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立马行动起来。他和苏琳赶往现场，余烬则把所有已知材料汇总后提交，再由陆忠明协调安排人手配合：到薛檀君培训教室找到乔琳琳；到半月河捞出凶器；与院方协调监控薛檀君的动向，在保证其救治进程的前提下限制其自由。
除了留守盯着网络的陶美娟，天眼工作室的所有人都撒出去了。
　　花了一个多小时赶到现场。这里在很多年前是个大型的化工厂，但这个厂之前因为效益不好的关系，已经停工很久了。后来体制改革，为了全面革新设备，也为了适应城市发展的需要，整个厂搬到了新规划的工业区，这一片就被整体废弃，到处都是破损的装置，满地杂草。此时在整个工厂的西南角已经围了一圈人，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法医团队、痕迹勘验团队都已经就位，还有四个人或蹲或站地聚在一边——倒是没有什么额外的围观者，毕竟太过偏远，附近也没有什么民居，会来这里的人很少。
现场弥漫着浓烈的腐臭味道。
阿特一眼就看到了陈学钢。苏琳去了解现场状况，他则先朝陈学钢走过去。
陈学钢的脸上满是苦色。连他在内，凑在一起的四个人脸色都不好。看来直面尸体（疑似）的事让他们很难受，这股浓烈的味道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阿特带着他们再稍微远离一点。“没事了，事情我们会处理的。感谢你们报案，这一次，你做得很好。”他拍拍陈学钢的胳膊，来自偶像的肯定似乎让小伙子打起了一点精神，“说说吧，你们怎么跑这么远来了？”
“我们就是来探险的。”陈学钢瞟了一眼周围，“本来这儿吧，好多人都来过，也没什么意思了，就昨天突然有人说自己来玩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还贴了照片。”他边说边展示了手机上的图片，有什么红脚印、半个白花花的疑似人影、悬浮在半空的石子。阿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些东西，假得过头了吧？
陈学钢的脸上浮起尴尬的红晕。“是，是小杨感兴趣，我们都是陪他来的。”他往剩下三人的方向一指，具体也不知道指的哪一个，“我们昨天晚上商量好了今天过来，没想到……人家说的奇怪痕迹没看到，倒是，发现了，那个……”
他越说越小声。阿特则拿过他的手机，发现页面上是个微信群，之前有人展示图片就是在群里。他往下拉了拉，这几人商量要过来也是在群里。他一边拉回去，点击展示图片那人的信息来看，一边嘴里问着：“你为什么说这个案子和江民羽被杀案有关联？”
“我刷到那个帖子了！就我们报案后突然蹦出来问你行不行的那条！”这话让阿特脸色一黑，“而且这个人，”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着，“这很明显是故意诱导我们过来嘛！我是老粉了！这一边诱导我过来，一边发帖子挑衅你，那还能是什么！跟我们都有关联的，就是江那个谁的案子嘛！”
对。阿特看着他的眼睛，他在笨了那么多次后终于灵光了一回。
这也是阿特的推导。但这样联系的话，还有一个名字也呼之欲出——那么，这个人为什么要放出这么明显的诱导？他不应该着急站上前台啊！
　　阿特问了一圈后走进现场。
　　黑色垃圾袋已经被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具人类遗体，正因为腐败而肿胀着。但仍能从外观上判断出是个女孩，从衣着看应该比较年轻。阿特突然想起了天眼成立后经手的第一个大案，想起了同样年轻而惨遭毒手的谭思雅。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这世上为什么总有一些人，能够那么轻易地夺走别人的生命呢？
苏琳走过来，递给他一个口罩。阿特边戴口罩边问：“情况怎么样？”
苏琳摇头：“不太好。从腐败情况来看，死了应该有两天了，而这周围虽然不太有人过来，但日晒雨淋的，会破坏不少线索。”
尸体会说话，但这些话会迅速湮灭在时间中。
“我有一个猜想。”
“莫子今？”苏琳边说边斜了他一眼。
好吧，这确实太明显了。不过明显不一定代表真相，且不说一切都要用证据来说话，光是陈学钢一面之词就不能完全采信。
甚至，他也有可能是那个做局的人。
老粉，不就代表着他对阿特有强烈的关注欲，并高度熟悉吗？顶着那么浓烈的恶臭跑过来看，不也显出了几分刻意吗？
