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沧海余生

书名:归离 作者:十四夜 本章字数:6471 下载APP
“皇非!”
  “砰”的一声重击, 赫连侯府中结实的紫檀长案当场震裂, 笔砚撞出飞砸在地上, 旁边两人皆是一惊。白姝儿眼见赫连羿人正怒不可遏, 也不便多说什么, 斟酌劝道: “事已至此,侯爷还请节哀息怒,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
  赫连羿人拂案而起, 怒道: “竖子小儿欺人太甚, 老夫这便入宫请大王断个是非, 看他皇非究竟想要做什么!”
   白姝儿急忙阻拦:“侯爷请留步!皇非今日敢如此嚣张,必是早有所恃,楚王对 他一向维护有加,御前理论恐怕无济于事。更何况,此番他算计得当,细想之下也挑 不出什么不是,还请侯爷三思!”
  一旁的赫连闻人亦拦道: “兄长,白堂主言之有理。如今少原君府正等着看我们 赫连家的笑话,此事无论闹上朝堂还是传出江湖都会对我们更加不利。齐儿败在归离 剑下,如今除掉夜玄殇才是首要,兄长切莫一时悲愤,反而误了大事。”
  赫连羿人双眉倒竖,狠狠地道: “若无皇非撑腰,他夜玄殇一介质子,性命悬 于人手, 岂敢在我楚国张狂放肆?不除皇非,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白姝儿起身移步, 近前道出一番主意: “侯爷且听姝儿一言, 皇非此人心计缜密, 颇具城府,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眼下咱们还是应当谨慎行事。侯爷莫要忘了,皇 非身后有个做王后的姐姐,当年若非凭她美貌,少原君府也没那么快重掌朝政。如今 听说宫中传出消息,王后有孕在身,我手下现有几个绝色女子,侯爷不妨设法送她们
入宫, 先趁此机会消减王后的恩宠, 更可施些小小的手段, 令她无法诞下储君。否则, 即便日后二公子归国,对侯爷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赫连羿人震怒之后,在白姝儿媚软的话语中逐渐冷静下来,踱回案前,阴着脸沉 思不语。白姝儿柔声再进一言: “那日在画舫上,我曾听到皇非和姬沧的谈话。如今 江湖传言,姬沧不惜以《冶子秘录》加以笼络,他们之间必有不寻常的关系。侯爷试 想一下,有什么比通敌叛国的罪名更加有力?若能抓到皇非这个把柄,恐怕第一个要 杀他的便是楚王!”
  赫连羿人抬眼道: “皇非现在对你迷恋得很,你可有什么法子,探到他府中 机密?”
   白姝儿低声娇笑,眉目艳冶: “侯爷莫要这么心急,少原君府的防范毕竟不同 于别处,且再给姝儿些时间,好戏不怕等。”
  这一番烟视媚行,真真荡人神魂,就连赫连羿人亦有些心猿意马,在她成熟饱满 的丰胸之上狠狠盯了一眼,想起皇非对这艳姬的宠爱,继而目中射出阴冷的光: “皇非,我本未想与你斗个你死我活,如今可莫怪我翻脸无情!”
  “皇非,皇非! ”楚宫上阳殿,两排镂花七彩水晶灯流照玉阶,在含夕公主绛云 一般随风飘舞的裙裾上投下灵动的丽影,她连跑带跳地冲出殿外,招手道, “你快点 嘛!这么久才来,等得人急死了!”
  因是私事入宫, 皇非未着朝服, 只一身玉白蛟纹锦衫, 外罩朱红披风, 形容潇洒, 到了殿外略一扬手,随行侍卫便留在廊前: “我才刚刚得空,你就一连派了几个人 去催,什么事急成这样?”
含夕背着手站在门口:“慢吞吞的,人家等你下棋啊!”
  “嗯?”皇非奇道, “上次在中宫连输了几盘, 不是咬牙说再也不和我下棋了吗, 今天这是怎么了?”
  含夕不服气地扬头:“难道我会永远输给你吗?喂,你这两天干吗去了?到处都 不见人影,害得我好找!”
  整个楚国,怕也只有含夕公主敢拿少原君这般质问,皇非却纵容地一笑: “昨日 昔国公子苏陵入楚,带来千匹上等的战马,我自然要亲自相陪,明天一早还要同他入 宫见驾,今晚偏偏还被你抓来下棋,你怎就半刻也不让我得闲? ”伺候含夕的侍女们 听得偷笑,见他两人入殿来,纷纷敛衣拜下,却又都忍不住悄眼觑着皇非,一个个粉 面飞红,含羞带娇。
皇非丢下披风笑着吩咐:“去把你们公主藏的梅子茶拿来尝尝!”
