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宣布一下，本人支持立命的实验。你不要为难她们了，有什么就冲我来吧！】
万赴今天是踩着上课铃才到的，司梁没能在课前和她沟通，而此时已经有人在上面作报告了。司梁只能唰唰在纸上写下这段话，推到同桌的面前。
【你要替她们蹲牢房？】
没一会，万赴就把纸条移到了她面前。
【不会真的这么狠心吧，我亲爱的应姐姐T△T】
司梁不满噘嘴，重新推过纸条。
万赴拿起纸条又很快放下，用笔头轻叩着桌子。片刻后偏头看过来，随意的眼神流转间暗藏锐意。
她没再回纸条，简洁地低声吐出二字：
“理由。”
理由？司梁记起那梦中血池和锁链，只觉得烈火自心底焚至四肢百骸，血液沸腾得让她甚至不愿意再委屈解释。
她毫无畏惧地歪头笑一下，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没有理由。”
顶对万赴定定的目光，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反问：“难道你真觉得那男人很惨，想要为他伸张正义吗？”
万赴没有回话，只眼神莫测地看着她。司梁磨了磨牙，继续说服她：“我知道你其实也不想真的举报揭发，否则她们早就去蹲大牢了。你这么和她们口头吵，又是图什么呢？”
万赴收回视线，重新拿起笔，潦草连笔带画后，用二指拈起纸片，静默无声地将其竖立在司梁面前。
上面字迹可谓铁划银钩，大纵大横间恣睢而凌厉。峭拔气势之下，纸上简洁的两字，却透着与字风截然不同的遵规守纪之意——
【秩序】
司梁愣了一下，看着表情淡然的万赴，心思转了一圈，理解过来后发自心底地有些好笑。
万赴之所以缠着这一点不放，竟然是执着于维护所谓规定秩序。
但万赴自身绝非完全遵守法律之人。当初私自监禁贺还安，就有她的参与；朝司梁一句有兴趣，她就帮忙把修祈送进朝司学乐；以及这件事本身，即使猜到了修家姊妹所为，她除了面对面斥责，并未采取任何实际行动。
准确地说，万赴在与朋友们为非作歹的同时，依旧恪守着某种符合社会准则的规范。
她在维护着自己心底的秩序。
司梁凝望着眼前看似为所欲为，实则暗守秩序正义的人，又联想到过去世界那个愤世疾俗、满口毁天灭地的万赴。反差之大，让她想要偷笑之余，不觉有些盈泪。
无论在哪里，万赴都在追求或维护着自己心底的正义秩序啊。
司梁眉眼弯弯地接过那张纸片，随后极其顺溜地握上了万赴的手。看见眼前人疑惑的眼神，她眨了眨眼凑过去用气声说：
“可是我们是朋友，朋友可以是你秩序里的一部分吧，就别追究了吧。”
万赴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没有抽手，只低声回道：“我哪里说要追究了，只是警告她们不要太过分，顺便让她们把隐瞒的数据交出来。”
“数据？”司梁皱眉，随后张大了嘴巴。
之前她默认修立命是在贺还安被关起来后为了控制他，给他植入的监测器，但如果此前两个月她为了实验早已植入监测了呢？那贺还安穿越前后的生理数据不都会被记录下来吗？
司梁在一瞬间联想到了自己，心底不受控地颤了一下——监测体征也是随身通讯器的基本功能。
很快，司梁再次定下心来。她想起自己醒来后并没有看见任何通讯器，朝司梁很有可能早已遗失。
“中午我去找她们，要不要一起？”万赴提议道。
“好。”司梁应声，又仔细叮嘱道：“你别凶巴巴追问了，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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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午放学之前，老师评价完最后一个发言者的报告，宣布实践的期中报告课程提前结束，下午不用再回教室了。
司梁兴高采烈地冲出教室，与万赴分别，自己先去取餐点取小舅送来的午餐。
今日的食盒分量格外充足，小舅只说让她多补充能量。
到了约定的地方，司梁看见万赴面前放着食堂的餐盘，不禁想起万赴家没有舅舅，也没有接亲。万赴向来都是自力更生吃学府食堂。
她心生怜爱，大方招呼道：“来多吃点我的。”
万赴在吃上似乎也从不客气，直接向满满当当的肉菜伸筷。
很快，修家姊妹也加入了饭局。
“就要数据？”
面对解释了一通的司梁，修立心挑了挑眉，点头应下：“我倒是漏了这点。”
“我下周就去蓝河那边了，应该不常回来。一会我直接回工作室拿吧，反正下午的课我不上。”修立命主动道。
万赴同意了。
司梁想起什么，一脸诧异：“你这就要去参加项目了？不来学府上课——等下！那你早上还让我给立命办了学府门口武馆的会员？”她冲修立心怒目而视。
花她钱可以，浪费她钱不行！
“娬魅是连锁的武馆，会员在蓝河也可以用。”修立心露出早有准备的笑容，又坏心地促狭道：“小梁少早上还说要资助我们来着，应姐在这就舍不得了？”
“资助？”万赴狐疑地看向她，想起课上忽略的一茬，从容不迫地追问：“你还不曾解释为何突然就转变态度了。”
“哈哈。”司梁尬笑两声，莫名心虚。
她在心底暗骂修立心坏种，又对万赴哄道：“我这不是看她们条件艰苦却心怀大志，就于心不忍嘛。”
“条件艰苦？”
万赴露出了一个令她困惑的古怪笑容，忽然提议道：“我们跟你去工作室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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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件哪是艰苦，说是豪华都不为过。
当司梁走进修立命的工作室，看见满间的大小设备和玻璃器皿，听见修立心自豪地说着妹妹做实验的设备都是最好的，恨不得将条件艰苦这句话，连带花出去的钱一起吞回肚子里。
她不禁联想到朝司学乐里司研的房间，可以说这里比起司研的房间都要烧钱。
只有自己的住所平平无奇，连电脑都在书房。司梁泪目，原来自己才是某种意义上的一贫如洗。
