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心下不舒服,将许水一个人丢在艺术墙也不恰当,于是何乌加快速度回校。
而此时的许水被几个男生和女生堵在了没有监控的角落——
“你一个男生要不要脸?去学婊子抢别人男朋友很有成就感吗?”一个女生在男生们的拥护下推搡他一把,把他往角落更深处推去。
“变态要什么脸?二椅子玩意儿。”一个男生轻佻一笑,眉眼间尽是戏谑。
“二椅子?什么是二椅子?”有女生好奇凑近去问。
“二椅子啊,二椅子不就是咱这俗称的兔儿爷吗?”男生回答,说完便和其他男生爆发出一阵哄笑。
许水任由他们调笑,没吱声。
他本来是按原路返回的,半路上碰见这几个还穿着拉拉队队服的女生和几个男生。出于灵魂深处的趋避心理,他绕道走,然而被他们当中为首的男生叫住。
再然后,便到这儿来了。
许水敛眸,他如同应对往日刺耳言语般,自己堵上了双耳,看待他们如同看待没有声音,只徒劳蠕动双唇的怪物。
怪物。
怪物。
全是怪物。
丑陋的怪物,没有实义的怪物,张牙舞爪的怪物,只会用声音和尖锐言语虚张声势的怪物。
只要他堵住耳朵隔绝一切声音,什么也听不见就可以把自己包裹起来了。
“你聋了?刚问你话呢!你当耳旁风了?”他们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又推搡他一把,这一次的推搡许水没站稳,还背着包的他被推倒在地,摔地瞬间也把包展露在他们视线前。
几乎是瞬间,他的包被当中一个男生抢走,像是哄抢着什么一样,肆意地翻腾他的包。
纸,笔,雨伞,钥匙,水杯,统统被他们倒在地上,登时狼藉一地。
直到他们翻出一个硬牛皮纸壳的铁圈翻页画本,许水才有了反应——
“还给我。”
一直不出声的许水开了口,声音对于他们来说是陌生的。
男生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笑:“还给你?凭什么!到了我手上的东西,你还想要回去?”
“我说,还给我。”许水看着他。
男生不以为然,把画本扔给同伴:“诶——去!去抢!看过狗怎么要人手里的玩具没?快,去抢!”
画本便在男生们手里不断翻腾,许水没有动,只看着他们。
“喂,你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有女生稍微皱起眉头,拉了拉就近一个男生的衣摆。
那男生挑眉:“就这还过分?玩而已,计较那么多干嘛!”
“可是——”女生还是有些不忍,主要也怕把事情闹大,之前黄飞那样对许水都被何乌亲手揍了一顿,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养伤。
“阿惠。”其他女生拉住了她,并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管事。
本来她们也没想到男生们会这样玩,以为只是说几句许水而已。
“走开走开!”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一桶脏水,嬉笑着把本子扔进了水里并将那桶水泼在许水身上。
很冷,但还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估计是饭堂解冻什么冷冻品的凉水。
许水任由他们泼得一身湿淋淋,仍旧没怎么动作。
他也只是把已经湿透的画本捡回来,没打开——也不用打开,里面肯定狼藉一片。
很过分,但是他不能做什么。
他们是拉拉队的人,米静是拉拉队的队长,米静又和何乌熟络——他不希望这些人在米静面前说什么,然后又被米静说去给何乌听。
他不希望目前好不容易和何乌建立起来的那一点感情被磨灭。
哪怕只是朋友,但也总好过以前他只能远远看着。
忍。
和往常一样忍过去。
他只能是几不可闻地叹息。
……
但很明显,那些人不会只泼他一身水。
许水回到艺术墙下,看着墙面被人用颜料划了一道一道。
盖不过去了,面积很大,且多是黑色。
然后呢?
周围是没有监控的,哪怕有人,也只会看戏。他问了一些人是谁干的,哪怕心里面有了答案,知道是谁干的。
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不知道,不清楚,没看见,我只是经过……回答永远是摇头的,哪怕他们眼底里的戏谑告诉了他,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于是许水只能再度沉默,看着桶内用来洗笔的水。
哪怕是泥人也有几分脾性,只是他压抑得太狠,一时半会也不能对谁发泄。他拎起那一桶水,直接泼上那块墙——
哗啦一声,在众人微微的惊呼之下,他泼出去的那一桶水成为毁掉这块墙画的最后一笔,水粉颜料溶于水,他看着墙上流下的水蜿蜒一片。
就这样吧。
……
等何乌回到学校,本应该上课的时间,教室里仍旧没有许水人影。
导师误以为许水还在为校庆艺术墙做准备也没过问太多——许水存在感很淡,也不算出色,不光是导师,班上的人也不怎么留意许水在没在。
何乌拧着眉熬过两节课,他给许水发了信息,然而许水还是没有回复。下课后他拿起包便准备直接去艺术墙找许水——没准许水太沉迷画画,一时半会没看手机。
许水的校园生活很简单,三点一线的范围:教室,饭堂,宿舍。因为校庆画画缘故才多了个艺术墙,勉强算是四点一线。
“何乌。”计成仁突然叫住他,声音有点奇怪。
何乌扭过头看他,心底里正烦躁着于是下意识皱起眉头:“怎么?”
“你看校帖没?”计成仁咽了咽。
何乌紧锁眉头:“看那东西干什么?我闲的?”
“不,你先看了。”计成仁摇摇头,说着便把手机给他让他自己看。
是一段视频,仅仅看到开头一幕,何乌整个人周身的气息陡然一沉!让靠近他的计成仁下意识后背一凉并缩了缩脖子。
捏紧的手臂青筋凸起,以肉眼可见的杀气——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征兆。
……
艺术墙聚集不少学生,只见一地的颜料水在扭曲着蜿蜒,像是某种可怖仪式后残留的糟粕。
工具已经收拾走了,何乌登时暴怒,眼底下血丝破裂一片通红,伸手便抓起其中一个还在拍照取笑的人质问:“谁他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