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薄暮鸣钟/叵变

书名:渊底见我 作者:一钟码字机 本章字数:4186 下载APP
  他日夜思念莫言卿,当然也知道他可能正在和他的新欢做ai。

  每天的日子很无聊,除了等莫言卿那个混球之外,就是在陪莫溪长大。

  不过,既然是莫言卿结婚,那去席上找找酒喝也无可厚非。谁让莫言卿没请他呢,那他自己来不也一样吗?

  婚礼上只有前来道贺的熟人,华琉大都认识,也就不拘谨,和谁都能乐呵呵地聊成一桌。

  被圈养的日子一长,他已经很久没和别人说那么多话了,所以心里格外开心。

  上了酒桌,一切烦恼抛却脑后。华琉咂了下嘴,一手搭在白绸桌布上,一手给自己添酒。

  才过去两年多,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吵了,不任性了,不娇情撒娇了。

  像一匹被缰绳勒住脖子烈马,无法自由呼吸,更不能到草原上奔跑,去随心所欲地追逐那所谓的烂漫至极的自由。

  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皮肤养护极好,光洁白嫩,和婴儿差不多。

  单论样貌,其实并没有几个Omega能比他漂亮,就连能勉强与之媲美的,估计也少得可怜。他的风情万种仍在举手投足之间,他还是那个敛一笑嗔一世的美人胚子。

  酒上心头醉难矣,喝到半场,浓烈的酒香不断刺激着味蕾和大脑头皮。杯盘碰响,干脆利落的玻璃声辙转耳畔。

  华琉低眼看着一桌子喝烂的醉人,捂着嘴巴低声嘲笑起来,“歪~怎么都不喝了?喂鱼呢你们……”

  他大概也有些醉,耳朵尖儿晕上一抹红,还看见莫言卿板着个脸像要杀人。

  ……好像没看错。

  华琉眯眼细瞧,哦豁还真是活人!纤手勾着的杯子悬滞于空,莫言聊走过来,一脸阴沉。

  他走近了,一把抓住华琉的手腕愤愤质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华琉扯着嘴角淡笑一声儿,抬头看了眼莫言卿,又低头瞧着他胸口上挂着那团火红的婚花儿。

  他厚着脸皮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语气平和,甚至还有一点开心:“你又娶了一位Omega,恭喜恭喜!长得……比我好看。”

  莫言卿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只要稍稍用力,这个Omega脆弱的腕轴就有可能被折断。莫言卿的眼神里透出不耐烦,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我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华琉甩开莫言卿的手,轻轻揉着腕儿,脸上飞过一丝无奈,“我来喝酒不行吗?”

  一阵低沉,空气里的浮躁全然是极大的不满,莫言卿压低了嗓音:“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用毫无情感的视线盯着华琉,两人四目相对,早就没了以前的暧昧感。

  那张冷冰冰的嘴巴里吐出一句:“你应该回去相夫教子。”

  相夫教子?教子可以,夫呢?夫君跑这里来和别人搞上了,他这个正宫不说话本来就不错了好吧。莫言卿这个b他配说这话吗?

  华琉翻了翻眼皮,侧过脸,“别人能给你生孩子,你却连看都不来看我。现在你连结婚都不许我来喝杯喜酒祝贺一下,你有意思吗你……”

  静默半响,莫言卿什么都没说,拽起华琉就把他单独拉到一间客房里。四下无人,他把华琉摁在墙上,嘴巴抵着他的耳朵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给我惹祸……”

  “什么叫我每次都给你惹祸?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你平白无故怪罪到我头上我很冤的诶~”

  莫言卿一沉声儿,咬着嘴巴松开华琉,转手叫人抬了两大箱子酒进来。依旧是那幅冷冰冰的死人脸。

  夜色已深,窗外的柳絮被风搓进窗格缝子,月光平铺于溪,房间静得和一副棺椁有一拼。

  莫言卿抱手坐在檀木的椅子上,板着一张臭脸,用不近人情的口吻说:“你不是喜欢喝酒么,我看着你喝。不喝完,不许走。”

  看着两箱子酒,华琉的脸唰一下子白了,背后打个寒颤,怂了一下,“你大婚之夜,看我喝酒……多没意思,赶快回去陪你的Omega玩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他哪知道莫言卿脑子里哪根筋抽了,故意这么为难他啊?