  “是,公子! ”一群侍女七嘴八舌地应着,早有两人赶上前服侍,替他们打起 纱帘,挑亮明灯。含夕指着玉案道:“快来,看我这盘棋怎样?”
  皇非闲步行至案前,一方紫玉嵌金丝雕花棋盘,满盘水晶棋子映着四周几盏琉璃 华灯星星点点、错错落落, 说不出的晶莹明媚, 赏心悦目。这棋盘乃是含夕觉着好看, 硬从少原君府赖了来的,皇非熟悉得很,此时一见之下,却颇为诧异地挑了挑眉梢。
  上阳殿的掌仪侍女拢月原是楚王后身边女吏,如今奉命随侍含夕公主,待侍女们 将新制的梅子茶并几样精致细点奉上,便站在近旁观棋,却不料只看了几眼,忽然觉 得眼前天旋地转,不由哎哟一声以手撑额,身子摇摇欲坠。
  皇非眼疾手快,及时将人接住,笑道: “拢月,这棋你可看不得。”说着手掌贴 上拢月背心,便将一道充沛的真气渡了过去。拢月晕眩稍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 躺在皇非怀中, 顿时满面生霞, 待要挣扎着起身, 却浑身绵软, 连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皇非眼见她又羞又喜的模样,俯身笑问:“好些了吗?还有哪儿不舒服?”
  拢月无力地靠着他的肩膀, 只是不敢抬头看他, 小声道: “我刚刚……看那棋局, 一下子就觉得头晕目眩…… ”
  那棋局异常古怪,金光玉影下颗颗分明,却一瞬间变得错综起伏,似是天地深处 茫茫一片沧海, 深无底, 杳无岸, 一漩漩暗流汹涌激荡, 夹杂着明明灭灭奇异的光影, 一时闪烁,一时洄转,直令人眼目俱花,心神虚脱。拢月心有余悸, 闭了眼睛微微 喘息,却被皇非这么抱着,不由得心跳如潮,面烧似火,倒更加晕眩无力了。
  含夕见她脸红得厉害,奇道: “怎么看棋也会头晕,我看了这么久,也没觉 得啊?”
  皇非见识广博,自非含夕所能及,命人扶了拢月下去休息,方道: “这是一局 通幽棋。你心中知晓棋局变化,又曾修习摄虚夺心术,自然无碍,拢月不谙武功,却 如何支持得住?”说着目光往棋盘上一带。
  据《沧桑谱》所载, 八百年前, 白帝曾在惊云山凌虚峰设通幽之棋对战召皇朱襄, 百日十局,召三界鬼神相助,朱襄一平九负,大败而归,自此立誓以东海十三仙城侍 奉中央白帝,成就九域格局。据说这十局绝棋应天生地成之数,一步一洞天,一劫一 春秋,方寸虚实尽可藏天纳海。眼前棋局虽不像传说中那么诡异,却暗藏九宫,以天 元之子御八方神数,处处变幻莫测,下棋者若内力稍有不济,便会为局中幻象所侵, 心驰神乱,最后便只有弃子认输的份。
  皇非知道含夕日前去了子娆那里。通幽棋谱早已失传,数百年无人得见,若这世 上还有一处可能留存,那便是帝都王城了。
眼前飘过一双曼媚清娆的笑眸,每次相见,那女子心思百变、计谋层出,假他之
手振威天下、翻弄诸国,如今设下这玲珑妙局,又要和他打什么机锋,试探他的武功 定力吗?皇非心底里不由漾出几分趣味,隐隐笑道:“这局棋是子娆教你的吧?”
  含夕才不在乎棋局是不是另有玄机, 只一心想要赢他:“问这么多, 你若解不了, 便快些认输。”
皇非便一笑,漫不经心:“执黑执白?”
含夕将棋盒推过来:“自然是我执白设局,你执黑应手了。”
  皇非点头,拈一枚黑子略加斟酌,抬手点入局中。含夕见他落子,急忙去看,忍 不住讶道:“艮四五,你果真在此落子?”
皇非抬手取茶来饮,随口问道:“怎么?”
  含夕笑眸灵动: “早知道你会如此。”说着执子在他下方打入, “而且啊,我还 知道你下一步怎么走!”
  皇非见她不假思索, 似是早有对策, 却不信她真能料到自己棋路, 凝神沉思片刻, 再落一子。含夕嘻嘻一笑,即刻应对。这一手棋连消带打,巧妙无比,皇非倒真忍不 住看她一眼, 含夕挑眸相望: “你第一步棋取艮宫生门, 其实是惑敌之计, 并非本意, 这一步才是真正目的,想要攻我左营,我说得是也不是?”
  皇非目中略见诧异,唇角微笑却从容: “是这个道理,听起来倒真似料中了我的 心思。”
“那当然了。”含夕下颌微抬,“不过猜你几步棋,何难之有?”
