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人屏住了呼吸,一双美目看着他,在闪烁的烛火中,泛着希冀之光:“王爷当真……红妆就不必了,三殿下自然也不会再见了……”
妙仪话音刚落,便感觉到拢着她的怀抱往下一沉,瞧见赵衍不虞的脸色,才发觉自己应得太快了些,生怕惹恼了他,出尔反尔。于是忍住心中畏惧,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虚虚地依偎在他怀里,小声道:“谢王爷。”
“这会儿不怕了?”
妙仪听不出他的喜怒,违心道,“怎么会怕呢,王爷的宽仁,我会铭记于心的。”
“那等一会儿可不许求饶!”
窗外月色皎洁,微风拂过,竹影婆娑,有个人匆匆走来,停在房门口,轻轻敲了敲:“王爷!”
听声音像是鹤望,他知道赵衍不是一个人在书房,这时候来是有要事。
妙仪在赵衍胸口推了推,要起身,还是牢牢被箍着,动不得,只听他问道:“何事?”
鹤望急急道:“是松年。”
赵衍对松年还在气头上:“他已经不是王府的人了,不必再报我!” 说话间,抬手捏熄了蜡烛。
鹤望见里面火光一灭,知道王爷是不打算召他进去了,心中恨恨,一跺脚,应了声是,只得告退了。
妙仪的眼睛追着窗外的人影,消失在屋角,难掩眸中惋惜,落在赵衍的眼里,又投下一层晦暗不明的底色。他将她拦腰抱起来,走过了书桌,也没有往榻上去,而是将她带到了暗门后的内室。
那里面没有窗,也没有灯烛,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两缕起伏不定的呼吸。
腰一轻,赵衍已经将她放下了,不知道在个什么地方,比桌子软些大些,比床高些硬些,下面垫的像是皮料,又有些棋子一样的东西膈着她的腰。
黑暗让人格外机警,妙仪想起在鄯州殒命的降真,揽着他的手僵了僵,自己若暴露了,他杀她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罢。
“王爷,要不要点灯?”
赵衍轻笑:“等会儿再点。”
等会儿是多会儿,她不知道。赵衍已经覆唇上来了,他嘴上一边亲着,手上一边游走,蜻蜓点水。
那只四处放火的手最后停在了腰上,被妙仪按住了:“你不是说过不逼我?” 刚说的话,顷刻就忘了,还怎么指望其他的承诺。
赵衍笑出声来:“记得啊,我不逼你,但你若求我便是另一回事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如这夏夜的风一般,吹动山坡上的芳草。
舌尖一点,轻轻柔柔,似缱绻笔尖,勾勒出泼墨山水的形神,往高处走,描绘山峰之挺拔,又停在低处,探到深深山谷里,幽泉暗生。
赵衍轻哼一声:“涓涓细流,有溪下山。”
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多沟壑,看不见,那触感才最清晰。欲之汪洋,汹涌起来要将她溺死,挣扎起来,又被吞得更深。
他的手指和唇舌撩拨着,她是一只走不脱的猎物,被叼住要害,被莫名的酸楚凌迟着,遲遲得不来一个痛快。
末了,一阵深入灵魂的痒攀上顶端,她的也语气带上了哀求:“…别了…我难受……”
原来人的身与心也会各行其是。她再恨再怕这个人,也阻止不了他给她肉体的欢愉。
所以紧紧抱着他的脖颈,不许他再去撩拨,让这空虚寂寞的欢愉少一些,慢一些,才能留住逐渐消散的清明。声音带上哭腔,破碎不堪,脸上也不知是泪还是汗:“不要那样……我难受……”
她口中叫着不要,怀抱却那样紧,热汗盈盈。
分明是假话。
这一室黑暗中,他们煎熬了对方太久,快要了彼此的命。
一只手忍不住去摸他的背,精壮的骨肉,被一身伤痕包裹,交错纵横,像陡峭山壁上的树藤。她用手上的指甲攀着,希冀能爬出这一道欲望的深渊。
另一只手想要扶住什么,那皮革一样的桌面滑得很,什么也抓不住,又摸不到尽头。
两身皮肉浸足了的汗,滑腻腻,如两尾在浅水中嬉戏的鱼,变换着各种姿势,冒着要搁浅的命运,品尝着灭顶的快乐。
她的心怦怦直跳,听在赵衍耳中略有些得意:“好不好?”
自己话音刚落,他便觉出她那颗心跳得更快,于是又问一遍:“喜不喜欢?”
自然还是没有回答。
她柔软的手挤进他们胸口的间隙,推了推。
“真绝情啊,才刚与了你……且等我回来。” 赵衍说罢,便果真翻身下去,不一会儿,脚步声渐远,像是出了暗室,再折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盏灯。
在黑暗中待得久了,昏黄的灯光也刺眼得很。
妙仪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就着烛光,看清了身下的皮革,上面画着山河城郭,那是一张巨大的舆图。
小时候她在父皇那里见过,还偷偷在大梁城上面画了一只乌龟,被莫名其妙好一阵责罚,如今那乌龟早被磨去了,只留一团不明黑影。
他们刚才以身为笔,在上面胡乱涂抹下暧昧的水渍,将已经易主的江山又恣意羞辱了一番。
她的心往下一沉:“这是什么?”
赵衍将她揽在怀中,亲一亲她背上的疤:“前朝旧物了,过几日便要换新的。”
他身上很温热,更衬出牛皮舆图的冰冷,妙仪身在没有出口的漩涡,只能等着被吞没。
又听他道:“夜还长,再多画几座巫山,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