“我把监测器的相关数据存进这个储存器里给你，回去再慢慢看吧。”
修立命在屏幕前操作着，想起什么抬头对万赴补充了一句：
“对了，上次给小孽种植入的监测器以及催眠的数据备份，我也把相关权限和数据转给你好了。”
一旁暗自摸着设备猜测金额的司梁脊背一僵，装作随意地瞥向电脑桌前的万赴。
万赴淡淡地应了一声，依旧修立命身旁盯着屏幕看，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催眠？什么程度的催眠？什么时候？
司梁心底警铃大作，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担心修祈在催眠中暴露自己，只能焦躁地扣着手底设备。
“小梁少这是——想给我们换新设备？”
修立心鬼魅般闪现在她身边，一巴掌拍掉她与设备外壳相互折磨的手。
司梁默默收手，孤苦伶仃地坐到角落里，一个人苦涩地平复心情。
沉住气，既然早就发生了，肯定是什么都没有催眠出来。催眠是心理学，修立命所擅长的更偏向人体生物方向，不太精专也很正常。
她一面自我安慰，一面又怨恨起同道而来的修祈。
只会败事的废物，什么时候被催眠了都毫无察觉吗？
“行了，东西也拿到了，你们先回去吧，一会还有客人来。”
没一会，修立心就开始赶人了。
司梁一抬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万赴站在自己身旁不远处，正向她伸出手：
“走了，司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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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你是什么打算？”
两人从工作室走出来，万赴问她。
“回学府抢格斗间吧。”
司梁简单回答了一句，沉住气没有多问，打算用汗水将一切杂念湮灭。
“近来锻炼意识不错啊。”
万赴赞赏道，随后随意聊起了别的话题。
两人一路走到学府门口，万赴忽然止步。司梁纳闷回头，看见站在原地不动的万赴甩着手里的储存器挂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不回学府吗？”司梁诧异道。
“不去了。”
“哦，那我自己去锻炼了。”
司梁闷闷转身，正要离开时忽然又听见万赴喊她。
“司梁，接着。”
有个小物件向她飞来，司梁下意识便眼疾手快地将它抓在手里。
她诧异地看向万赴，而万赴则随意笑了笑，挥了挥手留下一句话，转身原路返回。
“这是你的周末作业，记得看。”
司梁手握储存器，错愕地盯着万赴背对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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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学府运动馆，她原想按计划去格斗间继续练习，但或许是因为周五下午大家都比较悠闲，格斗间已经满员了。
她本就心情不佳，索性打算直接回家，研究万赴交给她的数据。
还没从运动馆走出来，司梁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的事情，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那男生神情紧张地左右看了看，迅速将一张纸塞给司梁：“小梁少，你还记得我吗？”
“滚开。”
司梁心底积火，看见是个陌生男性面孔，更是烦躁，扬手就把纸扔了回去。
“我是来说出真相的。”
那个男生连忙开口，重新递上纸张，语速越说越快：“上个月我们欺负慕想想，你路过收拾了我们那件事情，其实是慕想想安排好的，这就是他给我们的打款记录还有视频截图也打印出来了——”
司梁懒得听完，径直离开了。
现在的她压根疲于关心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看到每一个男性，都会让她想起昨晚的噩梦，另一个世界真正上演着的地狱。
比起另一面受苦的她们而言，这个世界对他们简直好得过了头。而她被同态复仇的怒火折磨了一天，没有无差别报复已经是极大的涵养。
偏偏这个时候依旧有人要撞上枪口。
慕想想恰好出现在运动馆与大门之间的必经之路上，目标明确地找上了她。
司梁清晰感觉到自己忍耐力正进一步的崩塌中，报复欲的怒火简直要从眼底喷射出来。
“师姐，我昨天被事情缠身，实在去不了夏典……”
一如既往软糯清甜的音色，语气中难掩失落。
“哦。”司梁扯起嘴角，冷酷道：“是忙着给演戏霸凌你的人结账是吗？”
“师姐？”他惊慌失措地抬眼，眼眶一瞬间通红：“是谁给你说了什么？那不是我安排的，我是被人——”
“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很烦。”
司梁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或真或假的话，克制着怒火转身离开。
随口扯过的由头罢了，只为了将不顺心的人驱逐出视野。
无论是那个忽然反水的霸凌演员，还是模样无辜的慕想想，这些表面上的算计设局、拙劣表演，司梁通通不在乎，也无暇去想。
她愤怒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如蛆虫般吸着无数个她们的鲜血，把她们本该明媚鲜艳的人生悄无声息地毁灭在无形囚笼里。
她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以消解心头承载了另一个世界无数苦难灵魂发不出的怨气怒火。
最后一粒蒙昧的浮尘自眼底洗去，横冲直撞的热血叩问着激烈跳动的心脏，又流向五脏六腑，焚心焚肺。
司梁捏紧了手中的储存器，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