皇非收手笑道:“这么说我倒好奇了,你不妨猜猜我下一子将落何处?”
  含夕刚要说出子昊教她的棋路,突然转念:“空口无凭,我说对了你也可以赖, 咱们写下来对照。”说罢一迭声命人去取笔墨。
  皇非笑着摇了摇头,依旧不急不忙地品茶。待含夕转身写完了棋位,他才将袖 一拂,一手仍端着茶盏,一手便就着侍女捧起的玉盘随意提笔书下几个字。含夕上 前一看,顿时拍手笑道: “坎三六位,果然被我猜中了! ”展开自己的字条,抢了 一 枚黑子替他放入棋盘, “不过你这步棋虽妙,却是百密一疏,这棋局中盘可藏有一处 厉害的天劫!”
皇非看清棋盘变化,神情蓦然震动:“九星反吟!”
含夕开心地道:“怎样?九星反吟,万事俱休,这下认输了吧?”
  整盘棋子仿如亘古星空,苍茫闪耀,一道星阵盘踞当空,点点光芒之下,似要将 眼前空间化作无穷的虚空。心中奇景一闪而逝,皇非忽然抬头: “这棋局并不是子娆 教你的。”
含夕连连占先,正自得意,不由脱口而出:“谁说是子娆姐姐教的了?都是你自
己瞎猜,这个啊,是子娆姐姐的哥哥教我的!”
  皇非剑眉一扬,眸心瞬间精光闪掠,几如寒星耀日。好一局幻象丛生的通幽棋! 虚藏实,实入虚,东帝子昊,竟能够步步料他棋路,分毫不差。他心中凛然,灯下俊 面若水,却是毫无表情,片刻之后,突然起身向外走去。
  含夕愣了一愣,追出去道: “喂!输了棋也不用这样吧,怎么说走就走? ”却见 皇非在大殿之前停步,负手仰望夜空,朗朗俊目遥映天星,一片深思之色。约过了半 盏茶时分,他唇角向上一牵,露出素来不变、一抹自信无比的笑容,转身道: “九星 反吟, 乃是虚中藏虚之局, 天盘加临地盘兑宫, 八门无主, 因此虚藏封闭, 天地归无, 但却并非不得解。含夕,我下一子落坎宫休门主位,你不妨仔细思量,三日之后,我 来问你应对之策。”
  “坎宫休门吗?皇非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想出这一步棋,看来盛誉之下,名副其 实啊。”
  一连两日细雨连绵,终见云霁天开,半山崖上落花缤纷,乱红轻舞,子昊和含夕 自高处循路而下,点点花雨不时掠过他身上飘扬的披风,于那苍白容色之中,平添几 分隽雅风流。
  含夕跟在他身边,边走边道:“整整下了两天雨,我闷在宫里想了两天,也没什 么好法子。皇非说给我三天时间,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
  子昊踏一地落红徐步前行,望见竹林转过温泉池,再向里去便是两间半遮于碧影 清荫下的雅室。室中燃着一炉白檀香,在雨后的清新中渲开沉静的气息,缭绕于案旁 琴侧。他招手让含夕入内, 站在竹席前取过一枚白子, 低头静思片刻, 放入棋盘: “坎 水属阴,休门主位虽可化九星反吟之劫,却也受其压制,难以扬兵攻伐,否则落吉 为凶,再难挽回。皇非现在只能按兵不动,你在中宫应他一子便是。”
  含夕上前看去,案上正是日前那局棋,连着皇非的破解也在其中,只是他这一步 既不攻也不守,着实平淡得紧,不由问道:“就这样吗?”
  “如此足矣。”子昊淡淡地道。含夕端详了好一会儿,问道: “那皇非下一步又 会怎么走?”
  子昊坐下来,微笑着摇了摇头。含夕不解地道: “之前皇非那三步棋你都说得准 确无误,怎么现在却又猜不到了?”
