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分歧 03

书名:风之形 作者:许佳 本章字数:4272 下载APP
房间内,陆瑶倚靠在床头,向辰将一碗红枣甜汤端给她,看着她把甜汤喝完。陆瑶似乎对羹汤的味道很满意,喝得很快,向辰帮她擦了擦嘴角。陆瑶看到他眉头还是紧锁着,又忍不住伸手去抚平他的眉毛:“别生气了,我真的没事。”
“其实我该恭喜你”,向辰淡淡笑,“你来未央的任务,完成了。”
“是呀”,陆瑶把喝完的汤碗递给向辰,“没做之前以为有多难,做了很多准备、又给自己很多心里建设,然后突然某一刻就做到了,好像也没有想象中有成就感。”
“那你后悔吗?”
陆瑶摇头,又问向辰:“你呢?”
“……有一点。”
“哪里?”
向辰眼眸低垂:“如果我没有去第五州找你,你是不是还在爸妈身边、过安定的生活,而不是经历现在这些。”
陆瑶此时却扬起眉毛:“那你跟我就不会相遇了,我会找个男朋友、结婚、生孩子,到时再有人跟我说未央、风之子,就算我相信,也不会来了。你愿意吗?”
向辰赶紧摇头:“所以说只有一点,我应该再早一点去,我们两个,早就该遇见。”
两人握紧对方的手,一段温馨浪漫的拨弦音乐随之响起。
房间外的回廊回荡着拨弦音乐声,一个弹着类似尤克里里乐器的疯癫男子在楼道内弹唱自编歌谣:
偏远村庄的少年
以为长大就能执起长剑
现实并不如他愿
去外面闯荡后就消失不见
荷娜过来制止疯癫男子打扰四邻:“莫多,这是客人房间,别打扰他们休息。”
荷娜想拉走弹唱的莫多,这时向辰打开房门,看到别具音乐天赋的莫多,颇感好奇:“这位是?”
“哦,我弟弟莫多”,荷娜赶紧回答向辰大人的疑问:“从小喜欢音乐,可惜脑子受了伤,总是胡乱弹唱。”
“我倒觉得他言之有物”,向辰走近莫多,“莫多,你还知道什么?”
莫多再次拨弦,吟游诗人一般地唱道:
少年终于归来
解决村中疑难
村民排队供奉
都当他是神仙
听懂唱词,向辰看向荷娜:“他唱的这人,是卡拉查?”
荷娜惊奇:“您怎么知道?”
向辰将荷娜和莫多叫到餐厅,向他们证实自己的猜想:“卡拉查集团用的是螣蛇标志,他自己又是多能力者,与你们的关系并不难猜。他替你们解决的疑难,是不是让隐能力者获得灵力?”
荷娜眼神闪躲,向辰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这是他审讯疑犯时最简单的一种催眠手段:
“荷娜族长,我在这里问您,是对您的尊重。如果你嫌麻烦,我有更简单的办法让你开口。”
荷娜一凛,从实作答:“卡拉查,可以激活隐性灵力。”
“条件呢?”
“加入他的阵营,年轻一代中,有许多他的信徒,都受过灵力激活的恩惠。”
向辰看了看失智呆愣的莫多,又问荷娜:“‘加入阵营’,具体要做什么?”
“争取部族独立,与坤舆抗衡,分散坤舆打击卡拉查集团的力度。”
向辰冷哼:“果然如此,一个把你们当棋子,一个与你们山水相连,这么简单的选择,你的族人看不清吗?”
荷娜语气中似也有无奈:“有的人是被卡拉查的标榜说辞迷惑,有的人是因为得到眼前实惠,不想看清。”
莫多适时拨动琴弦唱歌:“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向辰重新回到关注重点:“那卡拉查怎样给他们激活灵力?”
这时莫多又拨动琴弦,眼神望向远方,弹奏起吟游唱腔的旋律:
沁骨池中热又凉
冰火两重剜心房
黑雾黑土血岩浆
昏天暗地喊爹娘
唱到这里,莫多留下两行眼泪。向辰再次捕捉到莫多唱词中的关键信息:“沁骨池?”