“刚才老刘跟我说，凶手很仔细，把现场打扫得很干净。至少没有明显的脚印和拖拽痕迹，也没有轮胎印，现在他们要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找。”老刘是痕检组的组长刘奉清，和苏琳是相当熟了，“不过这样一来，凶手还是会留下一个破绽……”
阿特也表示同意：“他在这片区域的停留时间就会变得很长，无法解释的长。”
这就要查监控了。虽然旧厂这附近没有，但这地方也不可能腿儿着过来，必须得开车，而车行的选择就没那么多了，要通过周边监控来找出怀疑目标，相对容易。
法医很快把遗体运走了。阿特招呼陈学钢等人上了他的车，要他们回局里正式录一份笔录。人太多，苏琳跟了法医的车。
至于陈学钢他们开来的那辆则留在原地，痕检组的人还在辛苦，那车也还没勘察完毕，只能先放着。
回到101，阿特才和其他人完成信息同步。
江民羽案的凶器找到了，尺寸和形状都与江民羽身上的创口对应得上，但其他的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测，包括指纹、血液情况等。乔琳琳也找到了。她果然如薛檀君所言，被锁在他的办公室里。虽然薛檀君给她备了大量食品和水，但两天的监禁还是让她脸色苍白，神色萎靡，已经送到医院去做进一步的身体检查。至于薛檀君这边，已经和医院完成沟通，尽管赵琴芝闹了一场，但还是在医生的极力劝说下选择了配合，只要不耽误治疗。
但网上的情况很不好。
命案相关的帖子已经删除了，但对于网民来说，一个令人震惊的夜半杀人案还没破，又出来一个旧厂弃尸案，这本就有些冲击接受能力。尤其发帖人还接连“曝光”，说这两起案子都由警队“网红”阿特的队伍操办，这样的队伍，真的有能力查清真相，保卫人民群众吗？警察是不是除了说得好听，什么实事也办不了？
这番话当然会引来争论。但生活里大部分老成持重的人本来也不是网络发言的积极分子，而网上的发言，即便是看起来客观理性的，也一定自带强大的攻击性。骂战一起，就绝不是删帖能够控得住的。何况帮着警方讲话的一些人，还被发现是“警察阿特”的粉丝，对方起手一个“水军”“粉红”的帽子扣下来，更加激化事态。
发帖人还在帖子的最后积极“预言”，说自己很快就会被警察找到，然后删帖、禁言，反正警察总是擅长“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这种明显的歪理在网络环境下反而获得了大量追捧，尤其在帖子真的被删后，很多人不问前因后果、不分青红皂白地开始要求警方“给个说法”，大肆在全网散布千江警方的“堵嘴”行为。舆论汹汹，已经不是阿特的小身板能扛得住的了。
千江市委政法委书记和市委宣传部部长的电话也先后打来，责问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舆情。这一波压力，常务副局长王匡正给扛了。具体怎么和领导说的，他没有提，只是转头给阿特打了个电话，要求他必须“迅速、清晰地”查明真相，及时向公众公布。
当时阿特把车停在路边接听电话，听到要求后，郑重其事、中气十足地回了一声：“是！”
鉴于发帖人在线活跃时间较长，这一次，警方抓到了他的尾巴。
其实还真是如阿特所料，最终追查出来的地址，正是莫子今的当前住址。答案揭晓得如此之快，倒稍微让阿特不适应了一下。
不过这暂时还只能证明，莫子今是发旧厂弃尸案照片的人。至于他与弃尸案凶手的关系，他与赵维义案视频、旧厂“奇怪事件”照片是否有关联，他在江民羽案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都还需要全面而细致的追索。
但警方扑到那个地址时，并没有找到莫子今。而辖区派出所的人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又是何时离开的——闻言阿特叹了口气。虽然他拜托过对方盯紧莫子今，但这种情况下反而不好多说什么。这是携手共同努力的时候，而不是互相指责分派责任的时候。
那只能用笨办法了：遇事不决，问“天眼”！既问遍布大街小巷的监控系统，也问真正的天眼——老百姓！“警察阿特”的线索征集再次开动起来，要织出天罗地网，将潜藏的游鱼“网”出来！
这部分事情被交给了陶美娟和刘天明——其实也不止他们俩，现在市公安局但凡能抽出手的都在跑这个案子，齐心协力求一个“尽快”。阿特则带着其他人追查死者这边的线索。不管网上风云如何变化，这里实打实地有个女孩在等待着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