头柜上,打断蓝依的话,蓝依看看陈佳野,又看看段亭,她聪明,瞬间明白段亭的勾当,原本带着泪的眼睛瞬间染上愤怒,直视段亭。
段亭平静地回了她一眼,蓝依不敢再往下说,只得把刚才的话咽下去。
“今晚我住这里照顾陈佳野,你们帮我去对面图书馆借两本教材。”段亭发话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们呆得够久了赶紧滚。
孟雨手往果篮一伸,拿一串香蕉,朝段亭精准地翻了个白眼。
“陈哥,我俩先给这位祖宗办事去,一会儿回来。”
人家段亭的意思是,这辈子别回来了才好。
孟雨和蓝依并排走出医院,孟雨随手掰了根香蕉递给她:
“林知之不是都救回来了,为什么不让陈哥知道?”孟雨的心思没有蓝依沉,他左思右想琢磨不明白,想了一路,都到图书馆门口了,终于问出口。
“哼。”蓝依冷哼一声。
没等继续往下说,门口的安保人员将俩人拦住:“抱歉,图书馆禁止带水果。”
孟雨正想事呢,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随口一答:“这不是香蕉,这是我的电话。”
“… …”
蓝依看了一眼他,把解释的话咽回肚子里,别说了,以孟雨这种智商,估计也很难理解吧。
有时候,真的,人和人的差别比人和猪的差别都大。
——
段亭说要在医院陪床,这事是真的,当段亭简单的洗漱完躺在病床的一边,陈佳野才反应过来他说得不是玩笑话。
他挺不好意思,让人家帮忙,还让人家陪床:“我自己能行,要不你回去吧。”
“我担心你。”
陈佳野被他直球的话砰地一下击中心脏,不言语了。
俩人并排躺着,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陈佳野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不适应,大部分原因是心思都在林知之身上。
段亭也没睡,从挂在座椅靠背上的外套兜里翻出手机和耳机,插上,一只耳机塞自己耳朵里,另外一只递给陈佳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