  平淡的目光从紫罗兰色的幽瞳里渗出,莫言卿一句话也没说,斜眼看了下表上的时间。

  华琉知道了,这酒他今天是不喝也得喝。

  “我可是千杯不醉啊!”他这样想着,心里给自己鼓了口气。踱步过去,从箱子里拿起一大瓶酒。

  冰凉的触感萦绕指间,他心里苦,苦得不知道该如何诉说。

  “您切不可再过度饮酒了。通常情况下,Omega在完成一次孕育期后会非常脆弱,完全恢复需要三年左右的时间。恢复期可以不忌口,但酒性烈,不能过度。”

  反正给他诊脉的大夫是这么说的,遵不遵守就是他的事儿了。

  短叹一声,华琉看着莫言卿,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可怜。莫言卿瞟过来,他慕地收回视线,起开酒盖,仰头一口气就炫完了一整瓶。

  酒席上已经喝了不少酒了,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还能喝得下那么多。那可是两大箱子酒诶!

  用袖口擦了擦嘴,又开一瓶,咕咚咕咚喝完,不小心还呛了一口。

  莫言卿在一旁看着,脸上面不改色,冷血得像个畜生。

  华琉有些无聊,就一边喝一边问他问题。结果莫言卿像聋了一样一句话都不说,无奈,华琉只能干笑两声,又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酒。

  空瓶堆积在脚下,叮叮当当的。它们可不像心一样一碰就碎。喝了好久,直到最后,箱子里还剩两整瓶儿。

  华琉单手撑着箱子,后背直冒冷汗。他觉得呼吸困难,喘不过气,又觉得身上疼,哪里都疼。整个人浑身酸痛,很不舒服。

  索性,他就用嘴呼气。强撑着放下手里的空瓶,脑袋一黑,眼前一花,腿一软,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哈哈哈……多好笑。你可真狼狈啊,华琉。”他对自己嘀咕,没有再去看莫言卿的脸色。

  酒,还是要喝的,他请我的怎么能不喝呢?

  口腔已经麻木,各种酸涩感抵满舌尖,喝什么也是苦的。酒液从嘴角淌出,顺着轮廓清晰的下颚落到衣服上。

  神经已经麻木,华琉只管大口大口地咽酒,反正喝完作事儿。喉结不断滚动,每吞咽一次都像把喉咙用刀刮一次。好久,才稍把那两瓶勉强喝完。

  好不容易呐,华琉捂着嘴巴干咳一阵,得像是要把肺咳出来才好。他知道莫言卿不会怜香惜玉,所以大概率也只会让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长舒一口,看着那冷酷无情,表里不一的人,他气息勉强正常,“莫言卿,我……”可顿了声儿,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

  他其实想闻一下莫言卿的信息素,或者让莫言卿咬自己一口也行,哪怕是一个吻,一个拥抱,都可以。

  对自己的Alpha所产生的依赖性所致,他不过是想要莫言卿多看他两眼,最好再摸一摸他的头。

  可是他没能说出来,反而说到一半儿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怎么?”莫言卿问。

  “我、我喝完啰~”华琉抿着嘴露出一个开朗的笑,他把酒瓶扔下,抬手撩了下头发,看起来还蛮开心的。

  “哦。”莫言卿起身,脸上毫无动静,一句话没说便出门走了。

  还真就冷酷,真就无情,真就把华琉一个人扔这儿不管了!

