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8章

书名:仲时落楠枝 作者:蕊木属 本章字数:2555 下载APP
师鸣乔回来时时夏竟然趴在书桌前睡了,整个人大咧咧瘫在桌上,用行动控诉着写字是件多么无聊的事情。师鸣乔因着晋齐落走了心情轻松,回身调侃陶桑:“陶先生,你的学生看起来,不太喜欢你的课业啊。”
陶桑懒得和他争辩,回说:“时夏如今小孩子心性,你若不服自己去教教试试。”
师鸣乔笑着上前,轻轻戳了戳时夏的腮,时夏眯了眼睛醒来见是师鸣乔,伸手撒娇要他抱抱。师鸣乔伸手握住时夏的手,帮着他写字。
他带着时夏的手,去写自己的名字,师鸣乔人如其字,笔下隽狂带韧,时夏低着头看着他的名字,突然开口道:
“南域,师…鸣乔。”
像是渐渐有了神智,时夏的声音带出一点清明笃定转瞬即逝。
师鸣乔被时夏突如其来的一声惊的一时定住动弹不得,他看着笔尖的墨迹点在宣纸上,晕成一个黑不见底的圆。师鸣乔觉的自己的耳朵不听地嗡嗡鸣响,他想转头看看时夏,可身子却不听使唤,怎么也动不了。
直到陶桑叫来穆子房,他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仿佛是在害怕动一下,就会打破自己与时夏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之前的样子。他昨夜对晋齐落说,自己是自私的,他甚至自私的想过时夏永远都不要恢复,这样自己就永远是他的哥哥…
穆子房带走了时夏去给他诊视,陶桑来到师鸣乔的身边想说些什么,犹豫了很久才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开口:“时夏不会不知你对他的良苦用心,纵然是块石头,你如此捂着也该暖了。”
师鸣乔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了下又松开,对陶桑说道:“他非顽石,而是贝阙珠宫中的宝玉。晋齐落误会他,他便心碎至此,你莫看他像是劲草般坚忍,其实时夏啊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清高矜贵得很。”
陶桑有些不明白师鸣乔的话,疑惑着问他:“你如此真心待他,怎得如今听起来,倒像是在怕什么?”
师鸣乔的手指划过晕了墨迹的纸张,将那道墨迹拉的极长,低声对陶桑说道:“因为害他家破人亡,寄人篱下的从来就不是晋齐落,而是我啊。”
陶桑猛的去看他,他脑中飞速过着师鸣乔的话,师鸣乔又接着说道:
“那年我16岁,武功虽还不比如今精进,却有幸拜得云游恩师,学得一身轻功本事。是我无意中遇上了晋齐落的父亲,仗着年幼让他父亲放松了警惕,盗了的随身玉佩。
之后前王暴虐,我欲借泰成之势而除之,天下生意一向有来有往,泰成帝许我相助,条件是陷害定北侯时霄...”
陶桑终于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惊愕自己日日伴于这人身旁,却从未发觉他才是陷害定背后的人:“你…”
师鸣乔看着他的眼睛,他终于将埋在自己心中的秘密说给了别人,深深叹了口气道:“是我,仿了晋齐落父亲的笔迹,又随玉佩一起送去了泰成。晋齐落之所以会对定北侯通敌叛国害他父亲之事如此深信不疑,也是我在晋齐落还在南域未归前,派人易容成时霄的样子闪身入南域大帐,由此故作成是时霄通敌露出的马脚。”
陶桑震惊之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师鸣乔望向窗外接着说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从前只当自己是在对的时间做了件对的事。听闻时霄夫妇被定叛国首级挂于城楼之上,我偷偷去看过一次,那才是我第一次见到时夏。
我看见他全身缟素一步一步迎着众人的唾骂祭拜父母,看着他满腹冤屈无一人可诉说,我看着晋齐落将他带上马时,他小心翼翼地怀着期冀对晋齐落说他父亲极好,又看着晋齐落不回应他,他眼神霎那间就失去了光彩。”
师鸣乔低头用两只手指捏了捏泛红的眼角,才又继续说道:“陶桑你知道吗?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后悔了。我见到他的每一日都在演戏,演一个好的相遇,演一个全然信他的陌生人,演到时夏以为我是世间唯一信他的人,就算傻了疯了也愿意死死抱住我。你说,他若是知道了真相,该当如何?”
陶桑张了几次嘴,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有想到,最后真正害时夏至此的人,竟是自己的兄弟…
穆子房此时推了门出来,见他二人都在外室便说道:“时夏似乎是受了些什么刺激,让他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起到了好效果,我这里有一丸药,你为他吃了这最后一丸,他就能记起从前的事恢复正常了。”
陶桑转开眼神,师鸣乔伸手接了药久久没有说话。穆子房觉得奇怪,似乎这两人不似自己想象中开心,有些疑惑,刚要开口问,陶桑走上前牵住了他,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穆子房与陶桑走后,师鸣乔拿着药愣愣看着房门,终于将药放在口袋中抬腿迈入了房门。时夏此时正乖乖坐在床上,见师鸣乔进来了开心地扑过去抱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叫“师鸣乔”这回事,又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
“哥哥,我乖,子房说哥哥给糖。”
师鸣乔将他一把抱住,抱了很久才哑声道:“小狐狸最乖,哥哥一直都知道。”
师鸣乔每一日听着时夏叫自己哥哥都是矛盾的,泰成世人不知晓,但师鸣乔却是心如明镜的,时夏本该是玉叶金柯的世家公子,时家侯府世代忠贤应是能让他祖荫一声无忧,可却因着自己的设计权谋,生生落于人人喊打的境地...
这般害他至此的人,如何能担得时夏的一声“哥哥”?
他与晋齐落其实本质上并无两样,他们同样毁了他的家,继而又厚着脸皮说要还他一个家。
时夏得了他的夸奖,开心地用头去蹭师鸣乔的肩头撒娇,整个人陷在他的怀里继续道:“哥哥,要糖。”师鸣乔将时夏的下巴擒住,迫使他抬头看自己的眼睛,眼中露出深深的留恋:
“小狐狸,吃了糖,你就要长大了。”
时夏听他说长大,似乎很开心,话也比从前多了些:“小叶子说,我长大了,就可以与哥哥并肩相伴,天涯一道诗酒茶了。”
师鸣乔听他说与自己天涯相伴,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愕,他钳住时夏的下巴接着问他:“小狐狸,你知道什么是天涯一道并肩相伴吗?”
时夏被他钳住下巴也不躲,反而凑在师鸣乔的脸前又说:“知道,陶先生教,长交为伴,长伴为喜,哥哥,我喜欢伴着你。”
师鸣乔听见他的一句喜欢与自己相伴,终于是忍不住眼泪顷刻间涌出,他觉着自己的嗓子酸涩的厉害,话也说的哽咽:“小狐狸,哥哥也喜欢伴着你,哥哥很喜欢,很喜欢伴着小狐狸天涯一道。”
时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哭,慌忙伸手想去擦他的眼泪,却被师鸣乔抓着手掌握在了手心里。师鸣乔的眼中有他看不懂的情绪涌动,他的瞳孔微颤,最终还是垂眸掩住了所有的情愫:
“小狐狸,闭上眼睛,哥哥教你长大。”
时夏乖乖闭上眼睛,师鸣乔在看不到那双眼睛里全然的信任时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的眼泪聚在眼角处无声落下,望着时夏闭上眼睛的脸庞,终于颤着唇对着他无声地说出了一句迟来的“对不起”。
师鸣乔眼底带着红,从口袋中拿出那枚药依依不舍的说道:
“乖孩子,我们吃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