方形土楼内的祠堂,荷娜以火土混合灵力启动机关,地面下沉出一个石梯。荷娜带路,向辰、陆瑶、姜惜文跟着她进入幽深的隧道,地下昏暗,姜惜文和陆瑶都拿了手电筒照明。
终于走到稍微明亮处,荷娜驻足,三人被眼前所见震撼:这个地下空间面积巨大,棚顶是渗透出来的连成片的神树树根,根脉上凝着树脂,树脂滴下,落入地上的沁骨池中。
每个池潭大小不一,对应棚顶树根的位置,池中黑色物质又像是凝胶、又像是沼泽,时而还有岩浆流体冒出,还腾着黑烟,有些骇人。
荷娜向三人解释这树脂的作用:“卡拉查是罕见的全能力者,他将四种力量融合,炼化通天树的树脂,用作这片激活混合灵力的沁骨池。”
“看起来有点恐怖”,陆瑶难以想象,“你们给小孩子泡?安全吗?”
“按照指引、潜移默化、接受浸入,不会造成伤害。”荷娜有些愧疚的表情:“目前为止,只有莫多,是我们家唯一的隐能力小孩,被父亲母亲强制送来,他当时还小,因为拒绝沉沦,呛入树脂,从此失了心智……”
原来这才是灵力流失的真正原因,奔波了这么久做实地考察的姜惜文震惊于他们的自私,以及为这个私心做出的“努力”:“为了沁骨池,你们挖空了通天树林?”
荷娜心虚低头:“当初没有想到会造成未央灵力流失。”
“你们不是激活隐藏的灵力,而是偷了神树的力量,却没有做出神树的贡献!”
难得姜惜文生气,用力地擦着蒙上黑雾的眼镜。荷娜无言以对,向辰此时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养护树种的那一棵,在哪里?”
荷娜带三人去一个面积较小的沁骨池潭,棚顶的树根还算饱满,但是树脂滴速也不小。荷娜查看树根状况,树根上有许多交叉划痕,增加了树脂漏出流量。
“怎么多了这些损伤?”荷娜不解,明明她设了保护!荷娜又查看树根损坏程度,对三人说:“以现在的流失速度,恐怕这棵树撑不到结出树种。”
这种情况对向辰来说一点都不难猜:“你在地上设了禁制,却没想到有人潜入地下。”
荷娜想了想:“能出入这里的,寨中没有几人。”
通天树林内部,风之形与青龙印结合,陆瑶用同样的方法操作另一棵通天树的青果养护。结束后,荷娜将新的这棵树设上土火保护禁制。
禁制外,姜惜文给陆瑶递上纱布,陆瑶将手上的红色颜料擦去,对向辰点头。
四人离开树林,走在最后的向辰微微转头,察觉远处有个视角在窥探他们全程。
方楼祠堂,荷娜打开地下石阶,向辰正准备走下去,陆瑶拉住他,检查他脖间的护身玉坠,叮嘱道:“你小心点。”
向辰点头:“你也是。”
眼看着向辰走下去进入黑暗,陆瑶几乎就要抬脚陪他一同进去。姜惜文拍了拍她的肩,陆瑶回神,她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我们也走吧。”
陆瑶、姜惜文、荷娜三人离开。
青绿色的混沌月亮当空,陆瑶三人来到真正修护过的那棵通天树前,树上的青果已经长成葫芦的模样,有三个葫芦圆润饱满。姜惜文读取仪器数据,向陆瑶汇报状况:“每个葫芦里有三颗种子,正好。”
陆瑶坚定信念:“希望今天就能丰收。”
混沌星的青色月光下,青龙印底部的血色印记显得更为清晰深刻,陆瑶利用刻印上的残留血迹,便能在风之形中勾勒出仅有一步之遥的葫芦成果。
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背影,手上、脖颈上都有螣蛇纹身,卡拉查来到地下沁骨池。他找到陆瑶方才养护的那棵树木根脉,用刀具在树根上划出交叉伤痕,然而树根是假的,卡拉查稍用力就将根叉从棚顶扯了下来,顺着假树根斜上方望去,他看到盘错根藤中竟然隐藏着摄像镜头!
陆瑶的手机被放在根藤之中,录像模式开启,清楚地记录了卡拉查的正脸和行为。卡拉查要过去打掉手机,被向辰从身后拉住:
“学会意识防御了,卡拉查。”
卡拉查才明白,刚才他才林中窥探几人催生新树种,其实是做给他看的圈套。
“还不是因为在您这吃过亏,向统领。”卡拉查嘴上仍是不服:“你们制造沐风幻象,就为了引我现身?”
