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那字条，大概是写给我的。”王柔最后吞吞吐吐地做了总结陈词。
　　“这。赵寒查了这么久，竟然一点发现都没有吗？”李氏没想到女儿这边的情况会更加危险，纵然是赵寒出手救下了王柔，还是忍不住迁怒了一下久久没有查出进展来的赵寒。
　　王柔双手在身前相握，轻轻摇了摇头：“此事着实太过棘手，我也没有一点思路。”
　　若是之前发生了这件事，李氏定然会以为是张宁做的。可自从张宁想要强行掳走王柔的流言在城中传来，不论是流言中所说的看上了机智貌美的王柔，还是王柔自述的张宁肯定是想借机将她羞辱一番，都可以说明起码张宁此时对王柔并未心生杀意。
　　到底幕后之人的身份是什么？又到底在想些什么？李氏也没了主意。
　　“继续查。”王父突然神情严肃地说道，“阿柔继续按你的想法去查探此事。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我会带好护卫再出门。”
　　没等神色动容的王柔有所回应，李氏先行表态，斩钉截铁地反对这个安排：“阿柔一个女郎，哪里能冒这等风险？查案分明是赵寒的责任。”
　　“阿柔能被忌惮成这个样子，足以说明她的聪慧和勇气。幕后之人对阿柔语出警告，不正是因为那人觉得阿柔可以查出他的身份吗？”王父起身走到女儿的面前，语气欣慰地开口，“我竟没注意到，阿柔已经长大成一个能够不畏风雨扛起重任的女郎了。”
　　难得被父亲这般夸赞，王柔不禁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她双手握拳给自己打气，用坚定的语气做出回应：“我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万一阿柔没有躲过下一次刺杀怎么办？！”李氏反对的态度仍然十分坚决。
　　“正是因为担心这一点，我们更要继续查下去。”王父的想法和女儿的十分相似。只有彻底解决掉幕后之人，王柔才能拥有真正安全的处境。
　　“而且赵城主也在查探此事。有他在，我不会有事的。”王柔立刻接话。
　　见女儿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李氏又是气恼又是忧虑。赵寒都查了半年多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查出来，哪里像是靠得住的样子？
　　还不如让王柔就待在家中，待上一两年，总能躲过危机，何必去面对这么复杂的案子？
　　然而王父却表态支持女儿，她纵然想强行将王柔关在家里，也已经做不到了。
　　“罢了罢了，我劝不动你们。”李氏眉头紧皱地告诫女儿，“你也是，万万不可在出门后再落了单。”
　　看似幕后之人把动手目标改成了王父，她也拿不准这到底是一招真真切切的威胁，还是对她的误导。
　　一旦她因此放下心来，胆敢一个人行动，或许又会招致暗杀。
　　王柔一脸认真地点头应是。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名叫剧本杀的桌游，众多线索被一一展示出来，每一个线索都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理解，让人一时难以摸清这些线索究竟是在指向哪个方向。
　　她再度拿起桌子上的纸张，注视着上面的字迹。不论如何，这下总算是有个突破口了。
　　为了支持王柔继续调查，整个王家的护卫仆从，她都被赋予了调度的权限。
　　而这次事件也被报与了府衙，赵寒已经派出衙役去寻访相关的目击者，试图查探马车停在店铺外面时的具体情况。
　　此刻他们两人正站在府衙的大堂内，等待着黄舒观察完字迹之后发表或许会成为线索的感想。
　　凛冽的寒风透过大堂入口吹了进来，从王柔的脸颊上拂过，让她不由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一点。
　　同时她缩了下脑袋，用手上毛绒绒的手套护住了自己的脸颊。
　　跟着她一起过来的苍术被她留在马车里取暖了，然后她熟门熟路地自行进入了府衙。
　　赵寒对这条留言感到有些意外，没有料到幕后之人竟然将矛头对准了王柔的父亲。在听完王柔的陈述之后，顿时皱了皱眉头。
　　王柔随即提议由擅长书法的黄舒来鉴定一下这几个字迹，试试能不能看出什么来。
　　于是记录完案件信息的黄舒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走上前来双手接过重要证物，仔细观察起了上面的笔迹。
　　王柔十分期待能有新的线索。她的目光不时落在黄舒认真的侧脸上，接着又会转向纸张上的留言。她看不出这些字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她相信被小说亲笔认证为擅长书法的黄舒一定可以做到。
　　“我没有见过相似的笔迹。”黄舒将几乎是凑到眼前的纸张拿开后，给出了一个结论。
　　他将纸张交给了一旁的赵寒，详细说明了一下他的看法：“这上面的字迹并非某一流派的书法，其风格只是十分普通的方正字体而已。然而笔画勾勒之间的锋芒，又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
　　正当王柔以为没有新线索而忍不住面露失落时，黄舒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肯定，此人必然是意志坚定胸有韬略之人。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写出这般大气磅礴锋芒毕露的字迹。”
