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时间后。
马永年把林月梅带到登州城外一个山清水秀,风景如画的地方。望着远处滔滔不绝的河流,近看眼前竞相开放的花花草草,林月梅悲凉一笑,“那副官不会这么有雅兴带我来赏花吧?”
“我想让你体面一点。”
林月梅手指天空,“你看,它们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多好。”
“别恨我。”
“敢恨你们的人都死光了吧?”林月梅仍旧看着蓝色苍穹,“是冯彪让你这么做的吧?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司令让我做的事从来不需要理由,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么?”
林月梅低下头,看了一眼马永年,“告诉我爹别为我难过,让阿饶帮我照顾好小鱼。”
“好。”
马永年举起手枪,眼含不舍,“我也有句话想跟你说,其实第一眼看见你是我就……”
砰!
一声枪响自远处传来,只见余守七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奔了过来,将马永年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与此同时陆遥一个闪身,夺下顶在林月梅额前的手枪,转头对准了马永年。
“小姐,你没事吧?”
跟着余守七一同赶来的阿饶跑到林月梅跟前,上下打量,庆幸她还安然无恙。
“你们?”
“我们是来救你的呀!”
余守七停在马永年面前,冷哼,“马副官这是要干什么啊?真以为仗着我舅你就可以滥杀无辜?这里可是登州,想杀人是不是要先问问我余守七?”
“我奉的就是冯司令的命令。”
余守七一笑,“就是冯彪也不行,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们,让我搬一座金山我就不敢搬银山,可你们却强抢民女,不成还要滥杀无辜?来人,把他给我绑回去。”
老魁低声劝说,“这不是打冯司令的脸吗?就怕到时候你们这层亲戚关系也保不住你。”
“怂了?”
“我这不是替你着想吗?”
“好歹我们也有几十杆枪,瞧你那点出息。”余守七清了清嗓子,“归队。”
余守七押着马永年经过身旁时,林月梅向他欠身称谢。余守七手一摆,嘴一咧,虽然他们没有做夫妻的缘分,但还是朋友。但最重要的,他是不想陆遥抱憾终身。半个时辰前阿饶到警署求援,听说马永年押着林月梅出城时,陆遥脸上明显露出些许担忧,这一切余守七都看在眼里。可陆遥固执,不肯撕破冰冷的伪装,余守七只好做了顺水人情。其实不难看出,陆遥只是徒有虚表的冷漠。
“如此岂不是害了你们?”
“干巡捕这么多年,终于做了一件对的事,我要谢谢你才对。再说我不完全是为了你……”余守七看了看冷脸的陆遥,笑笑,“走了,不用担心我。”
望着余守七背影阿饶满心欢喜,包括林月梅在内,她们都没有想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余守七也有仁义道德的时候,的确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你等等。”
林月梅叫住陆遥,上前,看着他冷峻的背影与宽厚的肩膀,“我还没有谢谢你。”
“不用了。”
陆遥声音很冷,让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的林月梅变得欲言又止。
“嗯。”
陆遥走了,拖着比残阳更萧条的背影,融入红色光圈中。
阿饶挽起林月梅臂弯,兴高采烈,“小姐,我们赶快回去吧,如果老爷知道你没事一定会高兴的不得了的。”
林月梅却高兴不起来。
冯彪的品性人尽皆知,他岂会善罢甘休?余守七今天的行为的确令人振奋,欣慰,却也诚惶诚恐,因为那将会为此成为一个可怕的伏笔。
司令府里。
收到通知后冯彪大怒,率百余人围堵警察署,兴师问罪。余守七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尽管如此,势单力薄的他仍旧无法与冯彪的正规军对抗。
一时一刻,剑拔弩张。
“余守七,你好大的胆子,别忘了是谁给你的饭碗。”
“表舅,正是因为是您给我余守七的饭碗,我才更加珍惜我现在的一切,我若不秉公处理,哪对得起表舅你的知遇之恩啊。”
“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外甥当然相信,但表舅你别忘了这是在登州,登州有登州的规律,不管是谁,滥杀无辜我余守七就不能不管。”
“你奶奶的,我看你是不知死活。”一身戎装的冯彪向后退了两步,百余士兵立即涌了上来,枪口无一例外都对准余守七以及他身后巡捕,“准备……”
这时。
陆遥自警察署内走出,站到余守七前面,“所有事情都是我逼着他做的,你想发泄冲着我来。”
余守七皱眉,“你傻呀,不是不让你出来么?”
陆遥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难道让我看着你被打成马蜂窝?”
“是你逼着他做的?”
“没错。”
冯彪向前走了两步,打量陆遥,“把他给我抓起来!”
“等等。”
不远处传来一女子声音,随后就见林月梅孤身闯入人群,停在陆遥身旁,“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愿意跟冯司令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求司令放过他们。”
陆遥冷视林月梅,“你来干什么?”
“我很感谢你们,可我不能连累你们。”说完,林月梅不卑不亢地凝视着冯彪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我现在就跟你走,希望你可以大事化小。”
“大事化小?我冯彪就没听说过这个词,你,还有你,一个都别想逃。余守七,你的账我回头再找你算,把他们两个带走。”
陆遥和林月梅被冯彪抓走,一路押到了时清时用来行刑的断头台处。登州多半百姓聚集而来,议论非非,虽知道将被行刑的二人含冤莫白,却无人敢声张正义,只怕引火烧身。
“小姐……”
阿饶袖口藏刀,目似利剑。她咬牙注视跪于刑台之上的林月梅,若事无转机,她就只能劫刑场,哪怕单枪匹马也要殊死一搏。可就在她准备出手时,一个穿着清朝官服,拄着拐棍的银发老者走出人群,声嘶力竭,“我看谁敢动我徒弟!”
“师父?”
陆遥冰冷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神采,或许只有看到宋栩时他才会如此吧。
“徒儿莫怕,师父救你。”
宋栩颤颤巍巍地走到断头台前,即便百把枪都对准了他也不曾惧怕。
冯彪大喝,“他谁?把他轰出去。”
几名士兵欲对宋栩动手,却被隔空飞出的箭镞刺中,到底痛叫。随后就见一个骑着棕红骏马的男人冲进刑场,道路两旁阁楼与屋顶处埋伏重重,至少有两百把枪对准了冯彪等人。
“我乃前朝正二品八旗护军统领,现国民政府陆军少将,我看谁敢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