向辰控制着卡拉查正脸更靠近摄像头:“还为了拿到你毁掉神树的证据。”
手机录像还在运转,卡拉查故作镇定:“拿到又怎样?这里的人跟我是一条心,他们顾着眼前灵力,早就不在意后代未来。”
向辰不屑:“我没兴趣叫醒装睡的人,留这证据,是为了……”
卡拉查还在等向辰讲下去,只听一串清脆碰撞声,卡拉查手上已经被扣上钻石手铐,向辰掌控局面:“……送你进火炼监狱!”
卡拉查气急,使不上灵力,便想蛮力挣脱开向辰。挣扎未果,向辰押着卡拉查的肩,劝他不必再浪费力气:“用齐悦长老的镣铐,来招待你这位全能力者,不算怠慢吧?”
“向辰,你别得意!就算限制灵力,这沁骨池也我的地盘!”
卡拉查破釜沉舟,只见他用力地跺了几下脚,整个地下便随着这个特定的节奏而引起震动,沁骨池中的黑色物质纷纷开始奔涌上升。
树林中,陆瑶正在使用沐风加速葫芦成熟,脚下一晃,进程险些中断,幸好姜惜文扶住了她。陆瑶无暇顾及周边,问姜惜文发生了什么:“地震了吗?是不是向辰那出事了?”
姜惜文也不清楚是何原因:“荷娜族长,您去祠堂看看。”
荷娜点头离开,姜惜文用仪器起扫描查看果实状况,向陆瑶同步进展:“马上就可以摘了,你再坚持一下。”
陆瑶尽量镇定,调动浑身力量来加强沐风力度。
沁骨池地下,向辰与卡拉查站在相对高处的位置,脚下是上涌的黑色物质,几乎要淹没掉整个地下空间。黑色物质流入通往出口的隧道,此时要离开沁骨池,必须要通过仍在不断上涌的黑色泥浆。
眼前景象着实骇人,卡拉查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答应我的条件,向统领就可以安全离开这里。”
向辰冷哼:“趟过这黑色沼泽,还要你的准许?”
卡拉查对自己一手打造的这座地下宝库很是自豪:“沁骨池为融合血脉建造,对纯能力者却是伤害极大。你是羲曜人,但凡沾了这混合灵力,你们天生的御火能力将逐渐失控,一丁点电光火星,就能让你们自燃而亡。”
向辰早就习惯了这种危机场面,从不跟着对方的节奏:“那我便掐了火光,黑暗我从未惧怕。”
卡拉查亮出底牌:“你不怕,你那个心上人呢?”
风之子归来备受瞩目,又是被他的老对手护送,卡拉查的耳目遍及未央,二人这一路发展,他自然知道向辰如今的软肋在哪:“第五州电力交错,光是无线电波就能引燃你的血液筋骨,这条光明之路,你还能陪她去吗?”
向辰果然被卡拉查威胁到,咬紧下颌角。
卡拉查得意:“怎么样?解开我这镣铐,我送你出去,你们去种树也好、双宿双飞也好,这里发生什么,再与你无关。”
向辰很快恢复沉着:“恕我多问一句,你打算让这里发生什么?”
见向辰没有买账,卡拉查有些语塞。向辰将根藤上的手机取下,把手机放在密封袋中。卡拉查一直盯着那部手机,向辰将卡拉查与自己绑在一起,戳穿他想恢复灵力的真正用意:“解开镣铐,放我出去是假,要毁掉证据是真吧?”
向辰这个疯子,有软肋还这么不管不顾!卡拉查彻底惊慌:“你冷静点!这一下去、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向辰目光发狠:“那就让你陪我共沉沦!”
卡拉查还没反应过来,向辰已经拉住他一同没入了无尽的黑色沁骨池中。
荷娜打开祠堂地下石阶,向辰拉扯卡拉查出来,卡拉查呛了黑色物质昏了过去。荷娜惊慌,向辰把一个信号弹交给荷娜:“放出去。”
“哦!”
荷娜生涩地放出信号弹,火光冲天。向辰手臂上血管变成烈火的颜色,在爆裂边缘涌动燃烧。向辰用力将其压下,此时他已没了力气,意识逐渐模糊。
在晕倒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是陆瑶向他跑来。向辰放心地合上眼,知觉上感受到陆瑶将他抱起,听觉上是陆瑶在呼唤他的名字:“向辰!向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