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宁和傅承安初到江南就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京城,南锦帝震怒。
他虽已经预料到此行凶险,可没想到竟会有人如此沉不住气。
借着这个由头,他派人下江南彻查此事,同时隐瞒了傅承安还活着的消息。
趁着江南官员人人自危之际,用一艘小船将管宁和傅承安接离了江南。
傅承安的伤势才刚好一点就要这般颠簸,管宁盯着他的伤口,一刻也不敢松懈。
“我真的好了,你不必如此紧张。”傅承安有些无奈,为表现自己的伤势已经好透,还特意在管宁面前抬了抬胳膊:“你瞧。”
管宁还是不放心:“有些伤势,你现在瞧着没什么,以后老了可是要受罪的,小心些总没有错。”
江南一行后,管宁就变得唠叨了许多。
今日担心傅承安没吃饱饭,明日担心他伤口疼,后日又担心他落下什么病根,总之没有一刻是安心的。
傅承安轻笑:“抱得动你就成了,还要别的做什么?”
更何况这伤势本就没什么。
小时候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时候多了去了。
管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拨弄着炉子里的香灰,忽然轻叹一声:“我听言欢说,京中如今到处都是你的死讯,丞相更是气急攻心,几度晕过去。”
自出事的消息传回京城后,南锦帝就派了言欢快马加鞭赶到江南。
一是她素来细心,又伺候管宁惯了,此刻有她在身边最合适不过。
二是她有武功在身,这回程的途中若是再有什么事,也好帮助他们脱险。
傅承安没做声,垂下眼帘看着手里的玉佩。
他跟丞相多年来父子不睦,可如今听到他这般,傅承安心中还是有些难言的滋味。
“没人告诉他我还活着?”良久,傅承安才出声。
“没有。”管宁轻声道:“我听言欢说,丞相府和傅府内外全都布满了眼线,为的就是确认你的死讯,所以,此事还未能传到丞相……爹爹耳朵里。”
她还听说,丞相虽悲痛欲绝,却不肯相信傅承安就这般殒命,所以不肯在府中挂上白幡。
傅承安眼中沁出一点湿意:“他原来是想叫我活着的。”
从他出生开始,便注定了是丞相府唯一的孩子。
因为他的母亲,也就是当时的丞相夫人生他时,正逢丞相与人在官场上斗得如火如荼,大有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意思。
在这样的情势下,丞相夫人为了护住整个府里的人,下令将府里封锁了,连一只苍蝇都不得飞出去。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也正是因为如此,一个内侍打扮的人来丞相府传信说丞相已被下大狱的时候,丞相夫人才会毫不犹豫地信了。
惊惧悲痛之下,难产而亡,只留下刚刚出生的傅承安。
等到丞相回府,只见到身子已经凉透的妻子,和哇哇大哭的稚子。
“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便对我十分严厉,容不得我出一点差错。”傅承安摩挲着手里的玉佩:“而我从知道了母亲的死因后,便恨着他,用尽所有力气跟他作对。”
他觉得是父亲的执拗和不懂变通害死了母亲。
如果他当时能再周全一点,或是再圆滑一点,后来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管宁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好伸出手抱住他。
“后来我要出门做生意,他便放话说要我死在外面。”傅承安轻笑了一声:“如今我真的‘死’了,他反倒是悲痛欲绝。”
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遭,他想清楚了不少事。
一味的嘴硬,只能抱憾终身。
倒不如从这次开始,尝试着跟他好好说话。
管宁觉得这话题实在有些沉重,转而挑起了另一个话题:“对了,景枫说他不日将要成婚,那为何还要对你下死手?”
难不成景枫的未婚妻子,也心悦于傅承安?
听到这话,傅承安瞥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凉凉的:“别的我倒是不清楚,只知道他想娶的人的确心悦于我。”
管宁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撇撇嘴:“你还挺把自己当回事儿,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一定心悦于你?你亲耳听见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有些没底。
傅承安在脱离丞相府之前,的确是京城万千少女的梦。
名声传扬到东吴也不是没可能。
“听见了。”傅承安认真道:“前几日夜里说的,说的时候十分动情,所以我知道,且深信不疑。”
管宁刚翻了个白眼,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前日夜里,哭着说的,亲耳听见。
这说的似乎是她。
她轻咳了一声,又转了一个话题:“你说他还是想娶我?”
那日不过是她看着傅承安只剩一口气了,想着不能留下遗憾,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可现在想起来,她只觉得尴尬。
尤其是傅承安时不时拿这事儿出来打趣她。
傅承安却没打算将此事揭过去,反问她:“你我成亲的时候,旁人是花了几日的时间知晓我们是彼此的成亲对象的?”
“一个时辰。”
这其中自然有她的推波助澜。
傅承安没揭穿她的小动作,开口道:“景枫的婚事也是这么个道理,他贵为太子,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婚事,若是真打算成亲,我们不会不知道对象是谁。”
“还有一事奇怪,太子妃是因病而亡,那他们理应在太子妃重病时就来通知景枫,可是你见他有过焦急吗?”
所以,这所谓的成亲不过是一块挡箭牌。
他有了未婚妻子,管宁便不会对他再有那么多防备的心思。
管宁微微一笑,她似乎闻到傅承安周身弥漫着醋味。
闲着也是闲着,她故作惊讶道:“他为了娶我竟这般费尽心思,难不成是真的心悦于我?”
傅承安搂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唉,早知有人待我如此用心,便不用巴巴地上赶着要人家娶我了。”管宁眸中含着笑意,故意刺激傅承安。
傅承安酸的要命,也顾不得所谓的颜面,轻哼道:“你真以为能有人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丞相费尽心思要让他入仕,他不也没妥协?
若是他不想娶的,豁出性命去也是白搭。
管宁一怔,小声嘟囔道:“你从未跟我说过啊。”
“你也没说过。”
他同管宁是一样的人,说白了就是死鸭子嘴硬,否则就是有再大的困难摆在眼前,也不可能冒险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管宁忽然有一种心事被发现的羞恼,钻进傅承安怀里,怎么也不肯露出头来。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什么讨夫君欢心,什么讨教让夫君爱上她的办法。
现在想想,真是难为情!
傅承安瞧着她这幅模样,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