  没办法,华琉站原地捶了会儿胸口,揉揉肚子,哀声叹气地从小路离开。

  回去之后,刚坐下就开始狂吐,把服侍的人都吓傻了。两个月前新来的Beta心善,就一直跟在华琉身边递水和药。

  夜色深绛,华琉整个人都十分不好。嗓子眼儿火辣辣的,像要冒烟儿。坐是肯定不舒服的,他就一个人靠墙倚着身体,浑身发颤且拒绝吃药。

  因为吃药也没用,过不了一会儿全得吐出来。巨大的反胃感让人心底焦虑,他被折磨到凌晨三点才略有好转,而且最后能吐出来的东西就只剩水了。

  他躺下,让服侍的人先回去休息。自己抱着枕头眯眼歇了大概一个小时,突然腹腔酸胀,反胃的不适感硬生生地给他捂醒。

  左右翻身,浑身上下没有舒服的地儿。他一坐起来便又开始吐。还好留了个盂在床头,他不小心跌到地上,借着窗外稀薄的灯光爬到盂边,抓着衣服大吐特吐起来。

  侍从都走了,而且莫言卿没有给华琉安排专门的执事照看,连他身边的Beta侍从那也都是三个月换一批的,谈不上有多亲近。

  吐了会儿,可算是平息下来。他拿着手帕擦了擦嘴,没有力气躺回床上,就搁床与柜之间的垂直角落里坐着。

  他抱着自己,指尖死死地扣着两肩,嘴里还念叨着莫言卿的名儿。

  “莫言卿,你可真舍得。”

  “莫言卿,我感觉我快死了。”

  “莫言卿,你什么时候来看我一眼。”

  “莫言卿……你是不是,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是不是……因为、因为我老了……不好看了……”

  他抚上自己的脸,鼻头一酸就开始止不住地流泪。他其实很少哭的,而且只会偷偷地哭。他还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连小秦都没见过。

  温润的泪水覆入眼角,从消瘦的脸上滑落,打湿了弯弯睫毛,打湿了衣襟一片。还没哭一会儿又紧着吐起来。泪水混着呕吐物一起装在盂里,连着稀稀落落的破碎感。

  后来,呼吸渐渐困难,便一边咳一边吐。在月色凝重的环境里,动静有些大。

  突然,一声清稚的童音响起:“爸爸——”

  是莫溪,他两岁多了,会自己走,说话只有爸爸这一个单词说得算清晰。莫溪揉着眼睛,穿着睡衣站在门缝里,手里拖着一只兔子玩具。

  华琉抬头,于朦胧中看着他,赶紧用帕子草草擦了一下脸,咳两声儿,挤出微笑:“小溪啊,这么晚了,是被爸爸吵醒了吗?”

  莫溪虽然是小孩子,但还是感受到华琉那抑制不住的悲伤。他用幼语说着华琉能听懂的话:“爸爸,mei si叭。”(没事吧?)

  华琉敛着眸,微笑道:“爸爸没事儿,爸爸歇一会儿就好……小溪快回去休息吧,昂。”

  莫溪没有离开,站在门口犹豫一会儿,说:“ko y eh(可以和)爸爸,qi sui吗?(一起睡)”

  华琉点点头,张开手臂,莫溪小天使跑过来,躺在华琉腿上。

  夜色静静,华琉轻抚着莫溪的头。

  莫溪身上有太阳的味道,他很喜欢。他轻轻闻着太阳,心里很舒服。过了会儿,莫溪眨巴着大眼睛看华琉,他的眼睛很亮,很圆,紫罗兰色的,点着童真的光泽。

  “嗯?睡不着吗?”华琉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那爸爸给你唱首歌,你就睡着啦。”

  莫溪点头,把下巴靠在华琉肩上,用手搂着华琉的脖子,往里蹭了蹭。

  歌声柔软,在夜空里绵长。

  “浮世一泛钟謦传……”

  华琉轻声浅唱,他搂着他的小王子,哄他睡觉。

  “琉璃瓦,卿言诺……”

  华琉的声音很好听,所以唱歌也很好听。他眼里泛起一层细碎的磷光,他是笑着唱的。

  “浮生一梦淡寥寥,许箜篌,彼相忘……”

  一首唱完,他低头看着他的小王子。莫溪睡着了,奶软的脸上是童稚的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