  子昊目视棋局:“先前我能猜到皇非的棋路,是以有心算无心,现在他已有意 提防,便不好说了。”
  以有心算无心,却也是知其性,明其道,料其先。上次那局棋黑子被困重围,想 要脱困,其实有两条活路。弈棋之道,兵法之谋,皇非少年领兵,身经百战,一向善
用奇兵诱敌,声东击西,在棋盘上也必然剑走偏锋,舍弃中规中矩的那条路,那第一 步棋他就只有艮四五位可取。
  而接下来教给含夕的应对,其实是兵行险招,争先之举, 目的是在艮、坎、乾三 宫同时挑起兵锋,造成急于围攻的局面。九宫之内,坎宫受水德之正气,利主兵戈 征伐,黑子唯有在坎三六位上点入,才能消此攻势,并同时对左右构成威胁,无论怎 样计算,这都是获益最大的一步棋。
  皇非善谋,用兵行事滴水不漏,往往能于决断间一举数得,以他的棋力,必然会 取中这最为有利的一点。只是这一点,却也不偏不倚,正是九星反吟阵盘形成的关键 一步。同样的传承与渊源,通幽棋与九转珑玲阵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布置得当,可借 对弈者一点求胜之心,衍生万千幻象。但那样的幻象并不足以困扰皇非,不能,亦 不必,只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对局中这一玄机掉以轻心,便已足够。
  他会认为棋局出自子娆之手,从一开始这小小的误会便在算计之中,做了万无一 失的预见,而用那两步棋抢先进攻,更是会让对手认定这想法。皇非恃才自傲,连续 三步棋落在下风,只因太过大意,只有最后一步才是严阵以待,那么这一局棋,他想 必也已经猜透了其中隐喻—
  一切都如这棋局,从一开始调兵、布局、进退、成势,主动权在于王族,在于 东帝。入楚医病,只不过是有益而可行的一步,并非受制于人,不得已而为之。
  少原君虽威凌九域, 也是楚王之臣, 而楚王, 乃是天子分封的诸侯。高下自有分, 尊卑不可乱, 逐鹿问鼎, 兵叩金阙,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样的事, 并不是东帝所允许的。
  锋芒无双的少原君,恐怕并非一盘棋便能压制的,但敲山震虎的目的应该也达到 了吧。子昊转头望向窗外清静的竹林,日光一耀,那丝锋藏于笑容之下的傲气在深远 的眸色中闪过淡淡微芒。
  “真的猜不到了吗? ”含夕失望地拨弄棋子,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子昊略加 思忖: “也不是不行, 不过略费些精神罢了。这样吧, 我再告诉你三步棋, 不出意外, 皇非的棋路该在其中,你依次记住应对的法子,那便每次都可压他一步。”
  猜出对方三步棋,再想出三步应对之策,一子之差,乾坤之别,这几步中必要考 虑全局不同的变动,斟酌可能发生的一切情况,一而三,三而九,九而千百,变幻 无穷,面对皇非这样的对手,若要做到万无一失,步步为先,岂是一般心力所能及。
  含夕先是欣然叫好,但突然又丢下棋子,说道:“还是不要了,下棋其实也不好 玩,太费神了。对了,我给你带了一对上好的晴山玉芝来,刚刚交给了离司,不知道 合不合你用。”她从袖中取出一小包东西, “还有这个,这是用浮罗果做成的蜜饯, 甜而不腻, 味道很好, 以后你喝药的时候含一颗, 就不会觉得那么苦了。”停了一停,
似乎还有话想说,却又犹豫不决,一只手绞着衣带上的玉环坠饰,暗暗觑着他,忽然 粉面盈霞,最终还是将话藏在了心里。
  子昊笑容浅淡如旧,黑沉沉的眸中有种波澜不惊的平和。直到她将蜜饯递到他手 里, 他眼底才轻微一波, 似是暖风间细碎的竹荫洒落, 冰潭漾起春水, 冷雪染上温柔。 他望着含夕,微微笑道: “我既答应了教你下棋,便不会让你被皇非难住。再说了, 我还要多谢你的蛇胆,那烛九阴原是你驯养的灵物,却因我而伤了性命。”
  含夕急忙道:“没关系的,早知道子娆姐姐是为了给你治病,我……我就让白龙 儿不要反抗了。”
  子昊似是对此颇感兴趣,随口问她烛九阴的事。含夕便跪坐在他身旁,一边逗雪 战玩耍, 一边从头到尾将魍魉谷中那番激斗说给他听。
  席前盈香,娇语如莺,子昊闲靠案几,笼着那灵石串珠在手中徐徐把玩,眼中渐 渐覆上了光阴漫漫的浅影。魍魉谷的事之前也不是没有问过,但子娆语焉不详,明显 地回避,如今将她这一路凶险听得切实,心中滋味难言,但面上却只一径儿清淡,直 到听说夜玄殇受伤后却要子娆先行离岛时,才抬头问了一句:“他说什么?”
  含夕道:“他说白龙儿是他杀的,和子娆姐姐无关。不过师伯早看出他受了伤, 原来他先前为救子娆姐姐硬受了戾鹤一击,又因我的摄虚夺心术激发了伤势,那时只 是用闭穴之法强行压制着罢了。”
“哦。”子昊淡淡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不再作声,继续听她讲下去。
  待含夕走了,他起身驻足窗畔,负手在后,黑曜石幽深的光泽沉于指间,静若 暗夜,而他眼中亦是这般可以吸噬一切的深邃。窗外竹影潇潇,庭院阒然,仍有几分 雨意微凉, 偶然落花逐风飘过, 轻红淡淡, 映入那双沉静的眸子, 只一转, 消泯无痕。 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看着竹林出神,过了些时候,举步向外走去。