　　听起来比她扔骰子还玄学，王柔却立刻相信了黄舒的说辞。
　　因为冯征大军压境之时，黄舒的立场是倾向于投降冯征的，并且也确实亲自去说服了景州州牧。
　　那黄舒对她来说，无疑可以算作“自己人”，这让王柔下意识地选择了信任黄舒，尽管她丝毫没有体会到字迹中的大气和锋芒。
　　“意志坚定，胸有韬略。”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赵寒双手拿着纸张，也仔细打量着上面的字迹。
　　这八个字可以说是相当模糊甚至毫无指向性了，因为他先前就怀疑是城中士族做出来的事情。那么对于一个从小被教习各类经史典籍的人来说，成长得符合这个标准并不是一件难事。
　　至于黄舒说没有见过相似的字迹，也只是说明写字的人很可能刻意避开了平日常用的字体，换了一种少有人见他写过的字迹。
　　王柔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本来流露出兴奋的表情再次变得失落起来。果然是幕后之人一贯的行事作风，看似给出了一些信息，实则都是一些调查不出新线索的无效信息，甚至还会引发更多的谜团。
　　真是个棘手的家伙，果然只能从知情人士那里入手了吗？王柔看向了大堂的入口，仿佛能透过府衙的墙壁，看到隐匿在山中的贼首张宁。
　　
　　一只黄鹂鸟飞落在院子里的珙桐树树枝上，清脆的鸣叫声让听到的人不由会心一笑，心情也跟着轻松愉悦了起来。
　　王柔站在屋檐下注视着那只小巧可爱的黄鹂鸟，担心自己的靠近会将它惊吓得飞走。
　　旁边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见到这一幕的王怡脸上却不见笑颜。
　　自从知道郭攸拒绝了结亲之事后，她本来就笑得不多，这些日子里露出笑容的次数就更少了。
　　王柔有心给出出主意，让两人可以重新开始，在加深了对彼此的认识之后，有了更多的感情基础，再去试着提一下婚姻大事。
　　可见妹妹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只得让她先自己消化一下这些情绪。免得话一出口，却让她越发伤心难过了。
　　和王怡的情路不顺不同，郭初和黄舒之间的进展就很是顺利了。
　　双方家庭已经沟通订下了婚事，黄舒本人也没有不满抗拒的意思。
　　王柔上次去拜访郭初的时候，郭初的手中正拿着黄舒赠送给她的一枚玉环，而她正在犹豫要回送些什么。见王柔来了，连忙拉着王柔坐下让帮忙提提建议。
　　当然这些事就没必要告诉王怡了，免得自家妹妹听说后心里更苦。
　　“阿摩上次自己认输之后，就再也不肯和我打赌了。”王柔挑了一个日常的轻松话题，来活跃一下气氛。
　　“那我和你打赌。”王怡忽然转头过来，一脸认真地开口，“就赌我的亲事，赌我和郭攸之间是不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见长姐愣了一下，王怡憋在胸口的那股气顿时又消散了。她咬了咬下唇，收回了前面的话：“算了，不赌了。”她在想着什么，他们两个之间当然已经没有希望了。
　　想到这里的王怡不由眼眶微红，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睛，接着掉头就准备回房。
　　“阿怡。”王柔大步上前跟着王怡一起走进了房间，“你若是还放不下他，那就再去争取一次。”
　　“争取？”王怡面色茫然地重复着。她都已经被拒绝了，还能怎么争取？
　　“郭攸虽然婉言拒绝了，但这不代表他对你一点好感都没有，也不代表你们将来不能再走到一起了。”王柔一脸认真地开口，“总要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后，你再去选择面对亦或是放弃。”
　　“他若对我心有好感，又怎么会拒绝？”王怡语气失落地反问。
　　“说不定他有其它不得已的理由呢？比如他的父母曾经给他定过亲，但女方在战乱中失去了音讯，从道理上看婚事可以自动取消了，但他还是不能放下这个责任？”王柔不断在脑海中思索着各种各样的理由。
　　她双手在空中击掌，继续举例道：“又或者，算命的说他命中克妻。再说了，没准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又没有功名在身，以后也不能让你妻凭夫贵，便不希望你明珠暗投呢。”
　　这么多理由一个个地砸了过来，王怡不由心生希望，或许郭攸的拒绝中，确实存在着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那，”王怡的心中渐渐鼓起了勇气，“那我去问他。”不论结果如何，她都要努力这么一次才能甘心。
　　“还是我先去旁敲侧击一下吧。”王柔双手轻轻按住妹妹的肩膀，把人按在了椅子上坐着，“你的表态是最终的临门一击，哪有一开始就放大招的？”
　　前期的调查准备工作是非常必要的，不然再莫明其妙地被拒绝一次，那可真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在约好的时间来到郭府里拜访，王柔被心情很好的郭初手拉手带进了房间之中。
　　轻柔的微风送来淡淡的花香，香气的来源是院子里的那棵桃树，粉粉嫩嫩的桃花花瓣此刻正在枝头迎风绽放。
　　王柔嗅着这轻轻浅浅的香气，面上不由也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